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城以東三十裏。

夜幕退去,急行大軍也暴露在野外,連夜撤退之後,嶽步凡並沒有來得及休整,就開始急行軍,押運著錢糧向著太行山趕去。

經過一夜的急行,原本滿是火光保定城已經看不到絲毫輪廓,原本震天的廝殺聲亦聽不到了,但是在白日這般急匆匆的行軍,賊匪們在疲憊之下,心中更是感到惶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原本不是大軍壓境,聲勢駭人嗎?怎麽轉眼之間隻剩下這些人,而且急匆匆的像狼狽逃竄一樣。

賊匪不明所以,嶽步凡卻是恨不得所有人皆能插上雙翅,瞬間飛回太行山。

“快!快!再快點!”

嶽步凡策馬舞槍,聲嘶力竭地催促賊匪加快速度,萬餘匪軍廝殺了一夜,又接連疾行,早就疲憊不堪,還能快到哪裏,幾乎每人都是衣衫襤褸,隊形散開,一個個像狗一樣喘的不行,然而,在嶽步凡的催促下,隻能繼續玩命狂奔。

他們雖然不明白緣由,但心裏卻隱隱感覺到了危險,隻有加快步伐,才能躲開危機。

這時候飛馬趕來,騎手滿臉驚恐的道:“掌盤子,楊駝子等人兵敗,四萬大軍全軍覆沒了。”

聽到楊駝子等人敗了,嶽步凡臉色一變。他知道楊駝子等人必敗無疑,但是沒想到會敗的這麽快,這麽徹底。

四萬大軍死在了保定,太行山就有十萬婦孺老幼要披麻戴孝了,想到這幅慘狀,嶽步凡就止不住的歎息。

這四萬人死的真是太不值了。

“賊他娘的,不想死的就快點趕來,快。”嶽步凡怒罵一聲,大聲的喊道。

賊匪們剛剛也聽到楊駝子等人兵敗的消息,想到那四萬人剛剛還和他們一起打仗,現在就成了保定城外的屍體,一個個不由毛骨悚然,速度也加快許多。

初日高掛,火紅的彩霞亮起,就在所有人都在急匆匆趕路的時候,忽見一隊馬軍從後方衝了過來,一頭闖進了後軍之中,來到嶽步凡身邊。

這夥人是嶽步凡派去的哨騎,專門用來監視官兵。

哨騎頭目滿臉驚慌,策馬趨近嶽步凡,顫聲道:“掌盤子,官兵騎兵就在身後。”

嶽步凡怒道:“休要驚慌,傳令齊沙木,讓他率領馬軍擋住官兵騎手。”

那頭目微微遲疑,叫道:“掌盤子,官兵足有兩千騎,我軍隻有五百,二爺要是有個閃失怎麽辦?”

“費什麽話,速去傳令。”嶽步凡情緒有些暴躁,頭目不敢抗命,正要拍馬離開,嶽步凡又道:“站住。”

頭目連忙勒馬停下。

“你告訴齊沙木,這批騎兵乃是從邊關調撥作戰,定不願意有太大傷亡,隻要其能夠給騎兵迎頭痛擊,定能擊退他們。”

行軍不止,齊沙木帶著馬軍迎上了追擊的騎兵。

事情果然如嶽步凡所說,齊沙木一上來就率領馬軍突擊。其手下騎兵都是精銳騎手,裝備著甲衣利刃,隻是一刻鍾就殺的官兵人仰馬翻,死傷不小。

官兵見這夥賊兵馬軍實在凶悍,立刻灰溜溜的撤退,不敢再輕易靠近。

身後齊沙木監視官兵騎兵,嶽步凡心中安定,隻要沒有騎兵拖住他們步伐,官兵就別想再追上他們。

果然,一直到晚上官兵都被遠遠的甩在身後,看樣子在今日太行山前,根本追不上嶽步凡等人。

次日午時,賊兵趕到太行山山口,官兵卻還在後麵二十裏處追趕。嶽步凡知道,他們這次搶掠了大半的糧草和銀子,要是馬士英不能追討回去,定會受到懲處。

但是如今無論馬士英如何追趕,都已經來不及了。隻要進入太行山,就是進入他的領地,熟知這裏每一寸土地的賊匪們將會讓任何貿然進入的大軍付出慘重的代價。

“快,繼續加快速度!回去之後,許你等大吃大喝三日。”盡管眼看著官兵再難追上,嶽步凡還是催促大軍加快速度。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一直隱隱有些不安。他感覺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麽。

就在嶽步凡心中恍惚的時候,遠處山口突然有人影閃動,緊接著一枚鳴鏑拉起尖利的嘯聲刺入天空,嶽步凡瞪大眼睛看著遠處,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家門口中伏。

“奪回山口……”沒有絲毫遲疑,嶽步凡聲嘶力竭的大吼道。

他知道,一旦被人封住山口,自己就將陷入伏兵與官兵的夾擊中,所以無論如何,無論花多少代價,死多少人,他都要奪取山口,進入太行山。

令旗搖晃,早就疲憊不堪的賊兵紛紛上前。連續趕了兩天的路,他們早就已經到了極限,現在就靠著快回家的信念支撐著,沒想到現在連山口都被對方守住。

難道今日我等都要死在這裏?

太行山賊匪們腦海裏滿是這個念頭。

號角響起,是令全軍全力以赴奪取山口的命令,賊兵在外麵的平原上布開攻擊的陣勢,根本來不及休息,就在嶽步凡親自率領下向著山口逼近。

當他們衝到山坡下的時候,山坡上的線條已經升起了隱隱的煙塵,一列列穿著衣甲,手持強弓硬弩的射手井然有序的在陣前散布成一線,兩側有五百騎兵俯視下麵的賊兵,更有全副武裝,裝備精良的步卒在偏後的地方結成一個鱗甲陣,這是防禦最強的陣形之一。

此時所有賊兵都趕到了絕望,包括嶽步凡。

“這怎麽可能,什麽時候保定府有這樣一支精銳的軍隊。”嶽步凡張大嘴看著山坡上的兵卒,那鮮明齊全的甲衣,那鋒利精良的兵器,那訓練有素,令行禁止的軍勢,這種軍容,怕是隻有赫赫有名的戚家軍才能與之堪比吧。

看著滿臉驚恐的手下,嶽步凡原本嚴肅的麵容鬆垮下來,神色放佛死人一般,灰白的看不出絲毫生機。

麵對這等精銳,不要說他手下全都疲憊不堪,就是巔峰時期,恐怕都不是這支軍隊的敵手。

難道今日,某就要死在這裏?。

恍惚之間,嶽步凡想起了那青山綠野,那時自己還是朝廷參將,率領精兵駐守,和平時日騎馬狩獵,與手下開懷暢進。戰時逐敵百裏,斬首無數,那個時候是多麽的快意自由,可是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義父,孩兒今日就再浴血拚殺一次,若是身死當場,也算是報了你的提攜之恩。”嶽步凡按著槍杆,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上陣廝殺,死在戰場上,終歸是他這等武夫的宿命。

頃刻之間,他猛然發力,長槍舞動,在空中如同長蛇,“嗡”的一聲震鳴!

“殺……”

相比於死在身後官兵的手裏,嶽步凡更想和這等精兵酣暢淋漓的廝殺一場。

早就排好陣容的賊兵紛紛抬腿仰攻,他們一個個滿臉決然,心懷死誌,血戰了數日,終究還是逃不過一死的命運。

在他們展開攻勢的一瞬間,上坡上射手紛紛張弓搭箭。

緊接著嘹亮渾厚的喊聲響起,緊接著是箭雨飛馳的尖利呼嘯聲,羽箭立刻化為箭雨,籠罩住所有賊兵。

嶽步凡雙眼血紅的看著箭雨,猛地伸手出去,憑空一把攥住了羽箭。箭杆磨得他掌心一熱,他看向掌中的羽箭,突然抬起了頭。

羽箭沒有箭頭!

什麽人會用沒有箭頭的羽箭?嶽步凡不知道,但是絕不會是敵人。

他揮揮手,高聲喊道:“停。”

賊兵紛紛停下腳步,一個個滿臉疑惑的握著箭矢,他們手中的羽箭也是沒有箭頭。

“山上何人,能否出麵一談。”嶽步凡拍馬上前,高聲喊道。

緊接著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道:“掌盤子可帶三名心腹上山一談。”

“掌盤子不可,這可能是官兵的詭計。”一個頭目連忙說道。

嶽步凡擺手打斷他,他已經聽出來那個聲音是誰了。

果然,這一切還是繞不過那個深藏不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