命令旗艦降下主帆,用船鍾通知後麵的船隊依次排列準備進港,道格看著麵前越來越近的扶胥港,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而這個時候,他旁邊的大副彼得鮑曼,卻早早的把望遠鏡舉了起來,隨即道格就聽到他發出了一聲驚呼。
“港口重建了,變樣了……怎麽會修得這麽快?”這邊彼得還在驚歎,道格身後的侍從也把望遠鏡給他遞了過來。
拉開黃銅的單筒望遠鏡,道格用肚腩頂住了欄杆扶手。才看了一眼,他嘴唇上的大胡子就顫動了一下……這扶胥港,果然是來了個大變樣!
眼看著一條條棧道伸入珠江中,遠處的港口一改往日的雜亂與破敗,而是變成了一片整齊的白石砌築碼頭。
在碼頭的裝卸泊位上,聳立著一根一根方形的木杆子,上麵還帶著各種索具和滑輪,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
再遠處是一棟六層高的建築,在港口的中心俯視著整片港灣,上麵還帶著玻璃窗的反光。
“神奇的東方人……”這時的道格就聽到旁邊的大副彼得嘟囔了一句,他自己也聳了聳肩。
前麵一艘小船飛一般地劃過來,船頭上站著一個身穿短衣的大明人。
……
等到小船靠近了旗艦,這個人也順著舷梯上了船,船長和大副站在船首的高處,遠遠地看著那個上船的,赫然是個挺精神的東方小夥子。
他身上的衣服裁剪合身,精致筆挺,一上船就向著船長的方向行了個舉手禮。
“我是扶胥港引水員範賢……請報備進港!”
這個叫範賢的小夥子顯然是見過世麵的,對於一船各色頭發各色眼睛,身上還帶著各種體味的船員水手,連看都沒看一眼,更是沒有大驚小怪的意思。
而且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確定了船長的人選,這也能夠說明他眼力非凡。
這小夥子說完話,就站在原地等著回答。
這時的大道格聽到了翻譯向他解釋了這個年輕人的話,他微微點了點頭。
大副彼得隨即就是居高臨下,將一個閃亮的銀先令就用拇指彈了出去,飛向了那位引水員。
這就是賞他的意思,二十個先令就是一英鎊,所以這一個銀先令給得還不少。可是那個年輕人不但沒有伸手去接,反而還像是壓根沒看見一樣。
那個亮閃閃的銀先令落在他的衣襟上,然後“當”的一聲掉落在船板上,順著甲板就不知道滾哪兒去了!
範賢臉上還帶著禮貌的笑容,大副彼得的臉色卻一下變得難看起來。
那麽這個範賢是誰呢?他就是咱們江南海軍元帥徐博的首席副官……範楞娃!
……
範楞娃當然不是什麽扶胥港上的引水員,不過他既然加入了海軍,對港口這裏的水文自然也是了然於心……其實扶胥港剛剛經過沈淵派人疏浚,就是沒有引水員,商船也不至於在這裏擱淺。
至於他上船的目的,自然是就近觀察一下英格蘭武裝商船的底細,畢竟這條船雖然不是正式的海軍艦船,但是旗艦上的火力配置,也是十分重要的情報。
範楞娃這小子自從跟隨小七爺以來,不但把自己原本三秦兒郎那種“冷娃”的性子磨礪得越發淩厲,而且還把小七爺身上深沉多智的本領,也學去了不少。
原本這個小夥子就不錯,如今眼界一開學有所成,自然是越發出眾。所以這次就近觀察洋人艦船的任務,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別看他剛剛上船的時候眼睛隨便一掃,對方的火炮配置口徑,船員的能力水準,船上的規矩秩序,卻都已經被他看在了眼裏。
所以像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笑嘻嘻的去接那個銀先令?
……
如今這位假冒的引水員表現得親切和藹,不卑不亢,在一群高大的外洋水手當中,反倒是把他凸顯的鶴立雞群。
這條船的船長,也就是整支船隊的首領大道格,隨即向自己的大副示意了一下。彼得鮑曼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上去,把整個船隊的資料告訴了這位年輕的引水員。
一共多少條船,都是什麽噸位,吃水有多深,裝載的是什麽貨物,大致要停泊多長時間……等到這些資料都被範楞娃記在本子上之後,他隨即行了個禮,然後把本子遞給了自己小船上的旗語兵。
之後這個旗語兵手上兩麵鮮紅的旗幟揮舞,隨即就將船隊的資料,報給了港口上的觀察員。
然後沒多久,港口大樓上就打出了旗語,這次根本沒用旗語兵來翻譯,範楞娃向著道格船長說道:
“十八號棧橋一到三十六泊位,十九號棧橋一到三十八泊位,我來引領首船,五百噸大船請先進港。”
隨後範楞娃把船隊進港的信號發給了望台……就是那幢海關大樓的頂樓,他負責帶領船隊在規定的水道上,向前穿行而去。
船隊緩緩進港,這時的大道格看著外麵越來越清晰的扶胥港,見到那上麵整齊的房舍和建築,還有井然有序的泊位,心裏也在暗暗吃驚。
“這新港建得不光是快,港口的運作好像也很有門道!”這時大副彼得,又在口中嘟囔了一句。
道格見到船艏上的年輕人還在指揮旗艦瑪麗金號轉彎,他也知道這個大明人根本聽不懂他們的英語。
於是他哼笑了一聲,向著大副說道:“一定是某個傳教士,教他們這麽做的。”
“這些東方人傲慢狹隘、虛偽自私。他們在咱們英格蘭法典上,甚至都不夠格被歸為人類。”
“所以彼得先生,你要有文明人的自覺,在這些野蠻人麵前大驚小怪,有損於您高貴的品格。”
彼得聽了之後聳了聳肩膀,這位道格船長說的法典,其實還真是實情。
實際上為了在全世界掠奪殖民地,他們歐洲列強需要大量的清除土著人,當年在他們內部也曾經爆發過爭論。
爭論的主題就是:這種將本地土著大規模的殺害的行為,是不是違反了上帝的意誌?
但是對殖民地的強大渴求,最終還是讓這幫家夥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們從法律上規定,任何不信仰上帝的人都是野蠻未開化的一類,不應歸於人類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