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當天,真武觀內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對於素來主張清靜淡薄的武當派而言這種場麵實可謂是多年未見了。清一道長乃是“乾坤十三絕”之一,在江湖上聲望素隆,平日又潔身自好,不喜與外人結交。沒想到越是如此,大家越覺得人品清高,就越發仰慕,所以這次前來賀壽的人不謂是絡繹不絕,甚至許多奇人隱士,江湖怪傑此次也破例跑來武當山,實可稱得起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盛事。

盡管一再推讓,可今天蕭毅與李繼先還是被安排坐在了主席,此時二人一邊喝著茶,一邊觀察著今天會場的動靜。偶然遇上相熟的朋友,倆人自然也要起身打個招呼,寒暄幾句。李繼先性格外向,這種場麵自然是應付自如。然而對於蕭毅而言與人打交道有時真比與劍打交道更要困難得多,十幾年來他的名頭與日俱增,可性格似乎與當初剛出道的毛頭小夥別無二致。

“你看人家這場麵,就是比咱們那個英雄大會要氣派得多,到場的輩分一個比一個高,從剛才起我居然已經被將近十個人叫做小李子了,這要是讓我們家那幾位小祖宗聽見非樂壞不可。”好不容易又送走一撥熟人,李繼先一坐下就不禁發起了感慨。

“你當年不是一直被別人這麽叫嗎?如今怎麽不習慣了?”蕭毅答道,盡管臉上在微笑,可卻無法掩飾那笑容背後所帶著的淡淡憂慮。

“說來還真是快啊,一轉眼咱們這代人也都要三十了,感覺好多事就像是昨天發生地一樣。”李繼先喝了口茶,話語中竟透出其難得落寞。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幾百年。如今咱們這些昔日的挑戰者不也成為了規則的守護者嗎?不服老也不行啊。”

“打住,什麽叫咱們啊,明明就是您蕭大俠已經成為江湖的守護神,武林的風向標。我李某人最多算是在您身旁搖旗呐喊的。”所謂朋友是否就該是無論你在外人眼中顯得如何重要,他依舊可以與你肆意說笑,仿佛年少時那樣的人呢。

至少在蕭毅看來就是如此,所以他很珍視這個朋友,不止是他,還有夏東樓,*,顧月,俞娟兒。。。畢竟他們共同經曆了一段隻屬於這代人的青春記憶,昔日那些初入江湖,鋒芒畢露的少男少女們,如今卻都已經成為了江湖中舉足輕重的人物,這正是他們想要想追求的,然而有了夢寐以求的名利地位,人就真的能夠快樂了嗎?有時蕭毅也會想假如人生可以重來自己是否還會選擇這樣的道路,假如當年自己沒有遇到師父那今後的人生會否又有所不同呢?然而蕭毅明白人生無法假如,現在的他就是“浩然”的主人,守護江湖正道就是他不可推卸的哲任,無論因此他要麵對如何凶惡的敵人。

“哎,你覺得黑龍會那夥人會如何采取行動呢?”終於在扯了半天閑篇之後,二人的談話又回歸了正題。

“我也不清楚,這幫人做事心狠手辣,天知道他們會使出什麽樣的手段,說不定今天與會群豪中就有他們的人也說不定。”

“這感覺似乎又回到當初對付”正義盟“的時候,一個個看似道貌岸然的武林名俠,背地裏卻可能是無惡不作的大魔頭。有時真讓你懷疑這世上還有沒有人值得信任。”

“這次的對手與當初又不一樣。"

“此話怎講?”

“長孫他們那些人無論做的事有多麽可惡,可畢竟以正義自居,所以他們還是會有底限,有些事是不屑做的。而這次的敵人不一樣,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無論犧牲多少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這也是我們必須阻止他們的原因。”蕭毅說到這裏下意識握緊了身邊的“浩然”,今天的壽筵原本規定,所有入場者都不準攜帶兵器,以示對於武當派以及清一道長的尊重,唯獨蕭毅是個例外,畢竟對於所有江湖中人而言”浩然“的意義都早已遠遠超越了一把劍。

“嗯,我們已經通知了葉大人與鍾瑞,隻是不知朝廷方麵會否重視,如今奸佞當道,政局日非,那些王侯將相大多受了幕後黑手的賄賂,隻怕就是我們的情報真傳上去了也無濟於事啊。”

“畢竟是造反謀逆這等大事,隻要抓到切實的證據,相信到時朝廷也不能坐視不理。”

“嗯,也對。不過說來也怪,你發沒發現今天有夥重量級人物沒有到場?”

蕭毅一笑道:“你是指司馬他們?這小子算盤打得很精,八成是已經掌握了什麽情報,等著坐山觀虎鬥,他好坐收漁翁之利。不過局勢照這樣發展下去,這小子登場也隻是個時間問題。這十年來他哪一刻不是為此在做準備?比起他們我倒是更擔心另一個人。”

李繼先聞言頓時會心一笑,他當然知道好友擔心的是誰,正要說出哪人的名諱,忽然當今隻見武當第二代的一缺道人飛也似地跑進了大殿,來到清一道人身旁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頓時隻見道長眉頭一皺,問道:“確定是他?”

“絕錯不了,他上來就自報了姓名,非吵著要見您,大夥不讓,結果這小子就硬往裏闖,師兄弟們想盡辦法也攔他不拄,如今已被他衝到了第三道院,眼看就要打進來。由於情況緊急,一塵師兄特意命我前來通知掌門師伯,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清一道人聞言長歎了一聲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終究要來,你們先切勿聲張,免得嚇壞了與會的各路嘉賓。一春,一玄,你們倆隨我出去。貧道今日就會一會這個冤家。”

“遵命。”一春,一玄是清一道人最小的兩個關門弟子,平日常伴身邊,不離左右,此時聞言立刻擁著師傅便往外走。路上遇到相熟的客人莫不招呼,老道長隻說是道觀內有些事務需要處理,談笑自若,恍若無事。隻有來到蕭,李二人的桌前時,老道長才上前小聲說道:“那人已到,二位隨我一同去看看吧。”

李繼先聞言撲哧一樂,捅了捅身邊的蕭毅說道:“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咱們這位小朋友的脾氣看來是絲毫未改啊。”

蕭毅搖了搖頭,苦笑道:“看來今天這出大戲這就要開場了,走吧,去會會這位小朋友,看看許久不見,他的本領又增進了幾分。”二人說罷當即起身隨著清一道人便往外走,可還沒等眾人穿過三清殿前的廣場。“砰”地一聲,幾個武當弟子就從院外直接被人揣了進來,頓時在坐的群豪無不驚駭,接著幾十號武當弟子不知被什麽人追趕,急急忙忙退入了廣場,再看正門處,雄赳赳,氣昂昂闖進一人,看年紀也就在三十歲上下,身材瘦小,眉目齊整,顧盼自雄,似乎壓根就沒把在場群豪放在眼裏。在場群雄即使沒見過,此時猜也猜得出當今江湖敢如此囂張,又能有如此本事的除了咱們笑閻羅,還能有何人?眾人一見他到場心中頓時一驚,心說這位小爺鬧了江南,鬧了峨嵋還嫌不夠,今天終於連號稱“武林泰山北鬥”的武當也不放過,看來今天這三清大殿是難免一場惡鬥。

“敢問哪一位是武當掌門清一道長?”此時隻聽褚桀高聲叫道。

“貧道在此,來者可是褚桀少俠嗎?”清一道人聞言當即答道,盡管對方上來就傷了他門下多名弟子,可老道長此時言語間依然不肯有絲毫失禮之處,足見其前輩大家的風範。

褚桀聞言打量一下眼前這老道,與映像中鶴發童顏,飄然出塵的高人形象大相徑庭。隻見對方身材矮胖,膚色黝黑,乍一看十足就是個火工道人。不過笑閻羅見多識廣,知道人不可貌相,越是這種其貌不揚的人往往越有高深的能為。當下上前拱手施禮道:“不敢,正是褚某。怎麽?堂堂武當掌門也知道在下的名頭嗎?”

“就憑閣下這半年來在江湖上的所做所為,就是想不知道恐怕也不容易啊。那不知少俠今日突然拜訪所為何事?莫非也想與貧道切磋一二嗎?”

“這自然是目的之一,不過小爺此行關鍵是通知你們一件大事,這裏人多嘴雜不方便。不知道長可否借一步說話?”褚桀為人外粗內細,見今日到場的各路人物著實不少,保不齊有黑龍會的人馬埋伏其中,生怕當眾吐露打草驚蛇,故而便多了個心眼。

清一道人聞言一愣,心說他找我能有什麽大事?可看對方說話時的語氣神態似乎又不像做偽。正在猶豫,忽然一旁武當眾弟子中衝出一人朗聲說道:“大膽的狂徒,今日是我家掌門六十大壽,武林群豪誰不要給三分薄麵。你這小子倒好,不經通報擅闖真武觀,還打傷我們這麽多人,分明是不把我們武當派放在眼裏,如今居然還敢與我家掌門當麵挑釁,實在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掌門師伯休聽此人放肆,且看我等師兄弟會他一會。”那道人說罷,舞寶劍便向褚桀攻去。

“一光,住手!”清一道人定睛一看出手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師侄一光,此人平素做事沉穩,所以此番清一特意安排其與自己的大弟子一塵在山門下負責接待各路來賓。誰成想他此時居然會做出如此魯莽的舉動,實在令人頗為費解,再想阻攔可惜為時已晚。

隻看一光道人這一劍刺得歪歪扭扭似乎全然不成章法,可行家裏手一見便知這乃是極高深的武當劍法,姿勢雖然難看,可破綻極少,單此一劍就足見這一光的武藝絕非等閑,但問題在於要看跟誰比,在褚桀麵前這樣的劍法自然不值一曬,笑閻羅今日為報信而來,無意多傷人命,於是微一側身輕輕巧巧避過了這一擊。說道:“這位道長,褚某今日前來並無惡意。你非我敵手,若是識相的還是快快退了下去,免得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