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亂?”李毅有些疑惑的問道。

“是啊,不僅是他們,就連李毅你,也看到了大明現在麵臨的困境。”王知縣有些無力的坐回到座椅上,道:“這些大戶最是聰明,他們知道天下即將大亂,這個時候正是渾水摸魚,大發國難財的時候,所以才這般的膽大妄為,侵占土地、排除異己,為的就是盡快的提升實力,增加自己自保的力量。而這群人中以何家馬首是瞻,為的就是想在何家的帶領下抱成一團,在亂世中能夠獨善其身。到時候無論是朝廷還是賊匪,要想在此地立足,都將要靠他們的支持,他們就將是這裏真正的掌控者,能在各個勢力之間渡過這個亂世。”

王知縣話語中滿是悲痛,李毅卻是聽懂了其中的陰謀。他本來以為官紳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因為貪欲,想要得到更多的好處,沒想到原來他們已經開始為亂世做準備。他們任何的作為,都是為了渡過亂世,並且將自己的榮華富貴和對當地的掌控權中一直延續下去,最後不管是賊寇還是朝廷贏了,想要生存下去,都將要依靠他們的支持。

難怪越是亂世,百姓越被剝削的嚴重,為的就是積累更多的能量,增強自己的地位。

“縣尊,既然這些大戶這般自私自利,你又為何讓我放何耀祖和被俘的家丁回去,這樣做不是增強他們的實力嗎?”李毅問道。

王知縣感歎道:“這樣我有如何不知道,但是他們這些人雖然深藏巨資,卻是最為小氣,你要是與他們爭鋒相對,毫不退讓,他們必定想盡辦法來對付你。你別看自己實力不凡,就不懼他們,要知道他們財權皆有,隻要動用錢財賄賂朝廷大員,將你們定為反賊,京營轉瞬就能將你們碾成齏粉。就算不如此,他們也能將你們困死在安新,一粒米,一粒鹽也不可能運進來。不管如何,真的爭鬥起來,你還不是他們的對手。”

王知縣所說的都是事實,糧食、食鹽本就是亂世最基本的東西,大戶已經將他們通通掌握在手裏,等著屯高居奇,大賺一筆,自己要是真的與他們撕破臉,怕事真的很難得到糧食和食鹽。

至於被誣陷為反賊,那就更加輕鬆,現今朝廷官職都是靠錢糧購買,更不要說賄賂朝廷大員了。

“縣尊,這些大戶這般的猖狂,難道我等隻能一味的忍讓?”李毅不甘心的道。

雖然他知道王知縣所說是真的,大戶們真的有這樣的實力,但是李毅卻不想退讓,在他看來,這些大戶這般猖狂,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沒人膽敢反抗,隻要讓他們吃到苦頭,大戶怯懦、卑劣的軟點就會出現,而那就是自己的轉機。

就比如這次贖買俘虜之事,不管何家和保定大戶之前多麽嘴硬,多麽不肯屈服,最後還不是還要來安新服軟?

王知縣一直在注視李毅的表情,見到其不但沒有被自己的話嚇到,反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臉上浮現出笑容:“我剛剛所說乃是針對常人,但是你李子正,卻不是常人。”

“我……”李毅疑惑的指著自己。

“對,就是你。”王知縣道:“常人不可能短短半年就能讓破敗的安新興盛起來,常人也不可能三番五次讓大戶吃癟,常人更不能讓李文升這個知府忌憚萬分,所以,你李子正不是常人。”

被王知縣這般誇獎,李毅都有點覺得不好意思。

“我之前所說,不是讓你屈從於保定大戶,而是讓你不要這般鋒芒畢露。”王知縣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語重心長的道:“子正,你是個不凡之人,注定要大有成就。但是你現在實力不強,還應韜光養晦,不益和大戶針鋒相對。我看你做事最有章法,應該不許我提醒,但是又怕你急功近利,沒有回旋的餘地,所以提議來做這個中間人,為的就是給你留下餘地。”

“縣尊,李毅何德何能,讓你有這般的苦心?”這些乃是關心之語,李毅聽了也是有些動容。

“你不必自謙,我這樣做,不僅是為你,也是為了安新的數萬鄉民。”王知縣歎道,因為李毅的安慰與安新的興衰已經緊密的結合起來,要是李毅出了事,安新也將陷入大亂。

李毅看著有些鬱鬱不得誌的王知縣,也是不由暗歎。王知縣不僅眼光獨到,富有才智,但是卻當個一個有名無實的知縣,而且身為知縣,卻隻能夾在兩大勢力間協調經營,能看出來,他也是十分的難受。

“子正,我聽說你今年要參與科考,你的功課如何了?”王知縣突然道。

“功課?”李毅微微一愣,然後不好意思的道:“最近幾日忙於俗事,卻是有些懈怠了。”

“奧,這樣可不好啊。”王知縣皺著眉頭道:“離今年的科舉已經隻剩下不足四個月,你底子又薄,還不努力,如何能通過府試,乃至院試啊?”

“縣尊怎麽知曉我要去考院試?”李毅剛剛說出口,突然一臉訕笑的道:“難道你已經聽說我的賭約了?”

“那是當然。帝師孫老的徒弟與族學先生的賭約,整個保定讀書人皆是聽聞了。那些書生最是不喜你這種不受規矩的人,所以都等著看你的笑話呢。”王知縣笑著道,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麵前的李毅不是什麽完人。

李毅也是苦著臉,他最近的確極少看書,通過府試的希望都小,更不要說院試了。

這個賭約一定是王鶴翔等人宣講出去的,為的就是讓自己出醜,墮了孫師的麵子。

“多謝縣尊提醒,子正接下來自當努力讀書,一定不能讓那些小人的企圖得逞。”李毅重重的道。

王知縣點點頭,道:“保定有孫老坐鎮,才這般風平浪靜,大小官員更是不敢輕易伸手。你要是輸了賭約,不僅會讓孫老顏麵掃地,還會助長那些奸佞之輩的貪心。”

李毅也是懂得這些,當下點頭。

又閑聊幾句,李毅就找人安排王知縣休息去了。

趁著還有時間,李毅就想著去研究所看看。眼下他隻有香皂這種上配可以銷售,還稍稍有些不足,若是玻璃和牙膏、牙刷也能盡早的研製出來,就能極大的豐富店鋪的商品數量。

研究所在工業區的核心位置,一直都有人看守,李毅也是接受了檢查,才會進入,這樣做能夠避免任何人裹挾機密圖紙離開。

當他進入研究所,正好看到一個工匠正拿著一個巴掌大的玻璃鏡,李毅臉上一喜,連忙上前問道:“玻璃已經研製成功了?”

“小恩公,這是佛郎機人造的鏡子,不是我們製作的。”匠人見了李毅稍稍鞠躬,雖然李毅讓他們不要這般客氣,但是安新的鄉民還是對其十分的尊敬,一定要行禮。

弗朗機人?佛郎機其實是大明對西歐洋人的統稱,眼下大部分是葡萄牙人,早在上個世紀,葡萄牙人和大明已經有通商了,大明在澳門建立了一個專門用來貿易的貨站,由大明和佛郎機人共同管理,並非大家想的乃是葡萄牙人搶占的,隻不過葡萄牙人不管是冒險者還是軍隊,都在這裏停歇,事實上一直在朝廷的管理之下。

“這樣說,我們的玻璃技術還是沒有突破?”李毅有些失望的道。

“小恩公,你讓我們研製的琉璃,我們已經成功,但是還沒來得及經過檢驗。”工匠見小恩公共有些失望,連忙道。

其實這個時期,大明的一些玻璃製品是叫做琉璃,古時候的傳統琉璃實際上也就是玻璃的一種。

這些琉璃乃是是煉丹所得,主要成分是鉛鋇,是有毒的,不適合用作飲食器皿,隻適合當做裝飾品,這種裝飾品隻有皇家才能用,所以技術並不普及。

而且玻璃製品是易碎品,數量少,所以價錢十分昂貴,剛才工匠手裏拿著的那塊就需要幾百兩銀子,更不要說一些有著奇特形狀的玻璃製品。眼下大明的琉璃製品大多是從佛郎機人手裏買到的,他們從歐洲來到亞洲,琉璃容易在航海途中破碎,李毅剛剛看到的那塊,還是從戰利品裏發現的,專門拿來進行研究。

李毅看了一眼,就覺得工匠手裏的玻璃鏡是傳教士帶來的,另外玻璃鏡明顯有著歐洲風格的裝飾,和大明的審美不太一樣,剛剛也是關心則亂,沒有看清楚這點,還以為是玻璃的技術已經成熟了。

“既然已經初步成功,那就演示一遍給我看看吧。”李毅開口道。

小恩公這麽著急的前來看他們研製的玻璃,這讓工匠們都有些激動,想要好好演示,讓小恩公看看他們的能力。

其實之前李毅就給過他們建議,讓他們通過石英砂和純堿燒製出了玻璃,但玻璃是綠色的。這種綠色實際上是含有少量的鐵導致的。

若是加入一種叫做二氧化錳的催化劑以後,原來的綠色就會變成黃色和紫色。光學上,黃色和紫色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互補,混合在一起成為白光,玻璃就不偏色了。

現在錳礦石還是十分稀缺的,所以工匠們做起研究來也是十分的認真,李毅就在旁邊看著,不知道玻璃是否真的研製出來了。

工匠們通過不斷的加入不斷分量的錳礦進行實驗,黃色和紫色的玻璃都已經被工匠們很順利的製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