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漸烈,城頭上血痕宛然。

城下激戰猶酣,城上拚命支援。連同杜鬆總兵在內,所有的大明官軍都在一邊幫助近衛軍打擊女真人的騎兵,一邊關注著下方的戰況。

此刻誰都清楚,眼下的戰場上就像是兩個使硬氣功用咽喉頂著長槍較力的人,誰要是稍稍鬆一口氣或是稍微一個閃失,那就是決出勝敗的時刻。

而這個時候,努爾哈赤卻鐵青著臉,陷入了沉思。

此刻的女真騎兵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巨大的傷亡,而他身後那些武將貝勒,也都在心急火燎地看著老汗王的神情。

眼下似乎隻有這位天命皇帝努爾哈赤的智慧或是堅韌,才能應對此刻的危局……就在這一刻!

忽然大風吹動了旗幟,在努爾哈赤肩頭上掃過。強勁風吹得大旗獵獵作響,拍打著老汗王的肩甲。

在這一刻,努爾哈赤好像陡然間醒過神來,他隨即揮手命令一位戈什哈傳令……立刻鳴金,撤回部隊。

隨著鳴金的聲音敲響,向著近衛軍方陣拚死進攻的正黃旗騎兵,立刻如同潮水一般向後湧。

趁著這個機會,沈淵命令戰士們停止開槍射殺女真騎兵。其實這些女真兵跑到三百米外之前,仍舊處於新式火槍的射程之內。

但是沈淵卻並沒有讓戰士們們再繼續發射火槍,而是命令全軍整備武器彈藥,準備應對敵人的下一次進攻。

那些近衛軍戰士們聽到命令以後,隨即坐在戰壕後麵拉開自己的槍栓,三兩下將步槍快速分解成兩大件兒。

然後戰士們將布滿火藥殘渣的托彈板拆下來,卸下槍身底蓋,快速清理托彈彈簧。

近衛軍戰士處理完這些部件以後,就把保護膛線的槍口帽安裝在槍口上。這槍口帽就像是一個鐵製的螺絲,平時就卡在槍托裏,它的用處就是在擦槍的時候,防止通條傷到膛線。

戰士們用通條配合打結的棉線,兩下就清理好了彈膛和槍管……那些潔白的棉線疙瘩在擦拭過了槍管之後,上麵立刻沾滿了黑乎乎的一大團火藥殘渣。

接下來就是清理槍栓,尤其是槍栓頂端的撞針。在長時間作戰後,有時候會出現扣了板機也打不響槍的情況,就是因為撞針上積存了太多的殘渣。

等到戰士們擦完了槍,迅速將各個零件複位,然後又把彈藥包裏的散裝槍彈拿出來,把那些打空的五發橋夾一一裝滿。

整個過程他們進行得飛快,這個短暫的作戰間隙,對於他們而言真是無比的珍貴。

因為黑火藥裝填的槍彈,就是這一點比較麻煩。通常打上幾十槍之後,火藥燃盡後留下來的殘渣會留在槍支部件裏。

這些殘渣如果積存得太多,就會影響步槍的擊發,所以每一位近衛軍戰士都在爭分奪秒地擦拭槍支。

等到步槍擦拭完畢子彈裝滿之後,戰士們又拿起了工兵鏟開始加固戰壕。在這之前因為作戰的緣故,這些戰壕始終都沒有時間達到真正的野戰標準。

等到這一係列工作全部做完,戰士們這才坐在掩體中開始休息。他們喝著水壺裏的水,活動著手指和肩膀,準備迎接下一場大戰。

而這時沈淵卻站在陣地前沿,微微皺著眉,用望遠鏡看著下方女真人的大營。

因為女真人突然撤兵,顯然是承受不了戰鬥時出現的巨大傷亡,這一點早在沈淵的預料之中。

但是下方的女真人部隊卻在重新集結,似乎是準備再次衝鋒……這次是鑲黃旗和正白旗兩支部隊。

“拿出上三旗來拚命……老家夥你是真舍得下血本啊!”沈淵見狀挑了挑眉。

說話間敵人已經集結完畢,做好了衝鋒的準備,但卻並沒有上前交戰的模樣。顯然努爾哈赤隻是下令集結,並沒有立刻命令女真兵衝鋒。

“老家夥……你在等什麽?”沈淵自言自語地說道。

其實滿洲八旗最開始的時候隻有四個旗,所謂的旗就是部隊編製,相當於現代的一個軍。

當然後來因為女真戰士越來越多,所以又增加了四個旗,就真正變成了滿洲八旗。

在大清國建立前後,為了將各民族的戰士收入他們的部隊,後來陸續又建成了蒙軍八旗和漢軍八旗,這當然就是後話了。

而女真八旗當中也有高低貴賤之分,這其中的正黃、鑲黃和正白三旗叫做“上三旗”,其餘的八旗則是叫做“下五旗”。

滿洲八旗中最明顯的區分,就是這上三旗直接歸皇帝統領,所以身份更加尊貴一些,本身也更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因此“抬旗”這個詞,不但指的是把不屬於旗人的漢人歸屬到滿洲旗人的行列裏。同時可以用來形容下五旗的人,被吸納到上三旗的意思。

努爾哈赤之前用的是正黃旗的騎兵,這次又是鑲黃旗和正白旗。他讓自己率領的親兵來打這場硬仗,足以說明這位老汗王對近衛軍的誌在必得之意。

而且讓自己親自率領的鑲黃旗和正白旗來打這樣的硬仗,顯然也更能服眾。

不過這時的女真人那邊,也有將領向努爾哈赤問出了沈淵一樣的問題:老汗王在等什麽?

聽到了這個問題之後,就見努爾哈赤向自己的身後看了一眼。在他身後,正是那一片獵獵作響的旗幟。

“再等一等……”隻見努爾哈赤冷冷地說道:“他們的火銃射得遠,打得快,所以才造成了咱們那麽多巴圖魯的傷亡。”

“再等等,就要來了!”

……

此刻就在努爾哈赤和他的部下對答之際,站在陣地當中的沈淵還在暗自猜測,而城頭上的龍小羽卻是陡然一驚!

小羽哥忽然抬高了望遠鏡向遠處看去,一瞥之後他的望遠鏡還沒來得及放下,就飛快地一伸手,抓住了風傾野的胳膊。“那是什麽?”龍小羽的聲音顯然是緊張之極。而當風傾野極目遠眺之下,他的臉色也隨即劇變!

“風沙來了!”風傾野跺了跺腳說道:“我們遼東一帶風沙最多,號稱一年刮兩次風……一次刮半年!”

“今天是東風,咱統帥麵向敵軍的方向,正好迎著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