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升道:“大概三萬餘人。其餘五萬災民還在露宿。”
張橫聞言皺了皺眉,他將災民遷移來是為了加強自己的掌控,可不是想要他們全都死在這裏。
“一間草棚能夠住多少人?”張橫問道。
“十人。下官已經看過了,隻能睡十個人,再多就擠不下了。”李文升道。
“十個人太少了。”張橫直接搖頭道:“正好天氣很冷,多安排些人擠擠也能讓他們暖和些。這樣吧,每間草棚安排十五個人。擠不下就側著身子睡嘛,何必非要平躺著,浪費地方。”
“十五個人?”李文升聞言一怔。
“怎麽?”張橫眉頭一挑,轉過身看著李文升。
李文升連忙道:“大人說的是,說的是,下官待會就吩咐下去。”
看到李文升這般的順從,張橫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他滿意的點點頭,道:“接下來你繼續安排災民搭建草棚,爭取讓災民都有地方住。天氣越來越冷了,本官也是十分擔憂啊。”
擔憂?李文升低下了頭。
擔心天冷,就應該讓災民在安民區建造的屋舍過冬。明明是擔心凍死災民過多,自己官名受損,還說的這般冠冕堂皇。
李文升心裏嘲諷,但還是恭恭敬敬的道:“大人,賑濟災民的糧食不夠了。”
“偶,還能撐,多長時間?”張橫皺了皺眉頭。
“三天,最多三天災民就將斷糧。”
糧食問題一直讓張橫十分費心,自己從朝廷就帶來了這般多的糧食,但是災民太多,根本撐不了多久。
“如今每日災民食用糧食多少?”張橫又問道。
李文升心裏一突,小聲道:“每人半升糧食。”
“減半。”張橫毫不猶豫的道:“糧食珍貴,災民在腰山又不需要勞動,哪裏用得著吃那麽多。”
減半?天氣這麽冷,隻吃半升的話都饑腸轆轆,渾身發冷,這要是減半,怕每人隻有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稀粥可吃。
但是張橫為人固執,不喜手下多話,李文升不敢多說什麽。
等李文升離去之後,張橫對著身邊的王長林道:“災民不能斷糧,不然定會生亂。還請王員外調集一批糧食。”
做為保定府的大戶,他們囤積的糧食當然不少。
但是之前和李毅交易後,已經消耗很多,這時候還要白白拿出來這般多的糧食,心裏自然是不願意。
王長林想了想,道:“大人,災民所需糧食甚多,我等大戶們出一些也是應當的。但是李毅之前囤積大量的糧食準備賑濟災民,存量定是不少,若是能夠讓其交出糧食,大人以後就不必為糧食擔憂了。”
這倒是有些道理。
張橫有些心動,但還是擔憂道:“李毅如今視我們如仇敵,如何能夠拿出來糧食?”
王長林想了想,道:“在下倒是有一計。大人想李毅要糧,若是李毅不予,那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說李毅道貌岸然,視災民如草芥。這樣一來,就能打擊李毅的名聲,讓其聲望受損。”
張橫依然心有顧慮,問道:“可是本官將災民遷移到腰山,為的就是切斷他們和李毅的瓜葛。若是李毅交出糧食,那麽災民隻可能記住李毅的恩惠。到時候災民不講感激李毅,保定府的百姓也將對利益更加尊崇,豈不是為李毅增添了聲勢。”
這倒是一個問題。
王長林一時間沒想到這個問題,但是又不想張橫以後向著自己要糧食。
思來想去,他隻得道:“大人,李毅的名望在保定府已經很高,就算如此,也算不了什麽。再說這筆糧食可是有近十萬石,可不是小數目。若是得到,不僅養活災民綽綽有餘,還能夠有更多收益。”
至於什麽收益,王長林沒有說,但是張橫已經明白。
他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有些排斥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和李毅商談,看看他到底是否願意。至於到時候怎麽辦,再商議就是。”
聽到張橫要讓自己去見李毅,王長林心裏頓時一驚。
上次自己覬覦李毅作坊技術,被其狠狠教訓一頓,顏麵盡失,他對李毅也是有些懼怕。
他想要拒絕,但是張橫目光堅定,不容他多說。
王長林明白,張橫這是想要逼自己和李毅正麵相對,告訴李毅,保定府的官紳已經背叛他,投向了自己的懷抱。
王長林沒有辦法,隻得點頭答應下來。
自從上次見過張橫,李毅就沒有什麽動作,整個輔國社和安新都是風平浪靜,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孫鈰等人不知道李毅為什麽會這樣,不想辦法反擊。
輔國社忙於營救孫耀文,對付官府的查封,李毅也去了安新穩定大局。
這次張橫的手段不可以說不狠毒,一下子將安新的商路給斷了,貨物無法賣出去,也就沒有收益。
但是李毅並沒有讓作坊停產,而是照常工作,至於生產的貨物都是囤積著,這也讓安新諸位想不通李毅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想象中的反擊沒有,難道李毅真的黔驢技窮,認命了嗎?
好多人都有了這樣的錯覺。
就在李毅剛剛安排完安新的事務,回到輔國社,朱齊龍就稟報王長林來了。
聽到王長林到來,李毅微微有些詫異。
他當然知道王長林現在為張橫做事,不僅是他,其實保定府的大戶們早就已經偷偷投靠張橫,這次他們更是趁著安新商路被阻,趁機搶占安新的生意。
但是保定府的大戶一直都不願意直接和李毅撕破臉皮,所以雙方還是比較克製,隻有王長林代表者保定府官紳,一直在張橫身邊做事。
讓朱齊龍請王長林進來,李毅倒是想要聽聽王長林為什麽會親自前來。
不一會,一身錦衣短袍的王長林走了進來,見到李毅,拱手笑道:“承奉郎,最近可好。”
禮尚往來,李毅站起身回禮,臉上卻是古怪的笑道:“本官還不好,林員外還不知道嗎?”
王長林聽了這句話臉色滿是尷尬。
好在李毅也沒有心情看他出醜,直接讓他做了下來。
王長林坐下來之後,就一直調侃閑話,倒是沒有什麽內容。
李毅可沒有心情與他閑聊,當下直接道:“王員外所來到底為了什麽事,還請明說,不必拐彎抹角。”
李毅這般說了,王長林也不羅嗦,笑著道:“在下這次前來,乃是負張橫張大人之托,想要請承奉郎捐獻一些糧食,以來賑濟腰山災民。”
“找我來要糧食?”李毅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王長林,“張橫之前不是說過,災民事務皆由他一人決斷,與我再無關係。如今怎麽想起找我了?”
李毅這番作風讓王長林有些不適,他勉強笑道:“承奉郎此言差矣。張大人乃是奉皇帝陛下的聖旨,總攬災民事務。但是朝廷錢糧不足,正是我等盡心的時候,張大人怎會說與承奉郎再無幹係呢?所以,定是承奉郎誤會了。”
王長林打起了太極,李毅卻是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他剛剛還在想王長林找自己有什麽事,看來是張橫缺少糧食,想要自己拿出糧食賑濟災民。
這倒是好打算,一方麵想盡辦法對付自己,一方麵讓自己拿出糧食幫他解決糧食不足的困難。
李毅不動聲色,隻聽著王長林苦口婆心的規勸,一句話都不說。
王長林也是暗暗叫苦,張橫乃是官身,自然能高高在上,逼迫李毅。但是自己憑什麽能夠說動李毅。
他不敢強勢,李毅對於張橫是不自量力,但是對付起自己,可是有成百上千種辦法。
李毅聽得心煩意亂,道:“想要糧食,可以,但是我有條件。
王長林聽到李毅鬆口,有些驚訝的道:“承奉郎有什麽條件,盡管說。”
李毅看了一眼王長林,開口道:“第一,我要張橫放了孫耀文。第二,這筆糧食隻能用在災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