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惡匪在神秘勢力的驅逐之下渡過豬龍河,緩緩的向著白洋澱推進,速度比預期的快了許多,隻需要半日就能到達。

探馬已經調查清楚,回轉稟報,陳紅燕已經聚集白洋澱所有可戰之兵,盡數集結,要與坐山虎再次一決死戰。

這豬籠灘位於白洋澱西北十五裏,是一處淺談,其中有個不大的沼澤地,周圍皆是田野,草木旺盛,倒是一處絕佳的戰場。

而陳紅燕專門將手下調集到這裏,埋伏在周邊的草叢裏。因為有勇營前哨在捕殺敵方探子,也不用擔心被坐山虎發現。

太陽漸漸西斜,幾縷橘黃色的光芒照著水光漣漣的水麵,紅光朦朧,倒有種濃鬱不化的血色。

兩方之中,陳紅燕為匪軍,坐山虎為賊軍,而戰場就是這豬籠灘。

渡過豬龍河,小心翼翼的賊兵前鋒不由加快了行軍的速度,拉的很長的隊伍也因此收攏起來,悶頭趕路。

而沒有注意,在一側的草叢內躲藏著一支隊伍,正在壓低身體,死死的盯著他們。

“預備……”

一聲大喊,一百多勇丁紛紛顯出身影,陣形亦巋然不動,箭已搭弦上,弓已挽於手中,眼神冰冷而又無情地望著前方,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那一聲冰冷的命令。

賊軍前鋒還沒有覺察到自己已經進入了陷阱,陣型鬆散,嘈雜混亂的繼續前進。

“放…………”

張明德見到賊兵已經進入埋伏點,大喝一聲,弓手們紛紛拉起弓弦,將手裏的箭支射了出去,發出淒厲地呼嘯聲。

“放箭~~”

弓弦繃緊的嗡嗡聲綿綿響起,霎時間,數百支鋒利的羽箭已經破空而起,空中飛行了百餘步距離之後,漫延成浩瀚一片,像雨點般從天上紮落下來,挾帶起一片銳利的尖嘯,頃刻間降臨到賊兵的頭上。

“噗~”

一支箭冰冷地鑽進了一名賊兵的頭顱,鋒利地箭簇自他的下巴穿出,射出一個血洞,其中有殷紅的血液自箭簇上滴落,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張明德看著剛剛還緩緩前行的賊兵轉眼間就倒下一片,還有些人帶著慣性往前奔行兩步,然後直挺挺地栽倒地,十分爽快。

而賊兵前鋒三分之一的人在這場突然而至的箭雨中殞命,其餘賊匪都是亂成一團,滿臉驚恐的望著四周,還有幾分竟然轉身就跑。

“放……”

趁著賊匪陷入混亂,還沒有反應過來,張明德適時的下達了命令。

弓手準備,又是一波箭雨飛快的發射出去,賊匪隻能一邊大叫著一邊躲閃,許多倒黴蛋轉眼被箭支射穿身體,滾倒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還有一些賊匪竟然拉過同伴為自己抵擋箭支,數人一時間接下仇怨,竟然拔刀互相砍殺,死在自己人手裏的也有數十位。

三輪箭雨無情地從天空上傾泄而下,沒有披甲的賊兵根本無法抵禦這種襲擊,就像是被割倒地麥子般,一片一片地倒了下來,隻片刻功夫,原野上就躺滿了賊兵的屍體,還有多的人倒血泊中,哀嚎求救……

隻是半刻鍾,五百賊兵前鋒就幾乎全軍覆沒,沒有了戰力。

而這時候隻見有一隊三十人的騎手出現,一個少年騎手一馬當先,緩緩舉起手裏的虎牙槍,直指著剩餘的百餘賊兵。

“殺…………”

李毅暴喝一聲,一踢馬腹,整個人在戰馬雄壯的身軀帶動下開始衝鋒,與賊兵的雜亂驚恐不同,他的這支馬軍各個披著重甲,雙眼冰冷,就如同地獄裏逃出來的騎士。

“加速——”李毅在馬背上站直了身子,舉起了手中的虎牙槍,向身後的騎手們發出命令。

騎手們發出大聲的應和,戰旗劇烈的搖擺,其下的騎手紛紛夾住長槍,咧開毫無血色的嘴唇,縱馬奔馳。

他們是勇營的騎術最好的騎手,騎著安新珍貴的戰馬,在這個時候,他們需要用悍勇和無情來換取功績,也是在獲得榮譽。

馬蹄將鬆土踩得震顫不已,無論多麽堅硬的土塊,都在這種力量下破碎,裂成無數的碎片,粉末,隨著起落的馬蹄飛舞。

兩方相距百餘米,李毅揮動手中的長槍,放聲長嘯:“衝鋒——”

騎手大聲響應,猛踢戰馬,極力提升自己的速度,衝出去三十米,就分為兩股,從左右像兩隻巨大的鐵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想要逃走的賊兵圍住。

虎牙槍揮舞,戰刀在歌唱,戰馬在嘶鳴,戰士在吼叫,賊兵……在哀嚎!

李毅揮動鐵戟,被打磨得雪亮的槍刺刺穿了賊兵的胸膛,沿著槍頭傳來的巨大力量讓他氣血翻騰,結實的手臂感受著刺穿活生生的身體時帶來的快感。李毅忍不住殺機翻騰,雙臂奮力一抖,將襲來的長槍全都挑飛,緊接著彈開一柄長刀,刀槍摩擦,發出刺耳的呲啦聲。

“撲!”長槍再次刺入一個賊兵稚嫩的臉,這張臉屬於一個大概隻有十五六歲的孩子,甚至連胡須都還沒有長出來,光滑的臉皮是那麽的細嫩,長戟毫無阻礙的割去了他的半張臉,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張開嘴,發出淒厲的慘叫。

李毅放佛看到了當初殺死孫大虎,那懷裏小小生命的消失,心神一震,手緩了一緩,迎麵砍來一口刀,磕開他的長槍,直奔他的胸膛。李毅大驚,本能的側身閃臂,長刀在他的胸口劃過,隻是被厚重的甲衣擋住,隻是劃出一道傷痕。

李毅回轉心神,向前飛奔而過,身後的勇丁毫不留情的一刀砍下了那少年的首級,同時也砍斷了他在這個世界的最後聲音。

“營長小心,不能手軟!”勇丁一邊奮邊砍殺,一邊大聲吼道:“不是他死,就是我們死。”

在這些勇丁眼裏,李毅怎麽樣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過心軟。明明那個十五歲的賊兵都已經是一個凶狠的悍匪,卻還是下不去手,不知道現實就是這麽殘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李毅猛吸了兩口氣,讓自己狂跳的心盡可能的平靜下來,募地的一聲大吼,抖動長槍,將迎麵衝來的一個老年賊兵刺倒在地。

克服了短暫的不忍,李毅手中的虎牙槍如同矯健的沙蛇迅猛無比,每一次啄擊,都能帶起一篷鮮血,但是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就如同萬年玄冰一樣冰冷平靜,縱馬奔馳,將迎麵看到的敵人一一刺殺,累得戰馬嘴裏噴出白霧。

等後麵的賊兵主力趕了過來,五百賊兵除了幾人不見蹤跡,其餘皆是躺在地上,成為了屍體。

看到五百同伴轉眼就殞命在這片荒地,趕來的賊兵沒有一絲的憐憫,都是一臉驚恐,議論紛紛。

坐山虎是一個身穿臃腫鐵甲,一臉滄桑的中年漢子,他看著眼前五百屍體,滿臉陰沉。

而對麵陳紅燕見伏擊已經生效,也不再躲藏,一千賊兵緩緩上前,壓了上來。

最近招募來的匪兵隻訓練兩日,戰力也沒有提升多少,全靠血性支撐,坐山虎十分詫異,兩千賊兵對陣一千實力弱小的匪兵,對方居然不據木寨而守,反而出來迎戰,可是從所未聞,是陳紅燕女流之輩,見識短淺呢,還是真有所持?

兩方加在一起有三千之眾,列隊對陣,打出旗號,一時間雖然不是旌旗遮天蔽日,但也是聲勢浩大,有些壯觀。

李毅及勇營都沒有經曆過如此大的戰役,所以全都滿臉肅穆,精氣神都提到極點。

李毅陪著陳紅燕掠過敵陣,騎在戰馬上,往賊兵陣列中仔細觀察一番,對方陣中還很是混亂,自己一行人都已經進入弓箭,大戰一觸即發,其陣內竟然還有賊兵不停移動列隊,聲音嘈雜。

這股賊兵似然悍勇,但不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軍隊,也不過如此!

陳紅燕開口道:“賊兵隻是為了銀子聚在一起,混亂不堪,我等隻要守住陣腳,定能打敗他們。”

李毅卻緊鎖眉頭,苦笑出聲道:“恐怕沒有那麽簡單。我剛剛看敵軍之中有一些遮掩身形的漢子,並且看到甲衣反射的光芒,料想其中一定有重甲之士,不可小視。”

其中有重甲之士?眾人都肅然不語,被追回來的趙友林忍不住轉頭譏諷道:“李兄弟難道怕了?”

對於這句譏諷,李毅權當沒有聽到,隻是笑道:“剛剛剿滅五百賊兵,我有何怕?不知道沒打之前,誰人害怕的想要逃走。”

被李毅譏諷自己剛剛出走之事,趙友林臉色陰沉,卻是解釋不清,隻得道:“要是你不敢前去,我自去攻陣。”

“你們兩人不要吵了,既然友林兄想要攻陣,就讓他去吧。”陳紅燕適時的結束爭論,讓趙友林率領手下三百匪兵再加上兩百悍匪,立刻出戰。

戰鬥力不強,兵多勢眾,以眾淩寡一直是賊人們的一貫作風,坐山虎行的就是此法。要是展開進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全軍壓傷,以人數優勢直接擊破對手。所以陳紅燕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擊退對方的攻勢,讓其陷入組織混亂,這樣才有可乘之機。

隨他幾聲令下,陣中旌旗晃動,必要的軍令鼓聲響起,左右五百匪軍隨著鼓聲嚎叫,蜂擁上前。

“隨我殺……”

趙友林一聲大吼,在親隨的簇擁下飛快的衝殺,五百匪軍緊跟在他的身後,腳步踏在鬆軟的土地上,飛濺出大片的泥土和灰塵,像是瘋了一樣,雙眼血紅的衝殺而上。

“嘶~陳紅燕到底給他們吃了什麽藥,怎麽這般拚命?”

坐山虎穩穩的坐在高台上,喉嚨深處響起嘶嘶的吸氣聲,饒是他深謀遠慮,想了很多,也沒想到碰到的匪軍竟然這般的悍不畏死,明明人數不多,偏偏要衝殺上來。

不僅是他心中打鼓,他手下的賊兵全都一臉緊張。他們是拿了銀子前來出力的,但是銀子再珍貴,沒有命享用也是白搭,所以保命最重要。

而在匪軍看來,自己的家園都快要被這群惡賊占據了,這個時候不拚命一搏,以後不僅要為他們賣命,還要過上生不如死的生活。

風中的血腥味更加濃厚,漫天飛揚的煙塵吸入肺裏,使得衝殺的匪兵更加瘋狂,一張臉因為扭曲和害怕而變得猙獰,嘴臉清晰地展現所有人的眼前……

“破陣……”

“轟隆隆~~”

五百賊匪像是五百餓狼一樣衝入有些散亂的陣列,就像是一個尖頭狠狠的刺入了血肉裏,霎時間將賊兵陣列割成兩半,然後直直的向著中軍的方向殺去。

匪軍一個個悍不畏死,手裏的刀槍揮舞,大聲叫嚷著,如同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將身邊的賊兵全都砍倒在地,倏忽間,趙友林親隨五十多人手中那一支支直刺雲宵的長矛已經平壓下來,直直地指向聚集來的賊兵本陣,霎時匯聚成一排冰冷的矛林,鋒利的矛刃上閃爍著幽冷的寒芒,施展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集體衝鋒,在銳利的矛尖下,賊兵損失死傷慘重。

坐山虎本能地策馬躲進後陣,然後回頭於馬背上聲嘶力竭地怒吼:“不要慌,不許退。不打下白洋澱,你等就別想著拿到銀子了。”

“為了銀子,殺啊~~”

“誰要找娘們的,都快衝上去殺,殺一個人頭,能換一兩銀子呢。~~”

稀稀落落的應和聲在賊軍陣中響起,這時候三百多匪軍已經像是潮水一樣席卷而至,與賊軍轟然相撞,如同利劍直刺,瞬息之間就將賊軍軍陣切割成了無數淩亂、血肉模糊的小塊,頃刻間。賊軍人仰馬翻、慘嚎聲響成一片,在絕對的人數優勢下,竟然能夠取得如此戰績,實俗難見。

“噗~”

利器剔開骨肉的清脆聲中,一柄戰刀如同切菜一樣切割了一名賊人的胸腔,然後去勢猶疾,又連續砍退了兩名賊軍。

趙友林轉身又穿透了一名矮小賊兵的咽喉,踩著地上的血水和屍體前進,直直的想要攻破中軍。

而數百匪軍緊緊相隨,一時間勢不可擋,賊軍一直後退。

“起!”

賊軍陣中有人大聲吆喝,盾牆後麵齊刷刷站起三排賊軍,看他們手中拿著的器械,是比較少見的火銃。

這時代,火銃一直是軍隊的製式武器,除了軍隊這一來源,其餘都是很少。雖然火銃擁有強大的攻擊力和殺傷力,卻是因為精準度的問題,一直被人所忽視,民間這種武器更是少。

“射!”

第一排火銃手扣動扳機,頓時便有近百彈丸射出!

衝在最前列的正是趙友林等開路的親隨,此時仍在繼續往前,他們本來就沒有披甲,防禦力也不高,第一波射擊很快便讓這百餘人慘叫著摔倒在地,悲鳴遍地。

將手中箭射出,第一排火銃手很快蹲下裝填火藥,由第二排繼續再射,然後是第三排。

看火銃手站起的一瞬,趙友林的心已經忘記了心跳,他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一切就像李毅說的,有陷阱!

但是雙方已經相距隻有一二十步,這些火銃手又是用的最先進的三段擊法,僅僅這點距離,就像是無法跨越的雷池,讓趙友林身上五百匪軍損失慘重。

火銃的持續射擊之下,趙友林及其手下根本遮掩不住,損失慘重,他也是被兩枚彈丸擊中,幸好身上穿的乃是精良的棉甲,這才沒有死在當場。

最後在火銃手的攻擊之下,五百匪軍隻有一百餘人返回,其餘的皆是死在那裏。

王奎扶著氣喘籲籲的趙友林回來,之間其一臉悲憤,看樣子輸得的極為不服氣。

火銃本來就是少見的利器,他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坐山虎的中軍中居然躲藏著這麽一支軍隊,措不及防之下,整個隊伍全都暴露在那黑黝黝的銃口之下,損失慘重。

雖然悍匪損失了不少,但是陳紅燕沒有責備,而是讓趙友林好好養傷,下去休息。

取得勝利,坐山虎再也沉不住氣,搖動令旗命令賊軍全部壓上。

賊軍陣列複雜,其中的賊匪都是胡亂的提著簡陋的武器也就可以廝殺,在各個小頭目的催促下開始全部向前前行,黑壓壓的人群看上去聲勢不小,匪軍們的臉色也不僅有幾分蒼白。

之前的勇營弓手開始緩緩上前,越過長槍兵和刀盾手,慢慢的穩住陣腳,開始拉開弓弦,瞄準衝過來的賊軍。

待他們一進入射程,一聲令下,放開弓弦將箭枝送出。

這麽多人,根本不需要瞄準,幾乎每一支射出的箭簇都能鑽到一個肉體裏去,走在最前排的人慘叫聲此起彼伏,隻是惡賊們人數實在太多,中箭者連慘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來,馬上就被身邊驚恐的呼喊聲淹沒,沒有一絲動靜。

在弓手的壓製之下,賊軍士氣越來越低落,大量的傷亡使得他們陣型混亂,就像是一群烏合之眾。這時候陳紅燕敏銳的察覺到戰機,連忙下達命令,開始反擊,匪軍們邁動雙腿奔跑起來,開始向著這群人衝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