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年九月十五,京師北口群山。

曆經了夏日的幾場大雨,進入初秋,天氣再度變得幹旱起來。旱情在北方各省蔓延,朝廷不得不調撥更多物資用以賑濟災民。而在財政用度緊張的情況之下,公輸家的鐵甲量產速度也隨之減緩了。

“左公子你聽。”公輸若蘭輕輕戳了戳左國棅的肩膀:“發現什麽不同沒有?”

“唔。四周變安靜了。”左國棅抓了抓後腦勺:“沒有叮叮當當的敲打聲了。”

“是的,你看北邊的高地上,那些鐵匠鋪都沒有燈火了。”女孩開心地指著遠方,手腕上的鈴鐺在夜幕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左國棅感到自己委實跟不上女孩的思想,他不明白沒有燈火的鐵匠鋪有什麽好令人開心的。兩人此刻並肩坐在公輸府邸的房簷上,眺望麵前的小小平原。月光為這片寂靜的原野鋪上了一層銀色的地毯,晚風吹拂這片地毯的時候,銀色的小草便隨之徐徐律動,像是整片平原都在緩緩流動一般。

“若蘭姑娘。不覺得冷麽?”左國棅小心翼翼地問:“夜裏的冷風可是很涼的。”

“左公子是不是想找理由開溜?”公輸若蘭慢悠悠地道:“左公子可是答應過小女子的,小女子陪公子練劍,公子便陪著小女子上來看星星。”

“可是。今夜也沒有星星啊。”左國棅苦著臉。

“真是羅嗦。”女孩歎了歎氣:“想看星星沒有看成,你一個木頭在旁邊也沒什麽樂趣。”

她站起身,踮著腳在房簷上晃晃悠悠地漫步:“好啦好啦,我們去練劍吧,小女子剛好也想看看,左公子恢複到什麽程度了。”

月光照亮了庭院一角,四下一片安靜,無數木樁沉默地佇立在空地上。

“今日練劍需要戴上護腕麽?”左國棅活動著筋骨問。

“左公子自便。”公輸若蘭漫不經心地回答:“若是公子感到手腕啊可以運轉自如了,便可不佩戴護腕。”

“唔。還是有些僵硬。”左國棅試著運劍,手勢笨拙:“還是佩戴護腕自如一些。”

他說著便從空地上拾起一枚木質的護腕。護腕做工精巧,大小也正合適,是公輸若蘭專門為左國棅打造的小型輔助機關,用以幫助左國棅恢複手臂傷勢。左國棅格外鍾愛這個精巧的小機關,美中不足的是公輸若蘭固執地要在護腕表麵紋上一支盛開木槿花,那是她最鍾愛的花。

“若是讓我來選,還是紋一柄鋼刀更貼合一些。”左國棅接到護腕時小聲嘟囔。

“若是讓我來選,還是廢了左公子這隻手更合適一點。”女孩噘著嘴抱怨。

“若蘭姑娘息怒,在下這便戴上,戴上就是了。”左國棅被嚇的冷汗直流。

“說起來,若蘭姑娘,此等有助刀傷恢複的精巧器械,為何不打量製造,為大明邊軍士兵皆配上一副?”左國棅對著木樁訓練劈砍,一麵氣喘籲籲地問。

女孩撐著腮幫子注視著遠方,低低歎了歎氣。

“左公子近日不是隨著家主去巡閱山海關一線邊防了麽?見聞如何?”她輕聲問。

“真是震撼人心!”左國棅說起這個便是眼睛一亮:“山海關不愧為天下第一雄關,氣勢恢宏,接天連地,怕是十萬賊寇進犯,都要在此關腳下铩羽而歸!”

“手上動作別停下。”公輸若蘭朝他丟了一塊石子:“那麽公子可曾深入觀察那些邊軍將士?”

“邊軍將士?”左國棅愣了愣:“這倒沒有留意。大明九邊軍鎮無數,單是山海關至遼西走廊一線,便駐守著關寧大軍十萬有餘,就連家主也沒有刻意去留意那些將士。”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女孩低頭撥弄著磚縫中生出的小草:“我大明邊軍數量龐大,損失一批隨時可以補充一批,說穿了其實就是可消耗品。在領兵大將們的眼裏,普通士卒的性命,大抵與這滿原的雜草相等。對於這些消耗品一般的士卒,誰會像小女子在意左公子一般在意他們呢?”

左國棅聽來不由愣了一愣,沒再回答女孩的話,悶著頭專心練起劍術來。

“知道嗎?雖說小女子生在這打造殺伐之器的公輸家,可小女子內心實際上是極度厭惡殺戮的。”公輸若蘭幽幽道:“左公子還記得我們一同在河邊看燈火的那個夜晚麽?那晚我其實違反了門規,提前告知了墨門姐姐家主的動向,是希望她能帶著二位公子盡早脫離險地。小女子的朋友很少,所以不希望剛認識的朋友立刻喪生在家主的屠刀之下。”

她抬眼看了看左國棅:“這件事左公子務必要替小女子保密。”

“我明白。”左國棅低聲說,心緒一時間也有些五味雜陳。

“田都督常對小女子說,以小女子的容貌,本該踏入京師貴胄的交際圈子,去替公輸家打探情報,而不是窩在此處做一名打造機關的小工。”公輸若蘭今夜似乎格外感性:“可小女子不願意。”

“為什麽呢?”左國棅原本想這麽問,可他忽然發覺,自己心底其實也是不願看著麵前的女孩踏入朝堂紛爭的戰場的。

“我支持你。”左國棅聽見自己這麽說。

“小女子不明白,在家主和田都督眼裏,好像任何事都可以當做籌碼擺在談判桌上,無論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還是至親之人。”女孩眼底泛起一陣潮意:“如果世上的人都是如此,那小女子這真不知道自己該信任什麽人了。”

左國棅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護腕上怒放的木槿花,心底忽地微微一動。

“你可以相信我,若蘭姑娘。”他低聲說。

“是麽?”女孩安靜了片刻,忽然輕聲反問,臉頰微微湧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

“在下是說,若蘭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因此無論何時,在下永遠是若蘭姑娘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永不背叛。”左國棅幹咳了兩聲。

“原來是這樣。”女孩淡淡笑了笑,臉頰的紅暈悄然退去了。

“把自己的一切當做籌碼的人很可怕,小女子希望,左公子不要成為那樣的人。”她最後如此道。

“在下記住了。”左國棅鄭重答道,心底卻沒來由地顫了顫。

“呀,遠遠便聽見此處有動靜,原來是我們的若蘭大小姐在陪著左家的小狼崽子練劍呐?”遠處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笑聲。左國棅一愣,目光向遠處探去,隻見黑暗中走來了一群黑色衣袍的年輕人。

“公輸文瑞,公輸武城。”公輸若蘭站起身來,冷冷地注視著幾名年輕人:“你們又要來找左公子的麻煩麽?上回家主警示你們還不夠麽?”

“左家的狼崽子,你但凡是個男人,就別老是躲在若蘭小姐背後。”公輸文瑞看也不看公輸若蘭,眯起眼睛盯視著左國棅,眼底滿是嘲諷之意:“上回對陣,你傷了我弟兄,今日是不是該償還一下?”

“笑話。”左國棅冷眼注視著眾人:“上次是家主舉辦的搏擊訓練,我堂堂正正擊敗了對手,你們當著家主麵不敢造次,卻隻敢在私底下找麻煩,是誰不像男人?”

“放肆!家主的稱號是你一個外人有資格喊的麽?”一旁的公輸武城大步上前:“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左氏養你十幾年,你說背叛就能背叛,家主怎麽能信你這種首鼠兩端的宵小?”

“公輸武城是麽?我記得你,上次好像就是你敗在我的劍下吧?那回我的手腕還沒有恢複到像今日這般。怎麽,現在想再來試試麽?”左國棅冷冷地揮劍:“再告訴諸位一次,我與公輸家主達成的協議,是你們這些鼠輩永遠無法理解的。可公輸家倘若盡是你們這樣毫無遠見的粗鄙之徒,這個家族想來也不會長久了。”

此言一出,公輸家的年輕人們頓時臉色一變,麵麵相覷。

“你!”公輸武城氣的渾身顫抖起來:“好一個背信棄義的狼崽子,果然對我公輸家也不懷好意!今日我便要替家主清理門戶!”

說著他便揮劍猛衝上來,劍鋒直取左國棅的門麵。左國棅冷笑一聲,身形一閃,側身避開了公輸武城的劍鋒,腳尖隨即在公輸武城下盤一橫,後者猝不及防之下結結實實絆倒在地,揚起一陣塵埃。

“好!”一旁的女孩大笑著鼓起掌來。

“都愣住做什麽?這小子劍術過人,一個一個上是在給他羞辱我們的機會!”公輸文瑞低聲喝令道:“都給老子上!”

左國棅冷笑一聲,長劍一橫,便要正麵迎戰。

可下一刻,一道黑影飛掠而過,一把拽住了左國棅的胳膊,向著反方向飛奔而去了。

“你是木頭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公輸若蘭又氣又急:“他們那麽多人,你還想一口氣全部解決啦?”

“若蘭姑娘可別忘了,在下在京師可是麵對過更多的敵人。”男孩一麵飛奔一麵道,眉宇之間竟有些得意。

“是是是,左公子天下無敵,那麽今夜左公子是想再丟了左手呢,還是丟一條腿呢?”女孩跳起來在左國棅的腦門上敲下一記:“木頭木頭,什麽都不懂的木頭!總是要讓別人替你操心,永遠不知道自己照顧自己!”

左國棅一時間有些發愣。麵前的女孩一邊氣衝衝地數落,眼角一麵湧出了點點淚珠。恍惚之間,左國棅感到女孩這些話,倒更像是對他早夭的弟弟說的。

“抱歉。”左國棅縮了縮腦袋,老實地隨著女孩飛奔遠去了。

皓月當空,柔和的月光將兩個小小的影子投映在長長的屋簷上。

“你看,左公子,最後你還是得上來陪我看星星。”公輸若蘭抿嘴笑了笑。

“你怎麽看上去還很開心的樣子?”左國棅低頭撥弄著手裏的木槿花護腕:“我們現在是在被幾十號人馬追殺。”

房簷之下,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不絕於耳。今夜公輸家所有年輕弟子皆被動員起來,掘地三尺也要挖出左國棅,讓他當眾跪下受辱,以解心頭之恨。

“小女子必須要讓公子無事可做才行。”女孩低聲哼哼著,一把從左國棅手中奪走了護腕:“現在,護腕也不許玩弄了,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想,就靜靜地聽風,數星星。”

“可是哪裏有星星?”左國棅仰頭望著一片黯淡的夜空:“若蘭姑娘今夜委實奇怪了些。”

“左公子不要急躁,先靜下來。”女孩輕輕拍了拍左國棅的肩膀:“靜下來就好了。”

左國棅不知所以地看了女孩一眼,在房簷上坐直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氣。

月色如水,鋪平了整片大地。遠處群山的影子在朦朧的水霧中變得模糊不清了,銀色的平原好似就這樣無邊無際地延伸出去,向著天地相接處流淌。

當嘈雜的腳步聲散去後,左國棅發覺四下原來連風聲都沒有。兩人若是不說話,周遭便徹底化為一片寂靜無聲之地。

“在下靜下來了。”左國棅輕聲道,聲音在無邊的原野中顯得空靈而遙遠:“在下若是所料不錯,今夜若蘭姑娘大約是有什麽特別的話想要對在下說吧?”

“左公子這是在占小女子的便宜麽?”公輸若蘭伸手在左國棅腰間狠狠掐了一把:“什麽特別的話?小女子請左公子上來賞賞月不行麽?”

“若蘭姑娘,我們朝夕相處也近兩月了。在下雖然愚鈍,可姑娘若是有什麽特殊的情緒,在下還是隱隱能夠感受到的。”左國棅仰頭望著皎皎月光,輕聲歎了歎氣:“在下今夜其實一直在裝傻,隻不過裝的委實拙劣了些。”

“是嗎?”女孩歪著腦袋看著他:“我還以為公子真的是塊木頭。”

“若蘭姑娘今夜與往常不太一樣,在下其實一眼就看出來了。姑娘一直在等一個寂靜無人的時候,又旁敲側擊地說一些誰信任誰的話,其實暗中所指已經非常明顯了吧?”左國棅笑了笑:“姑娘是不是從家主那裏聽來什麽風聲了?”

公輸若蘭收回目光,白皙的指尖撫摸著木槿花的紋路:“家主信任我,幾乎把所有的事都和我說了。”

她抬起頭,和左國棅一同仰望白月:“家主說,墨門暗樁的信鴿,兩日前便已然抵達了。如家主所料,墨家上下正在積極製造連發火銃,隻是不知何故,無論如何也無法造出與那日夜晚威力相仿的火器。此外信中便提到,左公子的哥哥,在墨門內部已然深受信任了。”

“知道的還真不少。”左國棅笑了笑,猶豫了片刻,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長發。

“家主與田都督接連兩日徹夜長談,便是在商討進攻墨村的方略。”女孩注視著左國棅的眼睛:“小女子知道,無論家主的進攻方略如何,左公子必然是首當其衝要被啟用的棋子。”

“是的。這是我的宿命。”左國棅避開了女孩的目光。

“今日姑娘才不厭其煩地提醒在下,不要將自己作為籌碼?”沉默了片刻,左國棅又低聲問道。

“木頭腦袋,真是木頭腦袋!”女孩氣衝衝地別過頭去:“小女子說的如此明顯了,左公子現在才反應過來麽?”

“抱歉抱歉。”左國棅不由莞爾:“是在下愚鈍了。”

公輸若蘭蜷縮起身子,將臉頰埋進裙擺之間,眼神也變得黯淡下來。

“左公子不日便將啟程,前往墨村,替家主的大軍探路?”女孩悶聲悶氣地問。

“前往墨村是事實,但是不是為公輸家探路,便看那時的心情了。”左國棅笑了笑。

“還在說笑。”公輸若蘭皺緊了眉頭:“那田爾耕是會輕易相信他人的人麽?他早已為你備好了穿腸的毒藥,半年內若是不服用解藥,便是難逃一死。你,你還在和小女子說看心情。是在逗小女子好玩麽?”

“不是逗姑娘好玩。”左國棅垂下眼簾:“此番前往墨村後,若是家主的指令對哥哥不利,我是斷然不會傷害哥哥的。”

“那我呢?”女孩驟然提高了聲調,在安靜的夜色中傳出了老遠。

“什麽?”左國棅愣住了。

“那,那我呢?”公輸若蘭臉色羞紅,又將臉頰埋了起來:“今夜若是小女子不主動問起,你準備何時告訴我?”

“這。”左國棅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待到臨別之日,家主自然會向若蘭姑娘解釋的。”

“所以公子是不打算主動告訴我了?”女孩聲音透著些許冷意:“公子是不準備認我這個朋友了是麽?”

“怎,怎麽會。”左國棅擦了擦冷汗:“無論何時,無論走到何處,若蘭姑娘一定是在下心中分量最重的朋友!”

“油腔滑調。”公輸若蘭撇了撇嘴,手腕的鈴鐺叮鈴鈴地輕晃。

“公子即將遠行,該有一場正式的送別的。”她看了左國棅一眼,清澈的瞳孔倒映著月光:“奈何今夜小女子手邊沒有古琴,無法以琴聲伴奏,唯有自己吟唱了,公子莫要嫌棄。”

女孩說著,狡黠地笑了笑,徐徐起身。夜風吹動了女孩的裙擺,想是一陣薄霧般飄揚。她的雙手合在胸前,在月色下閉目沉思,像是在為什麽人祈禱,潔白的月光照亮了她眼角的淚痕。

輕柔的晚風中竟然飄來了空靈的歌聲。其聲婉轉起伏,如是夕陽西下,故人相別。

左國棅默默聆聽著女孩的歌聲,眼前浮現出無數淩亂的畫麵。茶舍內古琴的奏鳴,雨幕下父親的臨別,火光中獨自奔向左府的背影。那些畫麵像是一條流淌的長河,將左國棅十餘年的人生劃分為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部分,前一部分充滿平和寧靜,後一部分則燃燒著烈火,充斥著鐵與血的刻痕。

而同一片月光下,左國材仰頭望著夜空,也陷入了對往昔的沉思。仿佛是兄弟之間的某種無形的默契,左國材隱隱感到,弟弟一定還存活於這世間的某個角落,並且二人很快將要再度重逢了。

女孩的歌聲隨風漸漸飄遠了,左國棅也緩緩站起身,目光似乎已經越過重重雲天,與天際盡頭的哥哥目光相對。

“哥哥,等著我,小弟,這便來找你了。”他在心底呐喊。

這一刻,分散於公輸與墨家的兩個少年,猶如天穹大地上豎立的兩枚巨大棋子,在古老的大明王朝行將就木之際,在這以天地為棋盤的廣闊棋局之間,遙遙對立,成為未來血與火、刀與劍、戰馬與鐵甲相互碰撞的序幕。

天啟五年,波雲詭譎的陰雲籠罩在古老的紫禁城之上。通過構陷東林六君子而順利一具消滅東林勢力的閹黨,終於徹底把持了朝政,無休無止的黨爭在這一年迎來了短暫的平靜。

可將視野放在大明兩京十三省遼闊的疆土上,動亂的種子正在無聲地醞釀。北方連年的旱災使得土地常年顆粒無收,而北方邊境接連不斷的戰事又持續消耗著大明的財政,邊軍軍餉供應困難,北方百姓也怨聲載道,古老的明王朝正在經受巨大的考驗。

而在遼東邊境,未來將守衛邊關安寧,抗擊後金鐵騎於的一代名將袁崇煥,此刻剛剛就任遼西走廊寧前兵備道督撫,不世出的名將正默默等待著自己大放異彩的時刻。

穿過群山與大河,形單影隻的騎士正在廣袤的北方大地奔行,他將要去往一個神秘的村落,尋找對他而言無比重要的親人。在他身後百裏之遙,紫衣女孩高高站在簷頂之上,為遠行之人默默祈福。

公輸家族與閹黨的聯盟越發緊密,他們迫切想要獲取墨家火器的秘密,用以裝配一支足以橫掃天下的威武之師。而墨家對此仍舊毫無防備,盡管針對家賊的排查正在悄然展開,可陰影中的叛徒也不會選擇坐以待斃。

各方勢力已然爭相踏入了戰場,有如精密咬合的齒輪,有如巨大而扭曲的機關,彼此絞殺,又彼此融合為,共同推動整個失控的時代奔向刀光劍影的終局。更為慘烈的戰爭很快將要到來了,在這萬民的血淚煎煮於其間的天下戰場,無形的大手正在徐徐下墜。茫然失措、暗自竊喜或憂心忡忡的每個人,都將在海潮般奔湧的命運中,尋覓一個共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