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也罷,難得蕭大俠如此義氣,我等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此事就交給我們,隻是假如上峰有令,就請我恕我們無能為力了。”

“這個自然,有勞各位軍爺了。”蕭毅囑咐已畢,又在法聰默然站立許久,看著晨曦將那張自己無比熟悉的麵孔照地分外清楚。

原本如此重犯即便是死了,屍身也不能隨意處置,幸好王大人也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加上如今是行軍途中,所謂將在外,君命尚且不受,許多事都可以便宜行事,所以最終還是答應了蕭毅等人的請求。火化當天,軍中的江湖群豪幾乎集體出席,無論法聰做過些什麽,畢竟他已經用自己的死恕罪,所以對於大家而言他們來參加的依舊是那個“海內八大名劍”之一的葬禮。

最後負責點火的是蕭毅,看著老友的屍體在火焰中慢慢化為焦炭,江東大俠心中百感交集,任你是王侯將相,販夫走卒,大聖大賢,大奸大惡到頭來也終究是難逃這一日,人死之後萬事空,那自己這些年所堅守的正義,信仰是否真有價值呢?

“老蕭,這麽日子你究竟去哪了?可把大家擔心壞了?”葬禮結束後人們的焦點自然而然地集中到蕭毅的身上,周沛然第一個上前詢問道,或許是由於太過激動,胖子的臉上幾乎是眼淚與汗水齊飛。

“對不住,讓大家擔心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蕭毅拍了拍周沛然的肩頭,笑著回答道,臉上的神情輕鬆已極,可所有人都明白這期間必然發生了許多事。

原來當日蕭毅率領敢死隊衝出重圍,引誘敵方主力來攻,對方陣中有人識得蕭毅,知道若能生擒於他乃是大功一件,於是紛紛追來,最後蕭毅等人被逼到了城西角,無路可退,隻好返身與叛軍死戰,這一仗打得是慘烈已極,敢死隊中大多數人都英勇就義,最後隻剩蕭毅等幾個還在堅持,自從”白蓮之亂“後蕭毅再也沒有一次殺過這麽多人,渾身上下滿是血汙,當然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別人的,可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眼看敵人前赴後繼,源源不斷。蕭大俠也漸漸陷入了絕境,幸好群賊畏他驍勇,一時間也過分逼近,可很明顯倒下隻是個時間問題,最後蕭毅把牙一咬,心一橫,暗想自己一世英名,終不能為人俘虜,反正拖延了叛軍這麽久,想來自己掩護的任務也完成了,於是蕭毅把眼一閉,這就要橫劍自刎。其實按蕭毅本時的性格是不會出此下策的,可今天久戰之下,血氣上湧,人處於高度亢奮之中,也就考慮不了這麽多。

可他才剛剛抬手,忽聽得周圍一陣劈啪地爆裂之聲,睜眼一看四下頓時一陣煙霧,不但遮擋住人的視線,更要命地是有一股腥辣刺鼻之氣,嗆得人極為難受,叛軍頓時一片大亂,正在蕭毅驚訝時,忽然有人一搭他肩膀,這下蕭毅不禁大吃一驚,要知道蕭毅是何能為?”海內八大名劍“之首,中生代頭一把好手,這世上居然有人能靠近他身邊而不被發現,怎能不令人吃驚。

“要活命,隨我來!”還沒等蕭毅看清對方是誰,來人就低聲說道,語氣沙啞,年歲似乎已經不輕,也沒等蕭毅回答,對方一來繩索,帶著蕭毅便躍上高聳的城牆,盡管帶著一個人,可他的身法依舊輕靈至極,連蕭毅都自愧不如,城頭上此時尚在激戰,大家一見突然蹦上兩個人俱吃一驚,可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來人早已拽著繩索從城牆的另一頭一躍而下,蕭毅隻覺整個人如同騰雲駕霧一般,眼看快要落地,來人故意在城牆上踢了一腳,以減緩兩人下墜的力道,等到一落地二人居然是毫發無傷,來人冷笑一聲,不禁大是得意,順手一拽,繩索輕輕巧巧地落下,來人一把接住,蕭毅這才看清,繩索的那頭綁了一隻純鋼打造的飛抓,看樣式似乎上麵裝有機關,使用時一加固定便能抓在物體上不致脫落,若要收回時一解除固定便能輕鬆從物體上脫落,當真是方便好用。可還沒等蕭毅讚歎完,來人拽起他往前便走,蕭毅明白這裏究竟還是戰場,並非久留之地,雖然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可此時也別無選擇,於是江東大俠也施展出最後的一點精力,發足飛奔,這二人是何等身法?一發動當真快逾奔馬,不一會兒就衝出了戰場,廝殺聲變得越來越遠。跑出去大約有二裏多地,隻聽來人一聲呼哨,從一旁的樹林裏就奔出兩匹棗紅馬。

”上馬!”來人二話不說,一把便將蕭毅仍上了馬背,如同老叟擲頑童,蕭毅此時心中是既驚且佩,暗想自己好歹也號稱“海內八大名劍”,雖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像這樣被別人玩弄於鼓掌之間,自從蕭毅成名以來這還是破題兒頭一遭。

“發什麽呆?再不走叛軍就追來了!”來人此時也已翻身上馬,一見蕭毅表情立刻喝斥道。

蕭毅此時這才如夢方醒,二人快馬加鞭便朝西方趕去,一直跑出去大約十來裏地,二人方才停馬休息。

“到這裏應該差不多了。”

“多謝前輩搭救之恩,蕭某感激不盡。”直到此時蕭毅才終於得以仔細觀察對方,隻見這位腳蹬麻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乍一看還以為是何處的漁翁,再往臉上看,這位似乎是不願顯露身份,特意待了一頂小孩用的兔爺麵具,頗為滑稽可愛,隻是蕭毅此時卻說什麽也笑不出來。

“先不說這些,你的傷勢如何?”來人問道。

“多勞掛懷,應該。。。應該無有大礙。。。”蕭毅話音未落,整個人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原來他戰了這半日,體力精神都早已疲憊不堪,加上身上有傷,之前靠著意誌勉強支持,此時得脫險境,精神稍一放鬆,終於再難支持。

等蕭毅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於一處山洞之處,身上的傷口早已被包紮妥當。

“你醒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蕭毅正待起身,可微一行動,傷口頓時一疼。

“你的傷尚未痊愈,最好不要亂動。”此時蕭毅才看清對方正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麵前放了一壺酒,以及一些用油紙包的熟菜,大概是花生,毛豆,豬頭肉一類,香氣撲鼻。而這位臉上的麵具也喚作了雷公,隻是這次麵具在嘴的這部分是打開的,不妨礙他喝酒吃菜,從下巴上的胡子來判斷對方的年紀至少也有四,五十歲了,隻是麵容依舊看不真切。

“總聽人說江東蕭毅如何了得,沒想到也不過如此,對付那幫小嘍羅居然也會受這麽重的傷,還昏迷了這麽多天方才清醒,實在膿包得很,“海內八大名劍”就都這種水平?“

那人的語氣頗為輕蔑,可蕭毅一來生性豁達,二來對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也不生氣,隻能苦笑道:“後學末進,浪得虛名,讓前輩見笑了。”

“嗯,無能不可怕,怕就怕自己沒本事還偏偏不肯承認,你能知道這一點還算有救。”來人邊說邊吃了一塊豬頭肉,看他嚼得津津有味,似乎年紀雖大,牙口倒還強健。

蕭毅一笑,也不反駁,隻是問道:“前輩高論,隻是這究竟是哪?我昏迷了多久了?戰事如何?”

“你小子問題還挺多,先不用管這些,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傷養好。”

蕭毅心中雖急,可聽對方這麽說也無辦法,反正知道對方是友非敵,當下也隻好乖乖養傷。幸好他受得多是皮肉傷,自己正當壯年,對方醫術又頗精妙,沒過幾日就恢複地差不多了,蕭毅心心念念便是戰局,本待盡快回歸,可偏偏那人就是不讓。蕭毅心中焦急,可礙於情麵也不便發作。

這日那人下山采買食物,蕭毅一人在洞中窮極無聊,心想自己一傷多日也不知功力退步多少,正好洞外有一片空地,蕭大俠便拿了“浩然”在外麵演練了起來,起先多少有些塞礙,可越到後麵越得手應心,蕭毅一時興起,當即將“蕭家劍法”從頭到尾演練一遍,當真精妙絕倫,瀟灑飄逸,最後一收式當真是麵不更色,氣不長出,蕭毅心中暗喜。

“哼。”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冷笑。

“前輩,您回來了。”蕭毅轉身一看,隻見“麵具男”正提著酒菜遠遠地看著自己。

“你剛才練得什麽?”

“哦,是晚輩家傳的”蕭家劍“。”蕭毅聽對方語氣有異,一時不知就裏,隻好如實作答道。

“亂七八糟,不知所雲,你就靠這種三角貓的把式行走江湖?”

蕭毅脾氣再好,聞聽此言終究有些不高興。心說:“蕭家劍再怎麽說也是我的家傳武藝,凝結了包括自己在內多少代人的心血,即便算不上什麽驚世絕藝,可也不能如此輕賤吧。這是習武之人對於同道最起碼地尊重吧?”

“怎麽,你小子不服?”來人似乎看出來了。

“不敢。”

“別來這套,我雖上了幾歲年紀,眼睛可不花,你小子那神色明顯就透著不服,也罷,小牛乍行嫌路窄,你們這些年輕人見識短淺,總感覺學了那麽一招半式就有多了不起。反正我這麽空口說量你也不服,今天大爺心情好,就來給你演示一,二!”

“前輩,這不合適吧?”

“有什麽不合適的?休得多言,看招!”麵具男不由分說,隨手抄起一根剛買的豬蹄便刺了過來,力道剛猛,部位陰損,蕭毅見狀一驚,也不敢與他交鋒,趕忙低頭避開。

“誰叫你隻挨打不還手的?”麵具男厲聲喝道,手上卻絲毫不停,一根豬蹄上下翻飛,招招奪命,步步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