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的匠人也是滿臉驚喜的露出笑容,他們望向李毅的目光裏充滿了崇敬,不敢置信李毅這個外行竟然解決了他們十數人都一籌莫展的問題。

剛剛還在諷刺李毅的匠人更是敬佩的問道:“小恩公,你到底是怎麽知道增加爐渣能夠提升鐵質的?能不能告訴我們?”

“放肆。”李毅還沒有說完,萬老就怒喝那匠人,“你剛剛對小恩公無禮,小恩公不放在心上也就算了。現在竟敢窺伺小恩公技藝之密,真是大膽。”

那工匠受了這一番喝罵,頓時滿臉惶恐的跪在地上。

他比李毅長上十歲,自持年長,所以言語隨便,如今看來確實極其無禮。現在受了萬老責罵,頓時清醒過來,連連道歉。

其餘匠人見此場麵,也是萬分自責。

他們心想,李毅雖然年幼,但是掌管安新,日夜操勞,好心為我等排憂解難,卻被我等嘲弄,我等實在粗鄙不堪。

想到這裏,剛剛出言諷刺李毅的匠人皆是站出來跪倒在地,高聲向李毅道歉。

李毅被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攙扶,嘴裏緊張的叫道:“安新之民皆是一家人,剛剛叔叔伯伯之言,我隻當是親人之前的玩笑話,怎會生氣。”

見到李毅慌裏慌張的攙扶大家,匠人們心裏又是親切,又是感動,對於李毅更加尊重。還有幾人悄悄的掩麵拭淚。

劉大匠見此哈哈大笑,讓眾人放寬心,還告誡道,小恩公將大家當成長輩侍奉,大家也不能失了禮儀,更是應當傾盡全力,扶持李毅。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響應。

李毅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拉著那位剛剛詢問自己問題的匠人,道:“我之所以知道提升鐵質之法,乃是因為我知道之前鐵質不佳的原因。”

“鐵質不佳的原因?”劉大匠疑惑道。

“對。”李毅覺得是時候傳播理論知識了,道:“我們第一次煉鐵的鐵質不佳,乃是因為鐵水裏含有一種叫做硫的雜質,這種雜質十分微小,混在鐵水裏肉眼無法看到。而我等增加爐渣,爐渣能夠從鐵水裏除去這種硫,使得雜質減少,鐵水的質量就有所好轉。而增加溫度,也能除去這種硫。”

“硫?”劉大匠低頭沉思,道:“我隻知鐵水裏有雜質,卻不知是硫。小恩公知道爐渣和高溫能夠除去硫,恐怕對於這種東西十分熟悉。但是你不是匠人,為何知曉這些?”

這些乃是後世之學,李毅也不知如何解釋。正在焦急之時,他突然想到墨門,於是道:“這些乃是一個出身墨門的人告訴我的。”

劉大匠和萬老相視一眼,問道:“小恩公,這墨門之人在何處,可否帶我們前去拜訪。”

李毅之時說辭,沒想到劉大匠和萬老這麽較真,不由暗急,索性道:“那人正是前幾日來的書生陳宏,過幾日他會帶自己的師傅前來,你等可去拜訪。”

此言一出,下麵的工匠全都議論紛紛。要知道研究出硫這種東西的,非宗師匠人不可。而宗師級匠人十分罕見,若是能得他們提點,恐怕會受益終生。

高爐經過試驗已經可行,煉鐵之法也是知曉,接下來隻要更改圖紙,確定技藝,建造更大的高爐就可。

但是鐵水僅僅是鐵水,還需要鐵匠鍛打熟鐵塊,將其中的炭不斷消耗,才能得到鋼材。

熟鐵塊就是從高爐中出來的生鐵,然後再倒入攪拌爐加熱,加熱到半凝固狀態,然後用柳木進行攪拌。

隨著攪拌,柳木中的炭融入生鐵之中。經過一番不斷的攪拌後,就成為熟鐵了,然後再進行反複鍛打,從而得到鋼材。

這就是炒鋼法。

這樣的炒鋼法,歐洲人在十八世紀才掌握,落後了中國一百多年。

炒鋼法如今確實非常的先進,但是在李毅看來,還是不夠。今天已經這般出了風頭,李毅索性就多出一點,當場將煉鋼爐的圖紙畫了出來。

“小恩公,這爐子真的是用來煉鋼的嗎?”劉大匠滿臉難以置信的問道,因為李毅畫的隻是一個樣式尋常的大鍋,並沒有爐子。

在他們看來,不燒火怎能煉鋼。

李毅心裏暗笑,點頭道:“當然。”

他懷著一種小孩子虛榮心得到滿足的快感道:“你們隻要把鐵水倒進去,趁著沒有冷卻的時候,向裏麵鼓風就可。到時候鐵水溫度就會劇烈上升,隻等反應完全,鐵水自然會化成鋼水。”

聽著李毅的說法,所有的匠人都驚呆了。他們完全不敢想象沒有火加熱的鐵水溫度會升高的場麵。

“這……這真是難以想象。”劉大匠瞠目結舌的道。

“這個方法我也是聽墨門中人說的,到底可不可行你們嚐試一番,自然就知曉了。”

李毅說完這句話,就逃也似得離開了。因為他能夠看到旁邊的匠人全都雙眼發綠的看著自己,像是在看一塊鮮嫩的烤肉一樣。

今日連番說了幾個高深的理論,又介紹了轉爐煉鋼法,匠人們已經恨不得撬開他的腦殼,看看裏麵是不是還有什麽絕妙的工巧之術。

接下來幾天,安新新鎮的屋舍都已經建好,李毅一直忙著分配屋舍,安置流民,再加上嚕嘧銃已經開始製作,需要常常跑去看看。

就在整個安新忙成一團的時候,陳紅燕沒有按照約定再次過來。這讓李毅十分十分奇怪,但是當張三找上門來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白洋澱這次惹下大麻煩了。

張三滿臉幸災樂禍的道,原來經曆了十多天之後,針對孫家塢堡被攻破,堡內百十人皆被殺害之事,衙門終於開始發聲了。

在三天前,李知府下令衛指揮使張誌德剿滅白洋澱悍匪,而保定大戶紛紛響應,派出自己手下的家丁進行助戰,在昨日集結了一支五千人的軍隊,開始向著白洋澱進發。

與此同時,白洋澱剩餘的九家悍匪有三家逃進了太行山,其餘皆供奉陳鐵龍為首領,組成一支一千二百人的匪軍,準備在白洋澱擊破這支軍隊,守衛自己的老巢。

他一邊說著這件事,一邊讚歎李毅當初真是深謀遠慮。不僅殺了孫大虎,得到大批的錢糧,如今還讓官紳和賊匪之間廝殺,削弱了白洋澱賊匪的實力,讓安新更加安全。

他沒有看到,當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李毅的臉上是一片的死灰。

李毅明白,孫家塢堡之事造成的後果終於爆發了。一個塢堡的陷落,一個大戶的死亡,這對於保定官紳來說絕對是一場地震。

在這十多天的時間裏,保定的官紳明顯已經想通了,那就是他們已經受夠了陳鐵龍這幫悍匪的騷擾,決定一勞永逸的消滅他們,維護自己的利益。

經過十天的磋商謀劃,經過對張誌德的賄賂,經過對於府尊的勸說之後,戰爭的序幕終於要展開了。

其實陳鐵龍等悍匪劫掠莊園,綁架勒索,就已經嚴重侵犯了官紳的利益,但是因為剿滅這群賊匪的成本太高,保定官紳沒有辦法統一想法,就一直拖著。但是孫家作為保定有頭有臉的大戶,在一夜之間被賊匪屠殺幹淨,這讓官紳們有了一種危機感。

當這些保定真正的掌控者開始行動的時候,一個龐大的力量就開始慢慢形成,兩千全副武裝,武器精良的家丁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白洋澱終於無法安定,當夜就有三家悍匪在這股恐怖的力量麵前決定逃走。陳鐵龍被迫接戰,率領著剩餘的賊匪決定於這群官紳決一死戰,保衛自己的老巢。

李毅對於這場戰鬥並不好奇,以為當兩千家丁隊伍成型的那一刻,陳鐵龍就注定會失敗。因為這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

雖然官紳在賊匪的騷擾擄掠下一直處於弱勢,但那隻是因為他們的實力是分散開的。如今這些力量聚集在一切,陳鐵龍這群悍不畏死的悍匪就像是螳臂當車一樣,陷入了絕對的死境。

從孫大虎一人的身上就能看出來,大戶們的家財超乎想象的豐厚,以此類推,保定所有官紳手裏掌握的錢權到底是多麽的龐大。

他們手下的家丁大半有著甲衣,經過專門的武師訓練,並且配備這大量的弓弩、火器,還有一些會存有火炮。

與此相比,衣衫襤褸,武器老舊的悍匪隻有悍不畏死這一個優勢。

可是讓李毅明白的是,當官紳們拿出大量的錢糧準備打這一仗的時候,他們手下家丁的勇氣就不比這群賊匪少多少,要知道賊匪的腦袋在他們眼裏可就是**裸的糧食和銀子啊。

如今陳鐵龍在兵力、裝備、錢糧上都處於弱勢,還有獲勝的機會嗎?李毅不覺的陳鐵龍看不到這一點,但是他又為什麽不離開呢?

李毅想不明白這一點,他決定親自去一趟白洋澱。

當老族長他們聽到李毅這個想法的時候,全都一致的反對。

如今李毅的性命不再是他自己的了,與他捆綁在一起的是安新四千的鄉民。要是李毅一旦有了危險,安新現在蓬勃發展的步伐就會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