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說完,俞娟兒頓時臉色一變道:“怎麽?我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一雙妙目頓時凶光大露。拓跋再興萬沒料到這麽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美人竟也能有如此威勢,有心再說,俞娟兒早已不耐煩了,衣袖一掄,拓跋再興隻覺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居然被平空丟出數丈,結結實實的摔在碼頭之上。船下等候的眾人並未散去,早已被船上所發生的變故嚇得呆了,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最吸引眾人的依舊是能夠一睹“小薛濤”的風采。俞娟兒原本就怒氣未消,看了岸上眾人俗不可耐的嘴臉更覺厭煩,臉上頓顯嗔色。這一怒可不要緊,隻看到岸上眾人更覺失魂落魄。世人隻知佳人一笑足以傾城,卻不知美人這淺嗔薄怒亦可銷魂。此時夜色深沉,俞娟兒一襲粉衣憑風而立,個中風韻當真是難描難畫。在場眾人除了笑閻羅及顧月二人外,莫不看的癡了。

過了許久,才聽俞娟兒不耐煩道:“你等眾人還愣在那幹嗎?我的話沒有聽清嗎?”這明顯是對下人說的,眾仆婦皆知這位主人禦下甚嚴,頓時不敢怠慢,趕緊將昆侖派眾人一一哄了下去,昆侖派眾人攝於俞娟兒剛才一擲之威勢,都不敢再行反抗,乖乖退了下去,自認倒黴,回去找本派大隊人馬再做商議。

對於這一切笑閻羅一直在旁邊笑嘻嘻的看著,表情頗為得意,看到興起處不禁拍手叫好,連聲讚道:“姐姐果然好手段,流雲飛袖的絕藝據說失傳已久,不想今天居然能親眼複睹。”

俞娟兒見他叫出了自己剛才這一擲得名目也自吃驚,沒想到此人年紀輕輕,於武學上的見識也自廣博。她對於其餘眾人絲毫不帶好臉色,可一與笑閻羅說話語氣頓時大為和緩,似乎與他頗覺有緣。“那閣下是否也要與我切磋一二?”

笑閻羅趕忙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借我倆膽子也不敢。”

“為什麽?因為我是女人?”

“不僅如此,像姐姐這般神仙般的人物能和我說說話,讓我看兩眼,小弟就已經知足了,哪裏還敢與您動手?若是想要我的命,姐姐隻管開口,人生百年,終有一死。能死在姐姐這般美人手下也算是我的榮耀。”乍聽起來這話未免幾近唐突,可笑閻羅說時滿臉至誠,似乎確是發自肺腑。

俞娟兒美貌絕倫,自幼男人各種的恭維讚美也不知聽了多少,早已不屑一顧。可不知為何,聽了笑閻羅這幾句話內心竟微微有些感動。神態頓時大為柔和,問道:“此話當真?”

“當真!”

“你不後悔?”

“大丈夫做事一言即出,豈能反悔?”

“那你對這個世界就沒有眷戀嗎?”

說到這,笑閻羅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似乎有些為難道:“眷戀談不上,隻是有兩件心願未了,就這麽死了,未免遺憾。不過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姐姐不必在意。”

“可我想聽。”

“這個。。。”見俞娟兒堅持,笑閻羅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不了的,第一件就是想會會武林中的英雄好漢,從小師傅就和我說這個江湖如何如何?我想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你惹這麽多麻煩,不惜成為整個武林的公敵就為這個?”

“差不多吧,另外還想弄清一件事。”

“什麽事?”

“我存在的意義。”

“存在的意義?”俞,顧二人一聽此言頓時楞住了,她們怎麽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瘋瘋癲癲的小子居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聽起來很無聊是不是?其實有時我也覺得很可笑,可我是個孤兒,一生下就被我父母拋棄了。我練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家鄉在哪都不知道。從小周圍的人都把我當怪物看,也沒有什麽朋友。是師傅把我養大的,不過直到他臨死時我才發覺,他從來就沒有把我當人看,我隻是他拿來利用的一件工具。可如今連他死了,我真正成為了一個人,我不知道自己這二十多年的人生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存在,我來到這個世上究竟是為什麽?師傅隻教了我如何打架,所以我隻有去打架裏尋找答案了。”

“那你找到了嗎?”

“假如找到我也不會在這裏了,其實有時想想就這麽死了也好,也許我的出生原本就是個錯誤,要是當年父母拋棄我時就直接死了該多好,這樣也好少受一些痛苦。”

“你開什麽玩笑!”忽然俞娟兒一聲怒喝,船上的人都被嚇了一跳。笑閻羅更是一臉錯訛的看著這位仙子姐姐,不知她為何會突然發怒。

“你連自己父母的麵都沒有見過怎麽知道他們為何拋棄你?也許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許他們一直在擔心你,一直在尋找你?這世上或許總有一個人在擔憂著你的安危,你的生死,誰允許你說這樣的話了!”俞娟兒說這話時神情激動,雙眼甚至都有些濕潤。她為何會這樣一反常態?莫非又在想念她那個失散多年的弟弟?

笑閻羅起先也是一愣,可見著俞娟兒的表情他漸漸平靜了,眼神也變得越發溫柔,“謝謝姐姐,您果然是個好人。”

“好人!?”俞娟兒多少有些意外,她平素為人心狠手辣,加上出身平康,江湖中人表麵對自己頗為忌憚,其實背後都瞧自己不起,這些年來罵自己什麽難聽的話都有,可卻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自己是個好人,聽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很諷刺。

“姐姐你和我一樣在想念什麽人吧?”

被對方說中了心事,俞娟兒頓時一愣。“你為什麽這麽說?”

“我也說不清,反正您剛才彈得那首曲子給我這樣的感覺。”

“你懂音律?”

“不懂,隻是一種感覺而已,也不知對不對。”所謂樂通心聲,一個人假如在全情投入演奏時,其情緒自然而然的會在音樂中有所表現,笑閻羅不解音律,但其生性率真,所以對樂曲中的情緒反而更能體會。

“這位姐姐也是,你很孤單吧?”轉過頭他又對顧月說道。

“孤單?”

“是啊,您吹得蕭聲真好聽,可不知怎麽總感覺像落單的羔羊,離群的大雁。表麵裝的很自在,可其實很孤單寂寞。也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顧月愣住了,孤單寂寞,這不正是長久以來自己最不願意麵對的東西嗎?這些年她一直在逃避,一直在人前隱藏這種情緒,不願意被人發現,有時甚至連自己都以為已經忘記了,可沒想到音樂是不會騙人的,終於還是將自己心聲全盤托出,而且居然是被這樣一個家夥發現。

“小時候我總以為隻要自己變強了就不會感到悲傷,不會感到痛苦,可後來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尤其是來到中原之後,那些所謂的高手似乎都不快樂,每個人似乎都有每個人的煩惱的。人生在世還真是複雜啊。”笑閻羅表情看來野蠻粗豪,可其實內心似乎超乎想象的細膩。

此時隻聽俞娟兒答道:“雖然如此,可人生總還要繼續,因為我們都有自己不願放下的東西不是嗎?”

笑閻羅聽罷,微微苦笑點了點頭道:“是啊,雖然辛苦,可人們似乎都不願意回頭。那姐姐你究竟在思念誰呢?”

“你想知道?”

“嗯,像您這樣神仙般的人物居然也會有煩惱,我有點意外,所以很好奇。”

“一個男人?”

“男人?莫非是您的心上人?”笑閻羅的語氣明顯有些驚訝。

“怎麽?你吃醋了?”不知為何看到笑閻羅的表情,俞娟兒忽然有種惡作劇的衝動,在這個男人麵前她感覺自己似乎總是特別放鬆。

“哪有,隻是有點羨慕而已,能讓姐姐如此惦念的人物一定很了不起,您下次介紹我們認識好不好?”笑閻羅的反應讓俞娟兒多少有些意外,看來這孩子對自己真是發自內心的崇敬,所以在自己喜歡的人也能愛屋及烏。也許他並沒有江湖傳聞中的那麽邪惡。

“其實是我弟弟,我們倆從小就失散了,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他,可惜一直沒有下落。他要是還活著今年恐怕也要有你這麽大了,說不定都已經當爹了也說不定。”這是俞娟兒一生最大的心事,平素極少對人言及,可今天卻向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和盤托出,不知為何她總感覺自己和眼前這個男人特別投緣。。。

“哦,是嘛。真羨慕他啊,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真想要個兄弟姐妹什麽的。不過姐姐您人這麽好,想來您弟弟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你覺得我真的好?”俞娟兒問道,總感覺被別人這麽評價自己有些滑稽。

“嗯,姐姐人又漂亮,武功又好,彈琴又這麽好聽,絕對是個大好人差不了。”

“可這些與人品無關吧,越是漂亮的女人往往越不能相信哦。”

“不會,我感覺得出來,從您彈得曲子,還有您的眼神絕對是個好人錯不了的。”笑閻羅回答的很堅定,他自幼生長於蠻荒之地,所以與動物一樣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哦,是嘛。那我給你當姐姐,你要不要,敢不敢啊?”看到笑閻羅一臉至誠的樣子,俞娟兒忽然心動一動,突發奇想的說道。

可這一下卻把笑閻羅嚇得不輕,連忙擺手道:“這哪行,姐姐是神仙般的人物,我這種山野粗人哪配給您當弟弟啊。使不得,使不得。”

看著他一臉惶恐的樣子,俞娟兒大覺有趣,笑道:“我說你配你就配,實話對你說旁人要想認我這個姐姐,本姑娘還未必肯呢。今天也叫你我二人投緣,你如此推辭莫非是不樂意?”

“姐姐這說哪裏話來,這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啊。既然如此,姐姐在上,請受小弟一拜!”說罷居然當即推金山,倒玉柱,在甲板上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