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要吵了。”李毅出聲喝退孫鈰和田掌櫃。

孫鈰盯著田掌櫃冷哼一聲,恨恨的全都坐了回去。

馬何文心有謀略,李毅轉過頭問道:“何文,你如何看這件事?”

馬何文一直低頭沉思,聽到李毅提到自己,開口道:“依在下看來,張橫此舉到底出於何種考慮,才是我等最應該想的。”

“何等考慮?”李毅點點頭,“你繼續說。”

“張橫此人是奉皇命而來,公子之前說過,乃是朝廷見十餘萬災民係於一人之手,他們心有顧慮,所以才派張橫前來處置。但是依在下所想,其中估計還有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這一點李毅倒是不明白。

馬何文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遞給李毅。

李毅低頭一眼,不由神情凝重,將之傳給了其他人。

等到所有人看完,都是沉默不語,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李毅。

紙條上麵所寫的並不是什麽要緊事,但是連在一起,就有些耐人尋味。

查州縣完欠南糧數額

崇禎元年(1628)七月十九日,南京戶科給事中陳堯言疏:南都饑軍鼓噪,各省直應解南糧,有司視為可緩,聽解戶包攬,衙蠹侵挪,以致匱乏如此。請敕總督倉場部臣,備查州縣完欠之數,分別上聞,以憑究處,崇禎帝準從。

薊鎮兵變

崇禎元年(1628)七月二十日,薊門駐軍由於饑餓索餉鼓噪,焚搶火藥,經多方措處,始解散。至八月初,順天巡撫請先發欠餉三月,以安軍心。下所司速行。並任都督趙率教為總兵官,鎮守永平、薊州,轄馬鬆、大石、曹牆八路。

寧遠兵變

崇禎元年(1628)七月二十五日,遼寧寧遠軍中四川、湖廣兵因缺餉四個月,發生兵變,其餘十三個營起而應之,縛巡撫畢自肅、總兵官朱梅、通判張世榮、推官蘇涵淳於譙樓上。八月初,袁崇煥與兵備副使郭廣密謀,誘捕其首惡張正朝、張思順,斬首十五人,平定了兵變。

紙條上所寫,隻是今年一年之內,大明就有三起因為缺糧餉而導致兵變的禍事,這代表什麽?每個人心裏都十分清楚。

大明現在缺銀子,很缺銀子。

馬何文看著沉默的眾人,繼續道:“不僅僅是這些,今年南贛(今江西省南部)起義軍奪天王,建號永興元年,率眾攻破安遠縣城,劫庫放囚。七月的時候,嘉興、紹興等大風海潮,人畜廬舍漂溺無數,嘉興颶風**雨,濱海及城郊居民被溺死者不可勝計。紹興大風,海水直入郡城,街市可行舟。山陰、會稽、簫山、上虞、餘姚被溺死者,各以萬計。邊關還有後金要進攻山海、石門兩關,邊軍請求播餉。”

馬何文沒說一句話,大家對於大明的局勢就了解一些,也就更加明白大明還有多麽缺錢糧。

這邊連軍隊都沒法養活,另一邊各種開支不斷,毫無疑問,整個大明的財政已經接近崩潰,如今完全是拆了東牆補西牆。

“何文兄,你是說大明現在缺少錢糧,但是這和我們有什麽幹係?”孫耀文問道。

馬何文搖搖頭,道:“這其中的關係大了。”

說完他看了看李毅。

李毅點點頭,讓他繼續說下去。

馬何文這才道:“自從安新商品出售以來,安新土地上隨處可見成規模的作坊,安新的百姓大概有三成都進入作坊之中擔任工人。這代表什麽?代表著安新的商品已經供不應求。如今安新商品不僅銷往大明各地,就連旁邊的朝鮮、倭國以及安南都是供不應求,靠著這麽龐大的生意,安新每月的入賬應當有萬兩之多,可以說是日進鬥金。

朝廷現在缺銀子,所以在他們看來,安新就是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所以他們這番前來,估計是對小恩公的生意十分感興趣,不僅是朝廷,包括其中的大臣都想要從安新的商品中分上一杯羹。”

“這,這簡直是聳人聽聞。何文兄,你不要胡亂猜測。”孫鈰不敢相信朝廷為了獲取錢財竟然會這般做,長久的忠君思想,仁義道德,讓他認為馬何文完全就是信口雌黃。

馬何文並不生氣,隻是靜靜的看著孫鈰,道:“謙和兄,難道你忘記上次章為樂的事情了嗎?”

“章為樂?這和章為樂又有什麽關係?”孫鈰氣急敗壞的道。

“有關係。”

這時候李毅開口了,他看著孫鈰,看著周圍所有的人,道:“章為樂當初來,並不是故意對付我,他是帶著目的而來的。”

“子正,你……”孫鈰看著李毅,精神有些恍惚。

李毅點點頭,道:“當初章為樂前來,就是因為看上了安新的財富。他曾經親口對我說過,隻要抓到我的把柄,就會向朝廷誣陷我囤積甲士,預謀造反,到時候勳貴們就會帶著京營南下剿滅安新,立功得賞賜。而安新的所有財富,包括作坊,都將被朝廷的那群文官瓜分,幫助他們生產更多的財富。”

李毅一臉平淡的說出這些話,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借助誣陷陷害他人,升官發財,這等手段這能不讓他們毛骨悚然。

鄭山也是滿臉的震驚,他涉事不深,就因為為人忠厚正直,一直管著財物,這時候卻是被這種隱情嚇得精神恍惚,不由問道:“這樣說來,章為樂豈不是……”

剛剛問完這句話,鄭山就後悔了。

“是,章為樂不是逆賊,而是被我所殺。”李毅直接承認下來,他看著鄭山,眼神淩厲的道:“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還會害死安新所有的鄉親,我沒有選擇,也不需要選擇。他死,就是最好的結果。”

鄭山沉默不語,他不讚同李毅這種狠辣的做法,但是他也沒有解決的辦法,所以他隻能沉默。

李毅長舒一口氣,自從張橫到來之後,自己似乎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何文,你繼續說。”

馬何文點點頭,道:“根據公子剛剛所說,章為樂一定是受張橫指使的。如今很顯然,張橫並沒有放棄這個計劃,他這次來也是為了得到安新的作坊。”

“那麽我們現在怎麽辦呢?”一直靜靜的坐著的小玉開口問道:“張橫乃是奉皇命前來,就是李知府也奈何不了他,更不要說我們了。”

這時候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不管怎麽樣,張橫代表著朝廷和皇帝前來,他就是保定府的天,沒有人能夠對抗的了他。

其實李毅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強大的武力和張橫對抗,但是毫無疑問,這樣做的後果形同造反,朝廷絕對不允許一股勢力掌控著保定府這個重要的戰略要地,而最後的結果就是大兵壓境,李毅就將走到造反這一條路。

到時候死的人,可就不止十數萬。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突然,有人開口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田掌櫃身上,不知道他相處了什麽好主意。

田掌櫃拖著笨重的身體站起來,看著李毅道:“公子,張橫雖然手握大權,但是保定府並不是沒有人能夠壓他一頭。”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恍然的神色。

是啊,是要那個人能夠出麵,就算張橫都要恭敬對待。

而那個人,就是李毅的老師,孫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