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笑道:“老婆子雖然不過問世事已久,可笑閻羅單挑峨嵋派這麽轟動的消息總還是知道的。看你所受的傷定是為高手所致,當今峨嵋派中有此功力的唯彭衝一人,兩下一聯係自然就能推斷出來,不過彭老猴子這幾年自高身份,聽說已很久不與人正麵交手了,你能逼他出手很了不起啊,看來褚老弟的眼光不錯啊。”

“可惜終究還是輸了,聖手仙猿果然名不虛傳,這回我可是大開眼界。”褚桀說到自己的失敗非但沒有頹廢之色,反而顯得頗為興奮。

“怎麽,聽口氣你還想與他再鬥一場?”李嫣問道。

“大丈夫生於世理應專打天下的硬漢,如此高手豈可錯過。”

“那你下次有把握贏他?”

“眼下似乎還不行,不過辦法總是會有的。”褚桀此時的臉上寫滿了疲態,可絲毫掩蓋不了他壞笑中的自信。

李嫣見狀到也一愣,心說:“看不出這娃娃到是個好勝之人。”她出身魔教,年輕時與自己丈夫縱橫江湖,快意恩仇,也是個慷慨豪邁的人物,褚桀的言行無疑大合她的脾氣,心中不自覺對這孩子有了三分好感。於是說道:“難得你有這份誌氣,不過你受傷頗重,行動不便,峨嵋派又在到處搜捕於你,憑現在的狀態,隨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將你生擒活拿。剛才那批人雖然被老身嚇跑了,可難保之後不會再來。原本若是當真動手老身倒也不懼,隻是我們夫婦昔日欠過彭老猴子一個大人情,若是他親自前來,恐怕連老身也保不住你啊。”

“前輩放心,您能做到這一步晚輩已極是感激,等我體力稍有恢複一定立刻離開,絕不會給您老人家添麻煩。”話是如此,可褚桀剛說了沒兩句又立刻劇烈咳嗽起來。

李嫣見狀趕忙說道:“娃娃說哪裏話來,你把老身當成什麽人了?老太婆若是膽小怕事之前就壓根不會管這檔子事,你現在所受的外傷還不要緊,麻煩的是你受傷之後又強運內力,傷及髒腑,若不好好調理隨時有性命之憂,就是將來傷好了,隻怕武功也難複原狀。你且躺下休息,看在你是我故人弟子,老身一定想法保你便是。”

拓跋玉為人何等機靈,心想此番能否脫險看來多半要指望在這老婦人身上,所謂請將不如激將,於是便趕忙上前說道:“老人家您一片好意咱們心領了,可這裏終究是峨嵋派的地盤,他們人多勢眾,當今天下就連少林,武當都懼他們三分,您老人家一己之力又能如何。萬一因此而讓您與峨嵋派結下梁子,我們倆心裏如何過意得去,我看也不用您為難了,趁現在天還沒亮,我們倆就此離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死生各安天命,絕不連累您老人家便是。”她生平頗善作偽,此時裝出一幅慷慨赴死的樣子,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還之感。看的人不住傷感。

且說那喜樂姑娘心地良善,見狀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忙上去前拉住李嫣的衣袖說道:“奶奶,您看他倆好生可憐,更何況又是您故人的弟子,您不是常說江湖兒女義氣為先嗎?咱們總要想個方法救他們一救啊。”

李嫣被拓跋玉這一激,又聽孫女求情頓時就有些心軟,當即說道:“你們別吵,老身又沒有說不管。這樣吧,你們再在這裏待下去終究也非長久之計此間附近有條小路可以出峨嵋山,平日人跡罕至,就連峨嵋派許多人也未必知道,趁如今天色尚暗,就由我孫女喜樂領你們出去,不過我們也隻能幫你們到這一步,之後的事就要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拓跋玉聞言心中暗喜,心說隻要出了峨嵋山之後的事就好辦了,當即說道:“如此已多承前輩的情,後麵的事我們自會料理。”

“好,事不宜遲,你們趕緊準備,立刻就走,為防萬一,喜樂你帶他們倆從後門出去。”

“知道。”喜樂爽快答應,下去換了一身衣服,帶好種種應用之物,拓跋玉背起褚桀,趁著夜色從小院的後門離開,李嫣一直送到了門邊,方才與眾人告別,褚桀二人自然是千恩萬謝。此時正好是黎明之前,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眾人未免暴露目標又未帶照明之物,行走在山路之上頗為艱難。

“我說這位妹子,天色這麽黑,你可千萬莫將路認錯了。”三人行走了多時依舊不見出口,拓跋玉不禁問道。

“這位姐姐放心,我從小在這裏長大,整座峨嵋山我幾乎都轉遍了,這條路就是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這位喜樂姑娘到似乎顯得若無其事。

“但願如此。”不知為何從剛才開始拓跋玉對於這個喜樂姑娘言語之中就或多或少帶有些許敵意。

不過另一位當事人對此似乎毫無察覺,反而接著問道:“笑閻羅哥哥,聽說您武藝高強,少一輩之中無人可及是不是真的?"

“這我就說不準了,妹子怎麽忽然問起這個?”笑閻羅這人別的都好,就是為人總是特別自來熟,認識還不到半天就張口閉口稱呼人家妹子,拓跋玉在低下怎麽聽著怎麽別扭,於是故意抖了抖自己的身子,正好碰到褚桀的傷口,把個笑閻羅疼得差點沒倒吸一口涼氣。

“對不住,山路太陡了。”拓跋玉回頭抱歉道,可褚桀卻分明從那笑容中看出了一份怒意,隻是不明白這位“好媳婦”生得哪門氣。

一旁的喜樂對此似乎渾然未決,繼續說道:“不是,奶奶平日教我練功極是嚴厲,稍有不對就要挨罰。最近與她喂招有個地方我總是學不會如何破解,為此都被罰了好幾頓飯。我想笑閻羅哥哥你既然武學上的見識極為深厚,所以想請你指點一下破解之法,行不行啊?”

“這有何難,反正左右無事,你且說來聽聽。”

“真的,太謝謝你了。”喜樂聞言頓作高興狀,笑吟吟地望著褚桀。

正此時,忽然拓跋玉的身子又抖了一下,這次比剛才弄得還疼,笑閻羅猝不及防,險些沒當場叫出聲來。

”對不住,這山路真的不好走。”拓跋玉又一次道歉道,借著月光依稀能看出她的怒意比剛才更甚,這回真把笑閻羅弄得莫名其妙,心說自己這回一句話還沒說怎麽又得罪她了?

“那,笑閻羅哥哥,我且問你,假如我使一招“顛倒乾坤’攻你神庭穴,同時踢你膝蓋之下三寸,你會如何應付?”

笑閻羅此時重傷之下精力衰微,然而他於武學之道自小沉浸,可說是已近本能反應,當下不假思索當即說道:“這個簡單,我下盤使半招”蘇秦背劍“,雙手以小擒拿法扣你脈門。”

“妙,這一下守中帶攻,果然了得。那假如我使“綿掌”化解你的擒拿,然後使“鴛鴦腿”攻你肋下,又當如何?”

褚桀答道:“這招不錯,那我就退守西北,攻你下盤。”二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嘴上比武,起初四十餘合喜樂還基本能跟上對方的速度,可到後來每一招她都要思索多時方能破解,而褚桀則依舊是隨口作答。拓跋玉越聽越感覺奇怪,這哪裏是祖孫間是比武拆招,分明就是高手在生死相搏,莫非這丫頭是借此向褚桀挑戰?

“不比了,我輸了。”等二人鬥到八十餘合,喜樂忽然高聲叫道,臉上大是失落之色。

“妹子這說哪裏話來,剛才這一招你並沒有輸啊。”褚桀依舊微笑道。

“你現在每出一招我都要思索片刻方能破解,高手過招勝負一線,哪裏有讓我細細琢磨的時間。其實我早就已經輸了,隻是一直不願承認而已。”喜樂歎道,不過臉上的表情很快又恢複了正常,這倒還真是個性格開朗的姑娘。

“這下可以向你奶奶交差了吧?”褚桀見狀意味深長地說道。

喜樂聞言頓時一愣,盯著對方看了半天,這才意識到原來對方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事,隻是一直沒有點破,當即心中是又羞又臊,臉色通紅,不過她是個爽朗之人,當即說道:“原來你就知道了,沒錯,其實剛才隻是我在故意試探你,憑心而論之前聽說你的名頭我還真有些不服,沒想到今日你重傷之下反應還能如此迅捷,少一輩第一之名可謂當之無愧,小妹算是真正的拜服了。”

“何止是你,連我也是真正佩服了。”正在此時,忽聽得前麵的山路之上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喜樂三人不由得一驚,抬頭一看隻見前麵狹窄的山路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人,正好把道路給堵死。

“誰?”喜樂喝問道。

“峨嵋派夏侯清風。”

“飛天羽士!”喜樂與拓跋玉倆人聞言幾乎是同時驚叫出聲,堂堂峨嵋智字門的當家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二人對峨嵋派都頗有了解,知道“八大門長”中論武功首推自然是神虛和尚,其次便是馬騰空,這二人俱足以躋身當今一流高手之列,而在他們之下便是眼前的這位夏侯清風,實力尚在杜橫諸人之上。單憑喜樂二人的武藝要想全身而退倒也不難,可偏偏此時還帶著一個受傷的褚桀,情況頗為不利。

“不錯,在下於此恭候三位多時了。”夏侯清風冷冷說道。

“你怎麽會在這裏?”喜樂不禁疑惑道,這條小路本是她幼年貪玩無意中發現的,平時人跡罕至,連許多峨嵋山的當地人都不知曉,夏侯清風又是如何找到這裏?

夏侯清風見狀不禁一樂,說道:“胡姑娘,你以為這條小路隻有令祖孫知道嗎?你可別忘了我們峨嵋派在這裏經營了多少代,整座峨嵋山的一草一木我們都了如指掌,何況是這裏。”原來夏侯清風奉彭衝之命下山追捕褚桀,結果弄了半天一無所獲,正準備回山複命卻在半路遇到了被李嫣趕走的毛,薛等人,一問情況心知褚桀多半在此,他對於峨嵋山的地形了如指掌,心說假如李家祖孫要送褚桀出山多半會走這條路,當下也不聲張,打發自己門下的弟子隨同毛,薛等人一起回山,而他自己則先來到此處,獨自等候。喜樂自以為得計,卻沒想到被他抓了個正著。

“那閣下如今想要如何?”喜樂見狀心知今天難免一場惡戰,當即擋在拓跋玉身前朗聲問道,別看她之前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此時一進入臨戰狀態竟頗有幾分其奶奶的威勢。

夏侯清風見狀微微一笑道:“胡姑娘,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你覺得這話我會信嗎?”喜樂便說話同時右手已握緊了腰間皮鞭的把手。

“剛才我在暗,你們在明,假如我真要與你們為難大可趁機偷襲,何必要出聲暴露目標呢?更何況假如真要抓你們,我又怎麽可能獨自一個人來呢?”

“那你來此究竟是為什麽?”喜樂三人頓時都有些被搞糊塗了,不知對方葫蘆裏究竟賣得是什麽藥。

此時隻見夏侯清風忽然退到一旁,讓開道路,對三人說道:“來送你們出去。”

“送我們出去?”喜樂三人幾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峨嵋派的首腦人物居然會來幫笑閻羅?

“怎麽,不相信?”夏侯清風問道。

假如換作是你會相信嗎?

“那好,我在前路帶路,你們在後麵跟著。這樣假如有問題你們可以先行斃了我的性命,天就快亮了,留給你們的時間可不多了,信不信由你們。”夏侯清風說罷,當即轉身便向前走,絲毫不顧及將後背這樣的弱點暴露給喜樂眾人。

“怎麽辦?要不要信他。”喜樂與拓跋玉不禁對視了一眼,心裏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此時還是騎在拓跋玉身後的褚桀發話了:“事已至此總愣在這裏也不是辦法,這位大叔假如真要害我們根本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我們就信他一回。”

二女聞言盤算了一下,心想也隻好如此,於是便小心翼翼的跟著夏侯清風往前走。一路上二女絲毫不敢放鬆警惕時刻留意著周圍的變化,並且始終與夏侯清風刻意保持一段距離,可一路上並沒有發生絲毫意外。

“到了。”大約走了大半個時辰,夏侯清風終於停下了腳步,眾人隻覺眼前頓時豁然開朗,曙光將周遭的景色照得分外清晰,他們居然真的已經走出了峨嵋山。

“你們從這裏下山往東南走,等渡過了青衣江基本就算安全了。我會想辦法引大隊人馬往北走,至於接下來該怎麽做就看你們自己了。好,我的任務完成了,告辭。”夏侯清風說罷,轉身欲走。

“且慢!”此時褚桀忽然叫住了他。

“還有什麽事?”夏侯清風聞言站住。

“你為什麽要幫我?”褚桀問道。

夏侯清風聞言忽然一陣冷笑,過了良久方才答道:“大概因為你是褚玄的傳人吧。”

“為什麽?我們師徒在你們眼中不是峨嵋派的叛徒嗎?”

“叛徒,也許吧。不過小子,我隻希望你能夠記住一件事。”說到這裏之前一直背身與褚桀說話的夏侯清風忽然轉過了頭。

“什麽事?”褚桀問道。

“關於二十年前的那場爭論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為你師傅錯了。”

褚桀聞言眉頭一皺,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還待再問,卻不想此時夏侯清風早已輕笑一聲,轉身離去。“小子,下次你可不一定再有這麽好的運氣,今後好自為之吧。”

“等等,別走,我還有話要問你。”褚桀還想呼喚,可此時的夏侯清風早已去遠,隻留下站在原地依舊莫名其妙的三人。此人為什麽要幫助他們?最後那一番話又究竟是什麽意思?莫非在二十年前的那場爭論中褚玄並不是孤單一人?太多的謎團困擾著褚桀眾人,然而隨著夏侯清風的離去,這些答案看來隻有讓自己去尋找了。

胡喜樂怕路上再有變化一直把褚桀二人送到山下渡口這才道別,眾人雖然相識不足一天,可由於之前在山路上的經曆,彼此似乎都已將對方當成共患難的夥伴,此時說要分別竟還真有些依依不舍。

“喜樂妹子,這次若非你們祖孫倆鼎力相助,褚某隻怕出不了這峨嵋山。哥哥我生平恩怨分明,救命之恩他日必將補報。”

“笑閻羅哥哥說哪裏話來,扶危濟困原本就是我們江湖兒女的本分,何況你,我倆家又是世交,些許微勞何足言謝。您此去還望好生修養。”

“這些愚兄自能理會,妹子不必操心。隻是你們祖孫這次為幫我得罪了峨嵋派,今後萬一他們找不到我,拿你們出氣怎麽辦?那豈非是我連累了你們?”

喜樂聞言一笑說道:“這點您倒不用操心,那些人並沒有親眼看見您在我們家中,夏侯清風即然私自放我們出來,想必也不會自己聲張。我們隻要矢口否認,他們沒憑沒據的也不能把我們祖孫如何。更何況我們家還掌握著一個峨嵋派的大秘密,若是當真撕破臉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所以您就放心吧。”

“原來如此,不過憑你們的祖孫倆的本事當今天下恐怕也沒幾個人能為難得了你們。”

“您過獎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向奶奶複命了,免得她老人家擔心。那玉姐姐,笑閻羅哥哥咱們就此別過。”喜樂說罷與眾人一作揖,轉身便走。

“妹子且慢!”她剛走出沒幾步,褚桀似乎想起了什麽趕緊出言將其叫住。

“哥哥您還有何吩咐?”

褚桀此時勉強從腰上解下一物遞於喜樂說道:“妹子,你我相識一場,如今要分手了我這個做哥哥的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這件東西就送給你當作紀念吧。”

喜樂接過一看竟然是一條黑色的皮鞭,鞭梢上布滿了倒刺,太陽一照反射出點點詭異的寒光。

“靈蛇鞭!”喜樂不禁脫口驚呼道。

褚桀笑道:“這件兵器是我之前偶然得到的,我用起來不太順手,正好你們祖孫倆都是用鞭的,所以愚兄想還是送給你比較合適。”

但凡習武之人沒有不愛兵器的,尤其是神兵利器,胡喜樂一生沉浸鞭法,如今看了這麽一件趁手的兵刃如何不愛?可剛看了一會兒,還是遞還給褚桀說道:“哥哥,您這份心意小妹領了,可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實在不能要,您還是收回去吧。”

“妹子,你我都是江湖兒女,快意恩仇,何必弄世間俗人那套虛偽客套?正所謂寶劍贈英雄,這件東西放在我這裏也是浪費,到妹子手中也算是物得其主,你就不要推辭了。”

要說這喜樂姑娘也是個性情之人,見褚桀堅持當下也不再推托,當即把鞭收到腰間說道:“既然如此,那小妹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裏還是峨嵋派得勢力範圍,兄長還是趕緊上船吧。此去好自珍重,咱們後會有期。”說罷這位喜樂姑娘這轉身離去,漸漸消失在褚桀二人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