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毅一言不發,隻是左手不停撫摸著腰旁的佩劍。那是一柄長劍,劍刃極寬,足足有尋常長劍的兩,三倍。劍鞘明顯有些老舊,看得出時常被使用。

李繼先這次沒有再打斷他,似乎知道老友心中在想些什麽。接著說道:“之後的事想來你也聽說了,這一個多月來這小子延著運河一路南下,沿途每到一處必定拜訪當地的武術名家,軟磨硬泡逼著人家和他對手。沿途的武術名家幾乎都被他打遍了,最後連山東一帶的武林魁首蓬萊派掌門人海清子道長都被驚動了,約他在濟寧州會麵,那小子倒是去了。海道長是老輩人,希望能息事寧人,通過談判解決。可小子也不知道是有持無恐,還天生就是一渾人,居然油鹽不進,海道長磨破嘴皮沒能得到一個結果。最後隻好按江湖規矩解決,結果。。。”

“他又贏了?”

“贏了,可就為這一贏才惹出了更大的亂子。原本雙方比武講究的是點到即止,可這小子下手太狠了,硬生生打斷了道長四條肋骨,老人家當場就吐了血。這下蓬萊派跟來的那幫徒子徒孫可不敢幹了,說這小子不守江湖規矩,有幾個性急的當時就要上前拚命。要說這海道長終究不愧是一派之長,被打成了那樣還極力約束門人不可造次,說比武之前大家有言在先,如有傷亡,後果自負,自己技不如人無話可說,哪有仗著已方人多勢眾上前群毆的道理,那還成何體統。並表示蓬萊派今天認栽,今後不再過問此事。原本事情到這就該結束了。可蓬萊派的那些弟子當著掌門人的麵不敢發作,事後卻越想越氣。當天晚上把掌門人安頓好之後,幾個好事的一煽動,四十多號蓬萊派的弟子抄上家夥就找那小子算賬去了。蓬萊派在山東一帶何等聲勢,海清子又是交遊廣闊,尋常人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早就腳底抹油了,這小子倒好,跟沒事人似的。非但沒走,居然跑附近一書場去聽說書了。結果正好被蓬萊派給堵上,你想想幾十號人明火執仗,那什麽場麵,當時把書場裏那些聽書的全給嚇壞了,說書先生之前還在台上說關二爺溫酒斬華雄,結果一轉眼人沒了,事後才發現原來是躲桌子底下去了。那小子自己到和沒事人似的,對蓬萊派那些人說在書場裏施展不開,大家到外頭解決,把蓬萊派那些人給氣的,心說這小子也太目中無人,恨不得當場就把這小子給生吞了。結果一場惡戰下來,你猜怎樣?”

蕭毅一聲冷笑:“哼,還能怎樣,這小子不是活蹦亂跳奔江南來了嗎?”

“我說你這人太討厭了,我在這說了這麽大半天,唾沫也不知費了多少,你好歹也配合我一下,真沒見過你這麽沒勁的人。”蕭,李二人雖然都已年近而立,位列當時名俠,可每次見麵卻依舊會像兩個孩子一樣鬥嘴,也許有些人覺得很可笑,可這何嚐不是友誼的一種呢?

“好,好,好,算我錯了,那敢問咱們的李大爺,蓬萊派的那些人後來又怎樣?”鬧了半天,二人的談話終於在蕭毅的“妥協”之下回歸正題。

“輕傷數十人,重傷九人,有兩個甚至被活活打死。據當時在書場裏的那些聽眾回憶那場麵是慘不忍睹。有些膽小的閉上眼不敢看,可耳邊還回繞著哭聲,喊聲,慘叫聲,以及笑聲。”

“笑聲!?”

“對,笑聲。據說那小子當時一邊打,一邊在笑,好像很享受這一切。據聽過的人說那笑聲仿佛是從森羅殿中傳出的一樣。”想象著當時的那副畫麵李繼先隻感到毛骨悚然。。。

“所以人們才管他叫“笑閻羅”?”

“嗯,因為他一直不肯自報姓名,所以人們才送了這麽個外號給他。這也就是如今轟動整個江湖的“笑閻羅事件。”

“那此人的來曆背景就一點線索都沒有?”

“沒有,如今整個江湖都轟動了,各方勢力都在找他,我也問了幾個消息靈通的朋友,可都說不出一個子醜寅卯來。如今隻知道這人大概二十多歲的年紀,一口關外口音,身材瘦小,據說相貌倒是不惡,隻是眉宇間總帶著一股殺氣,據那些當事人回憶,從來沒見過這麽可怕的眼神,仿佛是在野外餓了許多天的野獸,隨時都要擇人而食一般。”

“有這麽誇張嗎?”

“嗨,我也就是轉述別人的話而已,可能多少有些誇大吧。”

“那他的武功家數呢?”

“不詳。”

“不詳?”蕭毅瞪大了雙眼看著一旁的李繼先,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你別瞪我啊,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唐。這一個半月來他把運河沿岸的武術名家幾乎打遍了,這些人要麽本就身負絕藝,要麽就是交遊廣闊,見多識廣。按常理來說不可能過了這麽久了連對方的武功出自哪門哪派都看不出來。可這次的情況就是這麽邪門,據那些和他交過手的人說這小子的招數剛猛絕倫,招招以致敵為第一優先,出手的方位詭異至極,與中原武藝大相徑庭。有些類似東瀛一帶的招數,可精微變化處卻又遠遠過之,堪稱是異數啊。”

“那他四處找人挑戰的動機呢?為了揚名?”

“說起這個就更讓人摸不著頭腦了,通常年輕人剛出道總是躊躇滿誌,希望做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立立威風,這在武林中本也尋常。可這小子找你挑戰從不報字號,事後也不聲張,是不求名也不求利,也從不問對方是黑是白,是善是惡,隻要是有名望的高手,就非和你切磋不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好像純粹就是為了找人打架。”

聽到這蕭毅沉凝不語,似乎依舊在思考著什麽。

李繼先可不管這些,依舊在一旁自顧自的抱怨:“要說咱這代人也真命苦,剛出道的時候遇上個司徒,把個江湖鬧得不善,草山一戰原以為把所有事都了解了,沒想到之後又出了個正義盟,好不容易太平了幾年,結果一場“白蓮之亂”下來中原英豪幾乎喪盡,這才剛過去幾天啊,又不知從哪蹦出這麽一位,這亂到哪年才是個頭啊。

對於老友的抱怨,蕭毅似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隻是眉頭皺得比剛才更緊了。

“那你這次來找我打算怎麽辦?”過了很久,見李繼先也吐槽的差不多了,蕭毅這才開口問道。

說到這裏李繼先的表情也總算是嚴肅了起來:“從眼下的情況看,這小子八成會奔我們江南來,雖然還不清楚他這麽做的目的,可你我終究沒有理由坐視他再這樣肆意妄為下去。自從這小子一出現,整個江湖的平衡就被打亂了,我擔心那些居心叵測者會借此製造更大的危機。”

“你是說日月神教和黑龍會那些人?”

“嗯,雖然之前“白蓮之亂”時大家是共同作戰的盟友,可如今時過境遷,司馬無雙那小子可從來不是什麽安善良民,想必你也聽說了最近他們趁白蓮教衰敗之際在北方大肆擴張,正道與魔教多年的宿怨可不是說化解就能化解的。至於那個黑龍會,從他們隱秘的作風來看,恐怕也不會是善男信女,你我不能不防啊。”

“那現在的關鍵就是要盡快找到那個笑閻羅,你點子多,想到什麽辦法了嗎?”

“喲,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咱們蕭大俠居然會誇獎我,想我李繼先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您如此謬讚,實在是折殺我也。”

“去。”蕭毅邊說邊踢了李繼先屁股一腳,“剛說了幾句,怎麽又沒正形了,真不明白月華看中你小子什麽了?”

“別動手,別動手,人家這也不是為了調節一下氣氛嘛。其實我這回來就是希望你陪我去次南京。”

“去南京?”

“嗯,是這樣,我之前已經以咱倆的名義發出了英雄貼,遍邀江南一帶的武林豪傑下月十五在南京聚會。名義上是商討如何應付這個笑閻羅。”

“其實你是想借機為可能到來的更大危機做準備?”

“就是這樣,而且就如你剛才所說如今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這個笑閻羅,可如今我們在明,他卻在暗,找起來談何容易?所以我想這小子不是四處找人挑戰嗎?那正好,這次英雄大會各地的高手名家雲集南京,以那小子的個性多半會主動找來,到時候我們以逸待勞豈不是省去不少工夫。”

蕭毅聽完微微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個辦法,不過這種事有你李大爺主持就足夠了,何必又來找我這個閑人呢?”

“喲,我的蕭大俠,您這拿我開心是不是?江湖上提起你江東蕭毅誰不知道?這次英雄大會十之八,九的人都是衝著您蕭大俠的麵子才來的,您要是不去這會也別開了,直接散了算了。”

“可是。。。”

“哎喲,我的蕭大俠您就別拿搪了行不行?我知道你不喜歡湊這種熱鬧,可如今那邊都快火燒眉毛了,您身為“浩然”的傳人就忍心坐視不理?”

說到這,蕭毅看了看自己腰旁的那柄佩劍,苦笑了兩聲,沉思良久方才答道:“好吧,既然如此,我隻好陪你走一趟了。”

李繼先一拍大腿:“哥哥,我等的就是您這句話,得,山下馬車都給您備好,咱這就走,等到了地我一定請你去鴻運樓吃你最喜歡的芙蓉鯽魚。”

“不是,你先別推,你總得先讓我給家裏回個信吧。”

李繼先可不管這套,一邊推著老友下山一邊說道:“得了,你一光棍,沒老婆,沒孩子的,還帶什麽信啊?家裏有趙三他們哥幾個照應著出不了事。蕭宇今年都十七了,你不是一直說想讓他接掌家業嗎?正好趁此機會讓孩子曆練曆練,有什麽不放心的。快走,快走。”

“大爺,大爺。”正在蕭,李二人推推搡搡之際,山下忽然跑來一人,隻見他滿頭大汗,神色頗為焦急。

“郭四,你怎麽來了?”等著人跑到近前,蕭李二人定睛瞧看才認出是蕭毅手下“四大家將”之一的“銀槍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