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麽聊天也挺有意思,黑暗中倆人隻能看見對方閃亮的雙眼,呼吸聲清晰可聞。

沈淵向燕姑娘問過了病情,燕雲歸姑娘輕聲說道:“到往年這時候,我就犯病了,今年聽了沈公子的話,倒是好了許多。”

“那就好,”沈淵聽到這裏,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這姑娘果然是花粉過敏導致的哮喘。

在這之後,沈淵仔仔細細的一條一條,把如何避免吸入花粉那些事,跟燕雲歸姑娘說了一遍。

帳幕這片狹小的空間裏,沈淵的聲音慢慢道來,每句話都讓姑娘就覺得心動神馳。

要說沈公子所說的內容,還真是讓這位姑娘做夢都沒想到!為了躲避那些花粉,沈公子竟然為她想得那麽細致。

沈淵說,在四五月份花朵大量開放的時候,空氣中無時不刻都飄散著大量的花粉,到那時候燕姑娘就會極其危險。

所以窗戶門縫都要像冬天一樣用紙條糊上,以免透過一絲花粉進來,有必要的話,還要在屋子裏用厚重的布幔搭一個帳篷,裏麵放上床位,形成再一次的隔絕。

除此之外,即便連樓下的門窗都要緊閉,盡量隔絕有人出入。

同時隻要有外人進來,衣服上就有可能沾染花粉,所以每一次出入的人都要換上清洗好的衣服。

這些衣服洗的時候,還不能到外麵晾曬,如果讓姑娘帶上蒙麵巾效果依然不理想,甚至要把門麵已經打濕了,以便加強過濾效果。

然後每天一勺蜂蜜,絕不能間斷,這樣才能完全保證燕姑娘的生命安全。

等到沈淵說完了之後,燕姑娘才長長地歎了口氣道:“若是如此,我除了冬天之外,隻怕是其它的時間都不能再出去了。”

“這樣的日子過起來……怕比死都難受。”

“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沈淵笑著說道:“要是我這個方法有效,等過幾年病症就會漸漸減輕,然後你就隻要戴上口罩,就連夏天也可以出門了。”

“就算是一直這樣也沒什麽關係,大不了冬天的時候住在京師,一到花朵開放的季節,你就坐上船到海上去。”

“到那時天遼海闊,縱橫萬裏,不比住在城裏要暢快得多?”

聽到了沈淵的話,燕姑娘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泛舟出海,揚帆而行的場景……姑娘不由得長長地歎了口氣。

“哪有女兒家這樣的?”黑暗中的沈淵,就見燕姑娘輕輕搖了搖頭道:“終歸我隻要能逃出一條活命,還是要被爹爹做主,嫁給什麽人……”

“到時候我這個連風都見不得,整日裏蒙著臉的怪人,不知道會多惹夫家討厭。”

等到她說完了這句話,沈淵也覺得這是個難題。

其實他今天就想來幫助這個小姑娘活下來,卻沒想到就算是活了,這個紅鯉魚也未見得有多快活。

這時的燕雲歸姑娘聽到沈淵半天也沒說話,知道人家也在為自己犯難,她心裏卻是有些過意不去。

這麽半夜三更的,人家還到這裏來幫助自己,自己卻惹得人家心裏不痛快,燕雲歸越想越覺得愧疚。

等到她正要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之時,卻見這位沈公子忽然笑著說了一聲:

“你要是想過些清靜日子,不想這麽早嫁人,我倒是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燕雲歸愣了一下之後,剛剛反問出這一句,卻是心裏猛然間一跳!

姑娘心說,這沈公子雖然是新科狀元,但為人行事卻總帶著一股山大王的味道,難不成他是要把我搶出去,讓我離開這個家?

想到這裏,姑娘的心忍不住咚咚直跳,似乎覺得十分不妥,又不知該怎麽說。

而這時的沈淵卻笑著對她說道:“花粉就是你喘症病因的事,你有沒有跟其他人說過?”

“沒有”姑娘果斷地搖了搖頭說道:“我怕我說出花粉的事,會讓他們覺得我瘋了,萬一要是大家不信呢?”

“所以我隻是說我怕風,讓人關緊門窗,還帶著蒙麵巾而已,別人倒是還不知道花粉的緣故。”

“那就好辦了,”隻見沈淵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手下有一個人,最善喬裝改扮,明兒我讓他假扮個老道過來。”

“明天一早你就開始假裝喘症發作,我相信你一定裝得特別像……”

燕姑娘看到對麵沈少爺閃亮的雙眼中充滿了笑意。不知為什麽,她又找到了那種感覺。

這位沈少爺想出來的主意,一定能像之前那樣,又一次的把自己救出去!

等到了沈淵細細地吩咐了她一遍,燕姑娘又重新複述了一次,沈淵這才放心。

之後他叮囑燕姑娘說,自己要回到揚州去探親,叫她這些日子保重身體。等自己從揚州回來,自然會化身月夜飛賊,再來看她恢複得怎麽樣了。

這個姑娘聽了之後,無聲地點了點頭,然後才想起沈少爺未必看得見自己,於是低低的“嗯”了一聲。

隨後,沈淵揭開床帳,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小樓上。

……

等到過了好久,燕雲歸姑娘才確認沈公子終於是走了,姑娘也躺回了枕頭上麵。

她沒有揭開床帳,雖然這樣可以不那麽氣悶,但是空氣中還留著沈公子身上的味道,燕姑娘覺得自己一撩開帳子,這味道就淡了。

姑娘的心裏七顛八倒地想著,一遍一遍地重複著沈公子告訴她的計劃,好像是那片語聲溫柔的叮嚀還在她的耳邊回響。

“人家身邊可有個紅顏知己呢……那天買鐲子的時候,跟他在一起的那個姑娘,好漂亮啊……”

不知不覺之間,燕姑娘的清淚已經濕潤了枕巾,隨著一聲婉轉的歎息……燕姑娘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這一刻,她的手從自己的枕頭下縮回來,手上卻多了一個東西。

姑娘猛然間坐起身將床帳掀開,外麵的月光一下子就照射進來,在她的手上,正是那支瑩潤如水的冰種翡翠鐲子!

在那條活靈活現的紅鯉魚身上,之前那充滿匠氣的勾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一片光滑可人。

這隻鐲子比原先越發精致小巧,上麵的一抹鮮紅,真像是水中隱約浮現的鯉魚後背。

悠然於江河之中,暢遊於大千世界……這是多美的一條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