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等既然合作,可否告知閣下的尊姓大名?"此時九姑娘忽然高聲問道.

"名可名,非常名,九姑娘慧人,何必多問呢."白袍人邊說邊隨著驢蹄得踢踏聲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九姑娘,這小子可以相信嗎?"見對方漸漸去遠了,鄧三不無擔憂地問道。

“我寧可相信一條毒蛇,也不會相信她。”

“那你還答應和其合作?”

“三叔,經過這些年你還不明白嗎?這個江湖根本沒有誰值得相信,有的隻有利益。就像她剛才所說的,至少眼下大家利益一致,她把我們當槍使,我們又何嚐不是在利用她呢?隻要有助於聖教光複大業,別的又何足道哉。”

“可我始終不太喜歡這個人,油嘴滑舌,一再討你便宜,要不是沒有你的命令,三叔我早就上前好好教訓他一頓了。”

九姑娘聽罷一笑,與剛才得成熟幹練不同,麵對自己的教眾,她又恢複了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模樣。“三叔不用生氣,她不過嘴上討些便宜,反正大家都是女人無所謂的。”

“女人!?剛才那家夥是女人?”鄧三愣住了。

“對啊,三叔沒有發現?”

鄧三這回可吃驚非小,他自問活了幾十年,閱人可謂多矣。可怎麽會連對方是男是女也分不出來呢?雖然其麵貌被披風遮住,可言談舉止間怎麽會不露馬腳呢?

似乎是猜到了對方的疑惑,薛九趕忙解釋道:“其實也不怨三叔,這位姑娘看來是久扮男裝,舉止動作都經過了刻意推敲,連我都險些被其瞞過。其實她言語清脆,明顯帶有雌音,不過年輕人語調尖銳本也不足為奇,所以一時也不易察覺。”

“那九姑娘你又是如何發現的?”

“氣味。”

“氣味?”

“雖然距離很遠,可剛才和她說話時我就感覺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那是水粉的香氣。後來我接過她擲來的那分名冊,這股香氣就更明顯了,似乎是她在騰寫時無意沾上去的,這股氣味很淡,男人一般很難察覺,可卻瞞不過我們女人,一發現這點再與她的言談舉止一對證,終於讓人瞧出了破綻。”

鄧三聽到這裏,一回憶剛才的所見所聞,確實也發現了一些破綻,不禁搖頭長歎道:“罷了,罷了,人老了畢竟不中用了,居然這麽半天連對方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畢竟還是你們年輕人機靈啊,難怪姥姥會將宗內事務交給九姑娘你來負責。”

薛九一笑,趕忙安慰了三叔幾句,那表情似乎就像一個小姑娘在向長輩撒嬌。其實她原本就是一個小姑娘,正處於人生中最應享受別人疼愛的年華,隻可惜殘酷的現實逼得她不得不成熟,不得不承擔起與自己年齡不相稱的年齡,對於一個人而言這究竟應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呢?

不久之後,白蓮教眾人就陸續散去,黎明快來了,現在的他們就是這樣一個見不得光的群體,可此時所有人都相信這樣藏頭露尾的日子不會再繼續很久。

天漸漸亮了,小毛驢載著白袍人緩緩行進在土路上。微風拂麵,著實愜意,不過白袍人此時卻無暇感受這份難得的愜意,她的心中還在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除去無為與三陽,接下來還有悟空,羅道和淨空。白蓮教的家夥們你們就乖乖為本小姐所用吧,等你們正邪兩道拚個你死我活之時,就是本小姐登上頂點之日。”想到得意處她不禁嘻嘻冷笑,那笑聲如此壓抑,難道她連高興都要表現的如此內斂嗎?難道即便四下無人她也不打算展現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嗎?

而此時在江南,街頭巷尾在議論的依舊是之前的那場英雄大會,經此一役蕭毅與十二神將的聲名一落千丈,而年輕一輩包括淩霄,穆華等人在見識過笑閻羅的實力之後也頓時為之奪氣,整個江湖原有的秩序明顯受到了衝擊。一部分野心勃勃的年輕人當然從中看到了機會,可更多人對於未來還是感到了憂慮,畢竟每一次世代交替隨之帶來的一定還會有殺戮以及混亂。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笑閻羅,這個如今已經名震正邪兩道,連官府都已經為之側目的人自從大會之後就突然消聲匿跡,音訊全無。人們普遍猜測這頭野獸此時或許正躲在某處舔舐自己的傷口,等其痊愈之後江湖勢必會迎來更為瘋狂的報複,整個武林為此都籠罩在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之中。

“施主,您最近總打噴嚏啊。天氣漸涼,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啊。”這個男人來到大林寺已經五天了,小沙彌惠明一直對他覺得很好奇,他剛來時整個人頗為狼狽,右臂還有傷,對住持說是遭遇強人打劫,雖然老和尚覺得其中有些不盡不實,可出家人慈悲為本,善念為懷,最終還是把他收留下來,並對其所受的傷加以醫治,若說這個人的體質也真是驚人,明明來時幾乎已經虛脫,可僅僅是睡了一覺,醒來又連喝了幾大碗稀飯,整個人居然就又變得生龍活虎。他受的傷原本就不重,幾天下來已恢複了大半,整天沒事就在寺廟裏四處閑逛,僧人們打坐參禪,念經會客時他也不去打擾,隻是在一旁靜靜的觀看,似乎對什麽都感覺特別好奇。惠明自幼出家,整天接觸的不是師傅師兄,就是前來上香的善男信女,從來沒遇到過這麽熱情外向的人物,雖然奇怪可卻真讓人覺得不討厭,此刻是下午,寺裏沒有什麽訪客,一切顯得格外清靜,這個男人獨自爬上屋頂在那曬太陽,隻是不知為何連打了幾個噴嚏。

“多謝小師傅,我沒事的,估計又有誰在想我吧。”見惠明在和自己說話,男人翻身坐起,邊揉著鼻子邊說道,臉上依舊掛著那無拘無束的笑臉。起初惠明一直覺得笑臉很可怕,尤其是當他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仿佛就如同廟門口的怒目金剛,又仿佛如廟內所塑的羅刹惡鬼,不過接觸久了惠明發現那笑容中絲毫沒有惡意,反而有一種讓人感覺頗為溫暖的東西。

“小師傅又在掃地啊,真辛苦啊。要不要我下來幫你?”這個人的傷才剛剛好轉就有些閑不住。

“使不得,使不得,小僧這是在修行,施主如何可以代勞?”惠明惶恐答道,宛若一幅高僧模樣。

男人看了暗自好笑,可還是強忍著繼續問道:“掃地也算是修行嗎?”

“當然,佛家八萬四千法門,皆可得正果。”

“可你們不覺得這樣活著太清苦了嗎?外麵的世界可是很有趣的。”

“紅塵浮華,皆是虛妄。施主看我等清苦,在小僧眼中施主又何嚐不苦?”

“我苦從何來?”

“心為名利所累,愛恨所累,一生喜樂時少,憂苦時多,到頭來業業相報,終難以解脫。小僧等身似清苦,但心內安樂,故而為施主可惜也。”

“心為名利所累,愛恨所累,喜樂時少,憂苦時多。”聽了惠明的話,男人似乎有所觸動,低頭口中默念著剛才的這幾句話。

“惠明師弟,有香客到訪,師傅讓你來後堂幫忙。”此時隻聽遠處有人呼喚道。

“哦,我就來。施主,小僧有事先行告退了。”男人沒有搭理他。

“施主?”惠明又問了一遍,男人似乎另有所思,還是沒有答應他。

惠明平日見師傅,師兄打坐入定慣了,對此到也不以為意,自顧自打了佛號便去後堂招呼香客,隻留下男人獨自坐在房頂,望著四周山野不住發愣,不知不覺夜幕已經降臨,男人居然在這裏坐了足足一個下午,就連惠明來叫他吃飯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思索些什麽?是生平的愛恨情仇?還是自己人生的歸宿?

“咕~”不過終究是身體凡胎,到頭來還是要飲食,還是要休息,終於伴隨著腹內一饑餓,男人的思緒終於還是被拉回了現實。

“居然都這個時間了。這幫和尚居然吃飯都不叫我,先去廚房看看有沒有給我留飯。。。”男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房頂上坐了這麽久,站起身時兩腿頓感一陣發麻,他活動了幾下,翻身就欲下房。

“趁!”忽然隻聽到一聲輕響,男人整個人立刻警覺了起來,其實這聲音本身並不大,普通人很難察覺,可對他而言卻實在太熟悉了。

“這幫家夥終於找到這裏來了嘛。”男人立刻躲到了一旁的暗處,仔細向聲音的來源看去,動作熟練已極,從他的反應來看,似乎對此早有準備。

此時月黑風高,隻有大殿那裏還有微弱的燈光傳來,尋常人幾乎連路都無法看清,可這個男人卻似乎如同野獸一般,對於黑暗的一切了如指掌。很快他就在西廂房頂發現了自己想找的目標,隻見有幾條黑影正輕手輕腳的在房頂上移動著,動作宛若狸貓,不時會掀起瓦片觀察一下屋子裏的情況,見無異狀,又轉向下一間,一旦地麵上稍有動靜又立刻隱藏在陰影處,如非刻意留意普通人很少發現。等風頭過去之後,他們又繼續開始行動,似乎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什麽啊,總共隻來了五個人啊。”男人觀察了許久,似乎有些失望。按他的原意,不想上前驚動這些人,一來自己左臂上的傷尚未痊愈,行動時難免有所影響。二來他也不想給廟裏群僧待自己不錯,不想給他們惹麻煩。可觀察了半天,對方來的人手並不多,而且看動作又都是些二流角色,男人生性喜事,這幾天在廟裏養傷,早就悶壞了,此時不禁心癢難耐,於是便悄悄地向眾人靠近,以他的輕功身法當今世上還真沒有幾個能夠發覺。

“找到了嗎?”

“沒有,不會是弄錯了吧?”

“不可能,消息千真萬確,這小子自從五天前就一直躲藏在這裏,咱們再好好找找。”黑影們還在自顧自的說話,絲毫沒有留意到危險已經在向他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