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聽身後弓弩聲響起,李毅來不及回頭,腳尖點地,猛然飛躍而出,但是肩膀一震,一支弩箭已經深深的紮進他的肩膀。
見到李毅受傷,章為樂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高聲大呼道:“賊人已經受傷,快些拿下他。”
弓弦連響,弩箭齊發,剩餘的數十精兵蹲在地下,組成一個陣型,對著李毅不住激發弓弩。
在這般猛烈的攻擊下,李毅猛然衝進廳堂,一腳將擺滿佳肴的八仙桌踢飛出去,隻聽咚咚咚數聲響聲,弩箭全都顫動著釘在桌麵上。
兩位手持樸刀的精兵一眼,帶著數名手下小心翼翼的靠近過來。
五名手拿弓弩的精兵則是緊張萬分,額頭上不斷有汗水滴下來。
他們從軍數載,擊殺的賊匪不知多少,可是從來沒遇到如此勇武的對手。
“滾開,由某來。”一個身穿鐵甲的壯漢虎吼一聲,舉著樸刀衝了進來,一刀劈開桌案,緊接著身後弓弩激發,數支弩箭皆是射了過去。
一連三個凳子被拋了出來,帶著呼嘯的聲響砸在弩手之中,逼得他們紛紛低頭躲避,就在這時李毅飛躍而出,直接攻向那身穿鐵甲的壯漢。
“來得好。”
那壯漢高喝一聲,手裏樸刀揮出,角度極其巧妙。李毅身子一偏,擺出一個奇異的姿勢躲開著一擊,整個人都帶起低沉的風聲,直直的衝向壯漢的身前。
他是空手,隻有近身才能施展有效的攻擊。
壯漢顯然沒有想到有人能夠躲開自己的攻擊,神色有些驚慌的後退半步,刀身飛快的回轉削去,但是卻被李毅抓住了刀身。
激戰之中,能夠抓住對手的刀身,這簡直難以想象。
壯漢神色慌張,一雙虎眼瞪得睜圓。
李毅一臉冷峻,麵前著鐵甲壯漢雖然悍勇,但是武藝平常,不是自己的對手。
他一把抓住對方的刀身,對方急切間無法掙脫。隨著他手腕一抖,一股震勁沿著刀身傳遞,手握刀柄的壯漢幾乎就要鬆手。
李毅顯然也沒有想到對方力量居然如此難纏,猛地振作精神,一聲大吼,手臂鼓勁挑起。他的臂力驚人,但是肩膀受傷,在肌肉的膨脹拉動下,劇烈的疼痛讓其嘴角抽搐,而身穿鐵甲的壯漢已經被他挑飛了出去。
緊跟在後的弩手紛紛舉起弓弩要射擊,李毅身子像是飛鳥般飛撲而上,奪過的樸刀猛然劈出,一記平揮,幾名弩手的弓弩都被這一刀砍斷,不能再用。
遠處的官紳看到李毅這般伸手,都是不由高聲叫好。
就連群起攻之的精兵們也是麵露敬佩之色。
就在這時,一身鮮血的孫耀文也是衝進了廳堂,看著李毅右肩釘著一根弩箭,立刻臉色大變。
李毅看了他一眼,孫耀文身上有多處刀傷,但是並不嚴重。
看來自己剛剛的勇猛吸引了大半的攻擊,使得孫耀文的壓力並不是很大。
“背上田掌櫃,從後院跳牆走。”李毅沉聲道。
孫耀文聽了大驚,公子這是要獨自留在這裏阻擋兵丁,讓他們逃命啊。
“公子,我留在這裏阻擋他們,你帶著老田走吧。”孫耀文猶豫了一下,一臉堅毅的道。
生死之間,誰人能做到坦然相對。
李毅聞言臉上露出些許微笑,沉聲道,“你帶著田掌櫃先走,我武藝比你要強上許多,他們是留不下我的。”
其語氣帶著極度的自信,而這股自信卻是來源於絕對的實力,李毅有資格說這番話。
但是今日章為樂明顯是準備已久,又怎能輕易放李毅離去,孫耀文心裏哪裏放心的下。
“不要多言,你留下定當沒有活路,我留下還有一線生機,我視你為兄弟,怎可斷了你的生路。走吧。”李毅正色道。
孫耀文看著李毅深沉的眼神,糾葛之間,熱淚盈眶,顫聲道:“公子……”
李毅卻是滿臉灑脫,道:“勿要擔憂,我可沒那麽容易死。你快帶田掌櫃離去,這樣我就沒了後顧之憂,知道了嗎?”
孫耀文虎目含淚,遲疑片刻,注視著李毅重重點頭,道:“公子,我孫耀文發誓,今日你要是有了閃失,我定要殺了章為樂這個老賊,為你報仇。”
李毅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看著那堅毅的麵容,沒有言語。
情況緊急,孫耀文背起田掌櫃離開,李毅則是撿起地上的樸刀,注視著緩緩逼近的精兵。
李毅等人躲在廳堂,逼退精兵,這使得整個場麵進入一個短暫的安靜,所有的人都將目光對準了那安靜的廳堂內。
章為樂在幾名精兵護衛之下靠近過來,臉上還帶著驚色,卻是喝道:“李毅,你的手下已經逃走,已經沒人能夠幫你了。事到如此,你還不束手就擒,快快出來投降?如若不然,本官就讓你今日橫屍當場。”
孫耀文等人的離開章為樂當然知道,但是李毅這般的勇猛,他不敢分兵去追,隻得集中兵力,想要擒下李毅。
李毅並不妄動,而是手持樸刀,靜靜的等候。
外麵有著數名弩手,再加上十數名精銳兵丁,都在嚴陣以待的等著他,他不可能這般直接衝進去。
想了想,李毅沉聲道:“章為樂,我知道你的意圖,但是你可知道,我一死,整個保定府將會出現大禍。”
“大禍?”章為樂臉上帶著冷笑,道:“你不就是說安新那數萬流民嗎?實話告訴你,這次擒拿了你,下一步京營的那些勳貴就會南下,到時候你的安新就會變成人間地獄。”
京營?李毅聞言一震,驚怒道:“那些流民已經入籍,乃是大明子民,你們竟敢殺良冒功?”
章為樂嗤笑道:“大明子民?大明什麽時候說要招安你們這群流寇了?你們明明就是長期聚集在白洋澱的流寇,密謀造反,朝廷派大軍圍剿乃是理所應當。”
聽了此言,李毅無疑是晴天霹靂。
“李文升在哪裏?那些流民是他接納的,他在哪裏?”李毅大吼道。
章為樂冷笑道:“你說保定知府李文升?他一個小小的知府算的了什麽,要是其聰明,就乖乖做了啞巴,如若不然,那就是包庇流寇,勾結賊匪,乃是重罪。”
“你們竟敢如此?就算你們堵住了李文升的嘴,但是保定府百萬百姓皆是知道此事,難道你們能堵住悠悠之口嗎?”李毅感覺自己的情緒都要失控。
他本來以為章為樂此次前來,隻是張橫的指使,想要對付自己,沒想到其中竟然還隱藏著這般喪盡天良的算計。
其奉朝廷命令來保定府調查案件,並不是為了孫家滅門的慘案,而是為了借用此案遷出白洋澱的賊匪。
白洋澱的賊匪早在坐山虎一戰後,就全都被李毅收編,入籍成為百姓,這件事是李文升的親手辦的,也可以說是他的功勞。
但是如今,章為樂明顯是要借用孫家滅門此案,將白洋澱的百姓全都誣陷為賊匪,然後京城的勳貴門再派兵圍剿。一個是發現聚集在京師南門的賊匪,一個是剿滅賊匪,這般天大的功勞兩者劃分的清清楚楚,最後犧牲的隻會是自己這個導火索和安新數萬鄉民。
此計,可以說是無比歹毒。
李毅雙眼冰冷,神情可以說是死灰。
他煞費苦心建立安新,建立商路,讓數萬流民免去了餓死田野的下場,但是一切的努力都比不上張橫、章為樂的這番計謀。他們隻不過施了一個計謀,自己的一切努力不僅化為飛灰,數萬流民還要落得慘死的下場。
這何其不公。
李毅轉向門外,森然道:“章為樂,你要是敢施此毒計,我李毅發誓,定要殺盡你們這些奸賊。”
章為樂聞言哈哈一笑,道:“殺我?你現在已經插翅難逃,還有什麽機會殺我。等你一死,我就將孫家滅門慘案置於你的頭上,到時候安新乃是賊窩,你乃是賊首,大兵壓境,寸草不生,本官定要好好見一見這幅人間盛況,以報你今日一拳之仇。”
其話語毫無人性,將安新數萬百姓當成草芥。
李毅悶哼一聲道:“那就不用等以後,今日我便取了你的性命。”
章為樂也是心機難耐,揮揮手,命令精兵逼近。
數名精兵手持腰刀,一臉謹慎的緩緩靠近,為首的剛剛踏入廳堂,就看到寒光在麵前閃現,其舉刀擋格,當地一響,壯漢遺留的樸刀竟將那精兵連人帶刀地斬為兩截。
緊跟其後的精兵紛紛驚駭,列陣防禦。
李毅則是猛撲而來,一臉凶狠的吼道:“章為樂!我今日要你的命。”
他怒目看著後頭的章為樂,舉刀一揮,此刻再也不手下留情,淩厲刀光揮出、斬落,霎時人頭橫飛,隻見院中一條黑影左撲右閃,刀光所到之處,殺氣懾人,當者無不披靡,就連身經百戰的精兵也不敢再擋,紛紛後退。
章為樂也是臉肌抽搐,幾乎咬碎滿嘴鋼牙,厲吼道:“傳令,全部人壓上,老子從京營要你們過來是殺賊的,不是被殺的。”
這時那個身穿鐵甲的壯漢森然道:“你這官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沒看到老子已經拿人命來拚了。”
這壯漢乃是京營的勳貴,地位比章為樂還要尊貴,其不敢發怒,隻是冷然道:“今日要是讓李毅走托了,回去造反,你們勳貴就別想這麽輕易的取得功勞了。”
見識了李毅的厲害,那壯漢也是懂得這個道理,上前喝道:“全軍搬出燕陣,刀盾手上前,弓弩手緊跟其後!”
命令一下,剛剛還畏縮不前的精兵頓時暮氣一掃,全都按照命令擺出陣勢。
李毅大吼著衝了上來,因為暴怒,雙眼血紅。
這時候數名弓弩手紛紛射出手裏的弩箭,刀盾手也膽戰心驚的朝著李毅靠近,利刃劈砍而下。
李毅狂吼一聲,舉足一點,便從刀刃寒光上躍了過去,半空一個翻滾,樸刀斬落,已將緊跟而來的刀盾手腰斬兩段。
屍首橫飛,滾燙的鮮血飛濺成血汙,沾染在李毅的臉上,配上那血紅的眸子,簡直如魔神一般,讓人驚恐。
精兵見他悍勇如斯,都是嚇得呆了,一時急急後退。那在後麵指揮的壯漢跳了起來,喝道:“弓弩手分開射擊,刀盾手守住院牆大門,決不能讓賊人走脫了。”
弓弩手立即端著弓弩凝立瞄準,也不再齊射,而是分開射擊。
這般分開射擊,李毅需要分出更多的心神防備,直聽得弓弩彈射的聲響不絕於耳,抬起桌子就擋下弩箭,弩箭打在桌麵上,有一支弩箭射穿桌子,擦著李毅的臉頰飛過去,留下一道血痕。
院落除了桌子幾乎無躲避之物,在弓弩手的瞄準下就像是靶子一樣,李毅翻滾著靠近刀盾手,和兵丁纏鬥起來,試圖幹擾弓弩手。
肌肉膨脹,李毅的力量在這一刻徹底的激發出來,刀盾手拿著的硬木盾牌幾乎一刀就被砍成兩半,其後的人也是支離破碎,橫屍當場。
地上滿是人的斷肢和流出來的內髒,鮮血淋淋的十分血腥。
眼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被李毅擊殺,那壯漢也是越來越焦急。
這時候章為樂走上來,道:“快讓弓弩手攻擊李毅,眼下隻有弩手能對他產生威脅。”
壯漢咬牙切齒的看著左右飛竄,難以抓到蹤影的李毅,道:“不行,他和兵丁纏的太近,弓弩手很可能射中同伴。”
章為樂聞言怒聲道:“這都是什麽時候了,那裏還哪能管得了這些兵丁的死活。讓李毅走托了,我們就完了。”
李毅一旦走脫,數萬賊匪立刻凝聚成一團,到時候群起浩浩,京營就是想要剿滅也要傷筋動骨。到時候那些大人物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兩個辦事不力的家夥。
壯漢一臉焦急,把心一橫,叫嚷道:“弓弩手不要顧慮,全力攻擊!”
其一番話,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弓弩手紛紛射擊。
刀光閃動,李毅奮力擋開兩名精兵的圍攻,突然兩隻弩箭直直的射進他的背後,讓其身子失衡,險些摔倒。
數名精兵連忙上前,刀光劈砍,重重的砍在地上,將青石磚塊看出一個個豁口。
李毅顧不得理會背上的弩箭,翻滾著躲避利刃,弩箭被身體壓的折斷,將傷口撕裂,劇烈的疼痛差點讓李毅叫出來。
翻滾之際,李毅抓起身邊的凳子,便往前方擲去,那凳子乃是十分沉重,在李毅雄渾的力道投擲後,聲勢十分駭人,一個弓弩手躲避不及,被正好砸中腦袋,直接暈了過去。
其餘弓弩手見了微微一愣,連忙轉過身將弩箭射向李毅,頃刻之間,李毅身上連中兩隻弩箭,鮮血浸濕衣袍,顯然受了極重的傷。
要是換做他人,早就沒了戰鬥力,但是李毅身體內血氣旺盛,體質有異於他人,依然勇猛非常,左突右攻,如同魔神般勇不可擋,所有精兵節節後退,竟然不敢與之爭鋒。
眾精兵慌忙退開,跟著連連放箭,李毅仗著感知強大,用樸刀磕飛弩箭,但也是被攻的有些狼狽。
戰到此時,饒那李毅武功高強無比,身上也已經有多處刀傷,背上和肩膀更是插了四隻弩箭,鮮血不斷的從創口處流出來,順著刀柄一滴滴的低落,讓人心顫。
“快上,賊人已經力竭,殺之可得百兩。”章為樂滿臉喜色,高聲大呼。
聞到另有賞賜,精兵俱是士氣一陣,雖然被李毅殺的膽寒,但是生死有命,皆是奮勇上前。
源源不斷的軍士衝來,又有弩手在旁邊暗算自己,李毅左衝右突,霹靂雷霆般地又殺數十人,但他自己身上也滿是鮮血,情勢已經十分危急。
李毅失血過多,腦袋有些暈眩,隻得以刀駐地,大口的穿著粗氣,隻覺得胸腔如火灼燒,十分難受。
但就算如此,其雙眼血色彌漫,殺機懾人,如同魔神一般威勢極重,不容他人輕視。
所有的兵丁皆是退避不前。
“這真乃無雙猛士耶!”那勳貴壯漢不由動容歎道。
章為樂卻是嗤笑一聲,上前大聲道:“殺李毅者,可得百兩,快給我上。”
李毅轉身看著被重重保護的章為樂,知道自己難以殺他,當下猛然吸了一口氣,雙腿如弓般飛躍而起,向著牆頭越去。
章為樂見了失聲驚叫道:“快快阻攔,勿要走了李毅。”
但是精兵的陣勢皆被了李毅打破,此刻沒有人能夠阻攔,隻得見著李毅向著牆頭越去。
弓弩手紛紛激發手裏的弩箭,刺耳的尖銳聲在李毅耳邊響起,釘在牆體上。李毅則一腳踏在牆身上,身體猛然抬升,躍上了牆頭。
“一群廢物,不要走了李毅。”章為樂帶著人追了上來,大聲的吼道。
情急之下,他直直向前,來到牆邊十步,身為護衛散亂,露出一絲空隙。
李毅則是躍上牆頭,嘴角浮現一絲冷笑,突然轉身舉起右臂,露出不知什麽時候被其奪取的弓弩。
刹那間,章為樂尖叫著就要躲避,但是李毅已經勾動手指,弩箭激發而出,射進了章為樂的胸口。
“大人……”
兵丁大驚之下紛紛大呼。
李毅跳下牆頭,剛想疾馳離去,隻見麵前火把閃耀,一個個兵丁早已經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