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鈰的心情很差,一雙眼睛愣愣的看著柳河原本躺著的地方,那裏還有這難以衝刷的血跡,也是他無力改變一切的證據。

狠狠的抓著自己的頭發,孫鈰眼神有些凶狠的抬起頭,對著李毅問道:“子正,我是不是很沒用?當對手看穿我身後孫家的深淺,我就像是一個廢物一樣,被肆意的欺淩,我是不是很沒用?”

這句話讓李毅一愣,轉而隻能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沒有用?要不是你,這些流民今天能吃上熱飯?要不是你,昨日又怎能夠贏得他們的信任?”

孫鈰嘿嘿一笑,道:“這又能怎樣,全都是靠著我爹的名望,至於我,就隻是一個靠著家世的可憐蟲罷了,根本沒有辦法靠自己改變這一切。”

李毅想了想,對於已經開始鑽牛角尖,否認自己的孫鈰,他從心底感覺到高興。

“謙和,其實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真的靠自己就能做成事。你覺得自己不應該仰仗家世,你覺得自身力量薄弱,可是難道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麽厲害嗎?用最大的努力去做成想做的事情,這才是最簡單的道理,當你救活了這近千流民,這才是最大的收獲,強大不隻是自身的武力和才智,更重要的是別人的看法,自己的收獲。”

孫鈰呆呆的聽著李毅說的話,他並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卻是容易得到安慰。

“子正,你以後一定能幹出一番了不得的事業。”

李毅搖搖頭說:“我一個人什麽事業都做不好,所以我需要一幫誌同道合的人,輔國社就是我們的路,輔國安民,謙和,我們要做的還有很多,這些事業是我們共同的。”

“嘿嘿,輔國安民,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這句話的重量,更是了解了其中的艱辛。但是相比以前的日子,這個時候我才真正發現自己是活著的。”孫鈰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趕緊的,帶著人去將糧食運過來,有口飽飯吃就能過多活下來幾個人,我們沒時間在這裏多愁善感。”李毅重重的錘了一下孫鈰的胸口,這種粗魯的動作讓孫鈰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同樣回了李毅一拳,點點頭離開了。

孫鈰剛剛離去,李毅就看到小玉領著一行人進了聚居地。

能夠看得出來,小玉今天精心梳妝過了,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配上可愛的麵容,顯得清新脫俗,讓白嫩的臉蛋更顯的嬌豔欲滴。

要是說小玉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那麽其身後跟著的女子就是梅花,冷厲傲嬌,隻是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其身上一股堅韌的力量。

“李毅,快看看誰來了。”小玉讓出身後的女子,臉上含著笑意道。

女子輕輕一哼,臉上依然冷若冰霜,她可是已經好久沒有見過李毅,也沒見過其來找自己,心裏已經有些薄怒。

對於突然出現的陳紅燕,李毅稍微有些意外,要知道他隻是讓其調一些人來幫助自己,沒想到她親自來了。

其實這樣也好,白洋澱局勢已經穩定,陳紅燕身為墨門中人,正好可以留下來幫助自己。

“紅燕,你怎麽來了?”李毅臉上含著驚喜道。

對於這種出乎意料的熱情,陳紅燕臉色稍稍泛紅,驟然加快流的血液,讓她雪白的脖頸上竄升出一條粉色紅暈,逐漸擴大到耳根、麵頰,如火燒燎般滾燙。

她下意識地緊了緊外衣,才點點頭,“我接到你的書信,看到了城中流民的問題,就趕了過來。你還真是,用得著我的時候才想起來找我。”

她的言語忍不住帶著哀怨,讓李毅尷尬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怎麽回答。

好在小玉及時解圍,看著聚居地的場景,問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一片狼藉?”

“剛剛一夥牙行的惡霸來搗亂,死傷不少人,我正在處理。”李毅解釋道:“你們來的正好,我們人手正好不夠。”

小玉和陳紅燕都能分得清輕重,當下看向李毅,等著他托付事情。

李毅也不客氣,開口道:“小玉,這裏的輕傷者很多,你帶著人照顧他們,燒水幫助他們清洗傷口,記住,包紮傷口的布條也要用熱水煮過之後才能用。”

小玉聽了點點頭。

吩咐完小玉,李毅又看向陳紅燕,帶著歉意道:“剛來就讓你做事,可是事情緊急,也沒有辦法,你多多諒解。”

這般客氣的話,讓陳紅燕稍稍有些失落,隻是搖搖頭,道:“安排事務吧,不要這麽婆婆媽媽的。”

一直在匪窩裏帶著的陳紅燕,什麽時候身上都有著尋常女子沒有的勇氣和幹脆,李毅也不廢話,道:“待會會有人送糧食過來,我想讓你組織人分發量是,將能用的器皿集中起來熬粥。”

這些事情對於陳紅燕不是什麽難事,她應了一聲,就離去了。

照顧傷者,分發糧食,大家有的吃,有藥醫,也就已經能夠滿足,所以事情進展順利,很多事情開始穩步的進行。

李毅來回巡視,安撫驚魂未定的流民,這個時候流民需要一個主心骨來讓他們安心,而自己就是當仁不讓的人。

能夠的看的出來,流民們已經將自己當成救命恩人的對待,在崇尚恩義的時代,他們完全能夠詮釋什麽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也會利用恩情和自己糾纏不休,達到一種生存的目的。

也就是說自己有了一批能夠效死力的忠實手下,也有了一批需要養活、怎麽都擺脫不了的仆從。

這是一股助力,也是責任。

一個流民漢子飛快的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大口的喘息著。

李毅沒有急著發文,讓其平靜一些,才問道:“怎麽了?”

漢子慌忙的道:“小恩公,那個鄧玉堂想要見你。”

鄧玉堂乃是自己安置流民的突破口,所以一直讓流民單獨看管,這個時候找自己,除了想要買自己的命,李毅實在想不清還能有什麽事情。

流民有些慌張的看著李毅,臉上已經一片慚愧,本就是一個傳話的事情,自己偏偏沒什麽出息,做的這般魯莽驚慌。

這也是太過緊張,李毅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待會就去見他。”

這個親切的動作立刻讓漢子的擔憂消散,他露出暗黃的牙齒笑了笑,像是孩子一樣飛快的跑了回去。

巡視完流民營地,見到一切正在按部就班的穩步進行,也就放了心。

李毅脫去染血的外衫,喝了一碗茶水,這才去見鄧玉堂。

鄧玉堂正跪在地上,一雙手被反綁到身後,灰頭土臉的配著大腹便便的身體,顯得十分可笑。

李毅讓看守的流民先出去休息,然後為鄧玉堂鬆綁,搬過來凳子,示意他坐下。

鄧玉堂也不客氣,露出一個冷笑,將身邊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滿足的長舒一口氣,顯得極為暢快。

李毅就這樣看著他。

鄧玉堂聽著外麵的喧嘩,道:“沒想到啊,我鄧玉堂混跡江湖數十年,今天卻栽在了一個小輩的手裏。你這一場贏得漂亮,也贏得詭異,要是老子有你這份身手,恐怕身家至少是現在的十倍乃是百倍。”

“你不可能有我這種身手的,所以廢話也不要多說,直接講,找我來做什麽?”李毅沒有時間,也不想和這樣一個油滑之人閑聊,直截了當的問。

這讓鄧玉堂滿腹的詭辯沒了機會宣泄,隻能幹笑兩聲,道:“兩千兩,放了我和我的手下。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

李毅背著手站在鄧玉堂的背後,笑著道:“十幾條人命,你倒是這般輕易就想讓我們忘記。”

鄧玉堂還以為李毅是在討價還擊,皺著眉頭道:“我也死了不少人。”

“那是他們該死。”李毅冷喝道。

這讓鄧玉堂身子一震,久久的沒有說話。

“五千兩銀子,這件事就此揭過。我查過你,你就是孫鈰學堂的一個學子,原本是流民,並沒有什麽背景。小子,這件事老子這麽做已經仁至義盡,做人要懂得進退,不要以為自己練了幾年武就這般的張狂。”

鄧玉堂冷厲的看著年少的李毅,拍拍他的肩膀說:“記住一句話,和氣生財,你要是不喜歡這句,那就記著另外一句,叫做明刀易躲,暗箭難防,無論是下毒、陷害,這個世上殺人的辦法是很多的。”

到了這種時候還想著威脅自己,李毅的臉上露出了冷厲的笑容,他看著鄧玉堂,道:“你說仰仗的無非是自己的銀子和背景,但是你這種人,隻要變成了死人,銀子是其他人的銀子,也沒有人會為了你招惹一群不要命的苦哈哈。你死,比活著更對我們有利。”

李毅的話讓鄧玉堂的瞳孔猛然伸縮,他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還有些稚嫩的少年竟然能看的這般透徹,在爾虞我詐的江湖場上,最本質的就是利益的交換,自己成了死人,就沒有辦法為別人帶來利益,也就沒有人會為自己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