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那位任大夫實在有些於心不忍,上前安慰道:“這位大嫂休要啼哭,天下之大,奇人多有。這傷我雖然無能為力,可保不齊別人就沒有辦法。我認識幾位名醫,手段俱是高妙,不如我介紹你們去那邊試試。另外我還可以開幅方子,你們回去按方抓藥,雖然不能根治,但對這位大哥之傷也不無好處。”

沒想到她話未說完就被拓跋玉搖手打斷了說道:”大夫你不便安慰我等,上官醫館遠近馳名,方圓百裏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如今連您都沒有辦法,別處亦可想而知,生死有命,說來都是我家相公自己作孽,哪裏還敢麻煩別人。我等就此告辭。“說罷拽著褚桀就往外走,走了沒幾步抬頭看了一眼大廳中的那幅畫像,不禁感慨道:“神農,神農,昔日你遍嚐百草為救世人,天下醫家以你為楷模。可如今我相公命在垂危而不能救,我家破敗在即而不能補。所謂“妙手仁心,救死扶傷”,似此良醫如今更往何處去尋啊!”說到最後居然聲淚俱下。

這下那位任大夫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為什麽不救褚桀?是不是如同拓跋玉所想是因為怕得罪峨嵋派而不敢接這燙手的山芋?其實九尾靈狐隻猜對一半。這傷她確實能治,之所以不救是因為不知褚桀的根底,之前說過峨嵋派這些年來行俠仗義,扶危濟困,為武林正道人心所向,在普通百姓中也是頗受擁戴,尤其是西川一帶對於峨嵋子弟更是奉若神靈。之前這位任大夫一眼就看中褚桀之傷為峨嵋派所致,而且出手之人還是個高手,心中不禁起疑,心說此人平白無故如何被峨嵋高手所傷?萬一其是汪洋大盜,采花**賊,自己若是一救豈非助紂為孽了嗎?可褚桀所受外傷還則罷了,可偏偏他受傷之後強運內力累積髒腑,若不及時醫治,輕則殘廢,重則殘廢,所謂醫者父母心,這事頗為這位任大夫感到左右為難。最後雖然一咬牙決定將二人送走,可其內心依舊頗感愧疚。這一切恰好被拓跋玉刊載眼裏,於是順水推舟,來了這麽一出苦肉計,賭得正是大夫的醫德人品,沒想到對方果然中計。這位任大夫宅心仁厚,自幼又得師傅教誨,頗以“妙手仁心,治病救人”八字為己任,此時被拓跋玉最後這幾句一激,頓時喚起了她醫者的良知,心說:“任臻,任臻,這般見死不救你於心何忍?罷,罷,罷,管你什麽好人歹人,在醫者眼中隻有病人!”思想到此她趕忙高聲叫道:“二位慢走!”

“大夫還有何事?”拓跋玉聞言當即回頭說道。

“二位且請留步,這傷我們或許還可以想想辦法。”

“大夫,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故而出言安慰,這傷我們前後看了五,六個有名的大夫俱說無能為力,這也是運數使然,無可奈何。我們絲毫沒有怪罪旁人的意思。”拓跋玉見狀知道對方已經上鉤,心中暗喜,索性又極力一激。

這位任大夫為人至誠,當下說道:“大嫂切莫誤會,其實這傷也並非無法可醫,隻是要費一番功夫,故而剛才我也拿不定主意。救死扶傷乃醫者的責任,既然二位如此可憐,故而我想勉強一試。”

“這麽說我相公有救?”

“十成十我不敢說,可七,八成的把握還是有的。”

拓跋玉聞言心說幹脆趁此把戲做足,於是當即翻身跪倒,說道:“若能如此大夫對我家恩同再造啊。”說罷便要下拜。

“大嫂不必如此,快快請起,這乃是我份內之事。”任大夫聞言趕緊相攙,拓跋玉又啼哭了好一陣這才緩緩站起。此時的笑閻羅早已看出了其中玄機,不禁暗自好笑,心說“媳婦演得可真像,如果不是心中有數連我也險些被瞞過,難得她哪裏來得這幅急淚。”他卻不知拓跋玉一個弱質女流闖**江湖何其不易,能有今天這樣的地位也不知付出了多少艱辛。

任大夫安慰好拓跋玉,於是又重新為褚桀診治了一遍,最後說道:“閣下筋骨強健,異於常人,原本這外傷倒也不重,加上之後施救得當,處理及時,恢複極快。可是你不敢再重傷之後再強運內力,結果如今傷及髒腑,如醫治不得其法,非但武功日後難複原狀,甚至還有致死致傷的可能。”

“那依大夫之見應當如何?”拓跋玉問道。

“這種傷情我也是第一次遇見,假如操之過急反而適得其反,必須一邊服藥一邊加以針灸推拿之法,二位若是信得過在下的醫術,最好能在這裏住上幾日好讓我慢慢醫治。”

“隻要我相公能夠痊愈一切全聽大夫安排。”拓跋玉聞言心想褚桀在江湖上的仇家太多,如今聽說他身受重傷,難保不會趁機下手,這裏地處偏僻,假如能躲在這裏養傷也是個上上之策,於是當即應允。

“好,師弟,你把咱們東屋收拾一下,讓這兩位在此居住。一會兒我再開一張方子,按時服用可以助你早些恢複。”由於平日經常遇到一些疑難雜症的病人,病情非朝夕所能治愈,所以醫館特異留出了幾間房間專門給病人居住。由此褚桀二人便在這桃花村停留了下來,若說這位任大夫醫術倒也了得,短短數日褚桀的傷情就大為好轉,隻是這個病人出眾的體質以及怪異的內力還是讓任大夫頗感意外,漸漸覺得這夫婦二人絕非等閑之輩,可一來自己是個大夫,隻管救病救人,二來一時間也看不出二人有何歹意,所以這些日子大家倒也相安無事。

褚桀生性好動,傷勢略有恢複就開始東遊西逛,很快就與村子的孩子打成一片,尤其是醫館的那個小童寄奴,沒幾天二人便混得如同老友相似。這一日治療結束,拓跋玉外出采買東西,任大夫在整理脈案,褚桀左右無事就與寄奴坐在走廊上閑談,正此時之前賣柴的那漢子又來了,寄奴趕忙上前招呼,這一陣子褚桀也與這漢子照過幾麵彼此也算熟悉,見麵微微點了個頭,也不說話。褚桀假裝自顧自的閑晃,可眼神卻不住偷偷打量這個漢子,看他皮膚黝黑,麵相憨厚,似乎就是個尋常可見的山野樵夫,可褚桀內心卻深深覺得此人並不那麽簡單。

“寄奴,剛才那位大叔聽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那漢子賣完柴剛一走,褚桀就開始套起了寄奴的話。

“哦,聽他自己說似乎是南陽人士。”

“那怎麽跑到這桃花村來的?”

寄奴答道:“這吳大叔原本是做買賣的,兩年前經過湖北,正巧遇上白蓮教為亂,結果遭人搶劫,當時他身受重傷,人事不省,昏倒在山路之上奄奄一息。正巧那時我師傅前往湖北采藥偶然發現了他,見其可憐,就把他帶回來醫治,總算是救回他一條性命。之後吳大叔就留在此地打柴為生。”

褚桀一樂,摸了摸寄奴的頭說道:“你小子怎麽這麽清楚?”

“當年師傅前來采藥時我就跟在他身旁,整個過程親眼目睹,如何有假?”

“原來如此,平日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孩又是怎麽回事?”

“哦,你說阿夏啊。說來她的身世也頗可憐,小時候父母就先後去世,無家可歸,村裏的父老看他可憐就東家一口西家一口的將她撫養至今。兩年前吳大叔來了之後見她也是孤單一人可能是覺得同病相憐吧,於是就主動承擔起了照顧她的責任。說來也怪,阿夏從小就特別認生,很難與外人親近,可偏偏與吳大叔感情極好,如同親生父女相似,大家都說他倆前世可能有宿願呢。”

“哦,看不出這位吳大叔心腸倒是不錯。”

“嗯,誰說不是呢。起初大家見一個外人來村裏對他都有些戒心,可這位吳大叔為人忠厚,踏實肯幹。見誰都是笑嗬嗬的,別人家要是有事需要他幫忙,他都絕無二話。天長日久接觸下來大家都說他是個難得的好人,也就不拿他當外鄉人看待了。”

“那他家裏人這兩年就沒來找過他?”

“沒有,聽他說自己是個單身漢,並無妻子兒女,父母也已身故。總之很少聽他提到以前的事,不過他到這裏半年後曾經有幾個陌生人來村裏打聽過,正巧被我遇上,他們拿了張畫像問我有沒有見過畫中的人,我一眼就認出畫像中的那個人是吳大叔,隻是看那幾個陌生人鬼鬼祟祟的,似乎不是什麽好人,所以我當時就多了個心眼,說沒見過。之後他們就走了,樣子好像很失望。”

“哦。”聽到這裏褚桀腦中靈光一閃,忙追問道:“那幾個人長什麽樣?之後又來過嗎?”

“長相記不太清了,當時正好是黃昏,天色太暗,而且他們都穿著披風,帽沿壓得很低,所以看不真切。不過從那以後就再沒有見他們來過,估計不是什麽好人。”

“那這件事,吳大叔他知道嗎?”

“不知道,當天晚上我回來就把這件事和師傅說了,他說我做得對,並告訴我不要告訴吳大叔,怕他知道後擔心,而且也不讓我對村裏人說,好像怕他們嚼舌根。假如不是你今天問起,這件事我都快忘了。”

“喲,兩個人說這麽起勁,聊什麽呢?”正此時拓跋玉賣完東西從外麵回來了。

“沒什麽,聊些男人間的話題。”

“男人間的話題?我說你別教壞人家孩子哦。”

“哪有啊,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最好沒有,要是閑著沒事過來幫我洗菜。”

“得令了。”褚桀與拓跋玉之間有說有笑,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對尋常的少年夫婦。

褚桀剛起身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轉過頭對寄奴說道:“我媳婦生氣了,之前咱倆的話要保密哦。不然讓他知道又要說我多管閑事。”

寄奴笑道:“知道了,你個趴耳朵(注:西川話中怕老婆的意思)”

“說什麽呢?還不過來幫忙?”

“來了,來了。”聽拓跋玉催促,褚桀當即起身往裏屋便走,可心裏卻依舊在思考著剛才寄奴對他說的這些話。

這之後褚桀表麵上不動聲色,刻意與這“吳大叔”拉起了關係,隻是也不知這人是真的憨傻還是深藏不露,褚桀竟然始終也摸不清他的來路,無奈之下笑閻羅隻好轉移方向,與他身邊的那個阿夏套起了近乎。褚桀生性率真,撇開凶狠的一麵不談,性格與頑童無異,所以很快就與阿夏姑娘打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