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一個對七個
這時，就看薑聞對邵兵，廖凡一使眼色，然後又對馮曉剛點了點頭，馮曉剛親自拿著戲板，吼一聲：“第51場，楊子榮上山，開機！”
隨著“啪”的一聲，一名群眾演員拉長音調高喊道：“帶綹子～~~!”
高空一架攝影機架直接從上威虎山大廳慢慢劃過，就看被蒙著眼睛的顧小凡被一邊一個土匪夾著推上進了威虎山大堂。
鏡頭之外，王中磊，葛尤，劉施詩，黃曉明，都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
顧小凡站在大廳中央站定，嗅了嗅鼻子，粗著嗓子喊著黑話道：
“西北玄天一朵雲，烏鴉落進了鳳凰群，滿屋子都是英雄漢，誰是君來誰是臣。”
一首拜山號報完，就場重頭戲就算是正式拉開了。
劇情中楊子榮是要去威虎山臥底的土匪，別說是他是剿匪的紅軍，就算是真的土匪拜山也是凶多吉少，八大金剛輪流試探，隻要楊子榮一絲一毫遲疑，或者語氣不對，楊子榮直接命就沒了。
而如果楊子榮語氣過於硬直，要是冒犯了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土匪，他照樣也活不下來。
楊子榮回話，宛如是在走鋼絲一樣的，掌握好這個分寸，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這就要求顧小凡，每一句話不但要說的理直氣壯，而且還應對恰如其氛。
如果你稍露遲疑或者柔弱，則無法說服觀眾土匪為什麽會相信他這個臥底，如果過於頂撞又會令觀眾想：“這麽囂張土匪為什麽不直接打死他呢？”
這場戲最難就難在這個度。
“甩個蔓（報個姓）”老七低沉喝問道
“燒幹鍋蔓（姓胡）”楊子榮郎聲回答。
對話進行到這裏，這時就看馮曉剛手指比了個6，鏡頭直接切往老六臉上的特寫，老六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問道：
“胡掌櫃，橫在哪個山頭啊（在哪當土匪）”
“正晌午時說話，誰也沒有加（許大當家的山頭），蹬空柱馬號（看馬官）副官胡彪！”楊子榮沒有絲毫停頓，轉頭朝向老六的方向，提氣回答道。
這一下，那些群眾演員還沒反應過來，就看王中磊，葛尤，劉施詩同時挑了挑眉毛。
老六，老七這倆“哼哈二將”一前一後問話，一高一低的語調卻截然不同，節奏也完全不一樣，聽起來極為別扭，但是顧小凡卻是一開口就把節奏拉到他的點上來了。
這個電光火石當中，語氣，節奏的細微調整，完全是經驗使然，這應對太神速了！
我的天……這是主角型領戲者！？
王中磊不自覺望了眼葛尤像是詢問他似的，葛尤卻是先點了點頭，後來又搖了搖頭。
點頭的意思是：“是，這顧小凡跟我一樣，都是主角型領戲者。”
搖頭的意思是：“但是他這快速應變，我也是有所不及。”
這是顧小凡之前配音劇時候，一個配多個角色練出來的瞬間調整能力，別人是學不來的。
這時候警察專業戶的老五一聲粗吼：“幹啥闖我們山門。”
這老五說的是四川口音，這又是一變，從語調變化變成了口音變化，原本樣板戲到這裏的時候，楊子榮應該接著快速應答。
可偏偏顧小凡突然停了那麽一下，然後再抬頭很客氣地道：
“他房上沒有瓦（不見正主不說實話）。”
這一下子細微的變動，又令圍觀的眾位演員都大感精彩，如果換一般的演員來說，肯定為了圖痛快，直接把台詞豪邁說出來。
可這句“他房上沒有瓦（不見正主不說實話）。”的潛台詞是：“我知道說話的人不是座山雕，我要跟座山雕說話。”
這是楊子榮的智慧，他知道座山雕在東北三代為匪，絕不可能是四川口音，於是他才能被蒙著眼睛說出這句話。
如果沒有那停頓的一下思考，他是怎麽能說出這句台詞的？
把警察專業戶的老五審問的氣勢化為無形的同時，又一下子把人物性格表現出來了，精妙至極的處理，太細膩了！
台上的邵兵，廖凡臉上露出的驚訝，已經不是演出來的了。
這時候扮演老大的邵兵這才點了點頭，楊子榮身邊的老八才給他解開眼罩。
顧小凡輕輕正了下帽，眼睛向上看去，高台上一排兩邊各坐著3人，中間卻是一名女人，這時攝影機視角又轉回到高架鏡頭跟著楊子榮的視角掃過全景，座山雕不在這裏。
“各位老大，初到山門，多多包涵。”顧小凡鞠手見禮，還沒說完，卻見老四一躍而起怒喝：“天王蓋地虎（大膽，敢來氣你祖宗。）”
扮演老四的程思寒是一個大胖子，中氣十足這一聲吼著整個大廳嗡嗡作響！表演方式灑脫豪邁至極！不愧是“獅子吼”外號。
馮曉剛卻不由微微皺眉，這程思寒太緊張了，這一句明顯喊快了，正要抬手喊停呢，卻見顧小凡卻上前一步竟然以一句同樣洪亮豪邁大吼：
“寶塔鎮河妖（這樣我摔河淹死）。”
馮曉剛抬起的手僵在了空中，王中磊也是一瞪眼，這小子竟然這麽快速地接上了，還以這不輸於“獅子吼”的灑脫豪邁大喝念白發音？
馮曉剛與王中磊還沒有驚訝完，那段全國人民都耳熟能詳的黑話段子開始了。
“麽哈麽哈（幹什麽的）”
“正晌午時書畫，誰也沒有家（許大當家的山頭）。”
“臉紅什麽？”
“防止冷塗的蠟。”
“精神煥發。”
“嗬嗬嗬，咋的又黃了。”
“嗬嗬嗬，防冷塗的蠟。”
這次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是，同樣是試探，楊子榮此刻眼睛已經看得到了威虎山眾匪。
邵兵，廖凡，杜奕衡等人一人一句試探，每個人氣質風格都截然不同，而顧小凡卻沒有像是剛才那樣依照直接節奏把對話拉回來，而是竟然跟著對方的試探，依照每人的口氣或是悲憤，或是理直氣壯，或者鄙夷連著變化了數種情緒，分別不同應對。
特別是廖凡那句陰詭至極的“嗬嗬嗬”的笑聲，顧小凡竟然原封不動地“嗬嗬嗬”笑了回去，完全是一模一樣！
這就像是《封神榜》的的哪吒，別人就一雙手一張臉，他卻是幻化出三頭六臂，同時應對不同的攻勢。
顧小凡這一心三用，連變了三個節奏，剛強如與邵兵，陰詭像廖凡，怪異似杜奕衡……
三人就感覺顧小凡像是能吸收所有情緒的怪物，把他們的所有攻勢都原封不動的返還回來。
現場每個人，都被顧小凡這種妙到巔豪的表演看得目瞪口呆，短短幾句話中，應對7個不同的人物，猶如變色龍一般，轉化了多種的對應的表演方式……
時而快如閃電，時而緩似深海，時而陰詭如淵，時而乖舛似魅。
偏偏在這麽多種變化之上，顧小凡還能把楊子榮本身的勇敢智慧表現的淋淋盡致，在場的人都是見多識廣，卻沒有看過哪部電影中有人能這麽演……不，恐怕世界電影史上這樣的一幕都絕無僅有。
鏡頭後的人們不約而同得在心裏拍案：“絕了！”
在劉施詩也不由對看傻了的王宗磊譏諷笑道：“嗬嗬，什麽八大金剛，哼哈二將的……我看不過就是江南七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