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李毅從安新去往保定府的路上,除了朱齊龍陪著,就多了一個身穿紅色勁裝,頭戴鬥笠的陳紅燕。

朱齊龍看了看黑著臉的李毅,又看了看陳紅燕,小聲道:“公子,你真的要帶紅燕小姐一起去遼東啊?”

李毅聽到這句話臉更黑了,丟下一句:“抓緊趕路”,就拍馬前去。

三人各騎一匹馬,身後還牽著一頭托運行李的駑馬,所以速度並不快,等到了黃昏時分才到達保定城。

剛剛進了保定城,劉誌就帶著兩個勁裝好漢迎上來。

李毅下馬拱手道:“劉誌兄久等了。”

劉誌笑道:“我也是剛到,正好和守城門的兄弟認識,就多聊幾句。”

說完掃了一眼李毅身後的陳紅燕,看出來是一名英武的女子,不由好奇的道:“李兄這是?”

李毅頓時滿臉尷尬,隻得解釋道:“我這表妹有親人在遼東,正要去探親,家母聽聞我要去遼東,就非要我捎上,真是慚愧。”

劉誌笑道:“令表妹一身勁裝,沒有坐馬車而是騎馬而來,想來也是女中豪傑。”

陳紅燕聽到二人談論自己,上前施禮道:“小女子陳紅燕。”

劉誌也是抱拳行禮道:“在下劉誌,見過陳小姐。”

兩人打過招呼,李毅道:“天色已晚,我等還是早些住下,養精蓄銳明天好趕路。”

三人找到客棧住下,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收拾行囊,一路向北,走了一日後從新城縣向東行,過了三角澱,又趕了半日的路程就到了天津衛。

從天津衛到寧願有兩天路可走,一是坐船沿著海岸線去往寧遠城,一是騎馬通過開平衛、撫寧衛、山海關去往遼寧。

還是劉誌有辦法,他找了一艘運送糧食的平底大船,人馬皆是上船,一路從天津衛坐船到了山海關,倒是省去了不少趕路的辛苦。

山海關一路上的邊城地形大同小異,一麵是高聳的山巒,一麵是寬闊的大海,山海關正是建在山巒和大海形成的狹窄地勢上,所以才得名山海關。

山海關是阻擋後金的最後一道門戶,城牆巍峨高大,各種角樓炮台樹立其上,讓人抬頭望去都微微膽驚。

穿過城門,李毅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走上前去,叫了一聲:“謙和?”

沒想到那人轉過身來,正是孫鈰,孫謙和。

李毅絕對沒想到他會在這裏遇到孫鈰,不由驚訝道:“你不是在保定嗎,怎麽突然來了山海關?”

孫鈰原本一臉疲憊,如今見到李毅,頓時激動道:“子正,我終於追上你們了,你們讓我找得好辛苦啊。”

李毅扶住孫鈰,這時候劉誌等人也走了過來。

“謙和兄?你怎麽在這裏?”劉誌也是一愣。

孫鈰苦笑道:“你們走後的第二日,我就快馬加鞭的一路向北追趕你們,卻一直沒有追到,我還以為你們趕路太快,沒想到來到山海關一打聽,你們根本還沒有到,隻好等了半日。”

李毅聞言立刻道:“你不好端端的呆在保定,為何這般緊急追趕我們?是不是保定府發生了什麽變故?”

之前孫鈰已經絕對呆在保定等李毅回去,這時候突然追上來,李毅以為發生了什麽變故。

沒想到孫鈰搖搖頭道:“保定府一切正常,隻是我想要和你們一起去寧遠城,所以偷偷跑出來的。”

偷偷跑出來的?

李毅有些懷疑的看著孫鈰,有點不相信這個理由。

孫鈰悄悄移開目光,並未解釋。

實際上他之所以追上來,是因為聽小玉說,陳紅燕跟著李毅一同去了寧遠城,要去找自己的師傅和師姐。

陳紅燕師傅乃是墨門巨子,孫鈰是知道的,並沒在意,但是轉念一想,既然陳紅豔的師傅和師姐都在寧遠,那麽師妹莊柔會不會也在寧遠?

自從上次在京城一別,孫鈰就對莊柔日思夜想,現在知道莊柔可能也在寧願,就再也按耐不住心裏的衝動,決定也要去寧遠。

為了女人連夜追上來,孫鈰當然不好意思這麽說,隻能假借想和李毅一同去寧遠這個理由。

李毅雖然有所懷疑,但是也沒有深究,正好大家都是疲憊不堪,隻得趕忙安排眾人住下。

在山海關休整一日,一行人出了山海關,相比於關內,關外頓時顯得荒涼許多,走了大半日都很難看到村落,隻有一些衛所堡壘有兵丁屯守,檢查來往百姓的通關文書。

這一日天色已經快黑,李毅他們一行人這才趕到了一個東關驛的衛所小城。

見到城門還沒有關上,李毅等人紛紛長舒一口氣,若是進不了城,他們一行人就要風餐露宿了。

一行人拉扯著馬就要進城,雖然有文書,但是那些兵丁見他們和沒油水的百姓不同,相互之間使個眼色,紛紛圍了上來。

這種場景李毅一路上已經見過很多次,隻見為首的劉誌露出腰間的腰牌,為首的兵丁立刻陪著笑臉拱手道:“大人。”

劉誌點點頭,冷聲道:“我們要在這裏住一晚,你等找個幹淨的地方。”

那兵丁聞言招手讓一個瘦弱的兵丁帶路,一行人穿過低矮的城門,進了小城中。

這座城並不大,麵積隻有後世一所中學校區的大小,泥濘的小路散發著爛泥的臭味,牲畜糞便的隨處可見,兩邊的房屋也都是茅草屋,顯得十分簡陋。

瘦弱兵丁將一行人帶到了一個院落,雖然依然十分簡陋,但是在關外之地住上這種房子,大家也沒有什麽怨言。院子不大,顯得有些逼仄,李毅等人一進去,幾匹馬就有些轉不開身子,直到出來一個仆役模樣的幹瘦老頭,讓人把馬引到旁邊的馬廄裏,這才清爽了許多。

不一會,一個中年百戶進了院落,那幹瘦仆役連忙迎上去。

“本官聽說一個把總今晚住在這裏,特來看看,你忙去吧。”中年百戶淡淡道。

幹瘦老頭聽了立刻退了下去。

這時候眾人正在用飯,見到本地百戶前來探望,隻得起身迎接。

劉誌乃是軍中把總,中年百戶不敢托大,自然是客客氣氣,劉誌向他一一介紹了李毅等人。

中年百戶聽說孫鈰乃是孫承宗的兒子,臉色頓時變得恭敬起來,熱情的和孫鈰聊了幾句,並且邀請他一同巡關。

孫鈰已經疲倦不堪,並不像再奔走一番,正要拒絕,李毅卻是站出來答應下來。

李毅雖然也感覺一些疲憊,但是他此來就是觀察邊關風土,如今若是能聽守關的人講講,倒是十分難得。

孫鈰雖然不願意,但是李毅堅持,他也就隻得爬起來便跟著走上城牆。

山海關一路上的邊城地形大同小異,一麵是高聳的山巒,一麵是寬闊的大海,山海關正是建在山巒和大海形成的狹窄地勢上,所以才得名山海關。

李毅等人今天住下的東關驛則是建在一個高坡上,城牆隻有一丈高,四周挖出半人深的坑道,上沿埋著手臂粗的拒馬用來防止突襲。

這樣的小城,隻需要架上梯子,後金的騎兵很容易就能衝進城中,肆意殺戮,所以防禦作用十分有限。

李毅看著遠處鐵幕般冰冷的夜色,再看著城牆上懶散的靠在牆壁上插科打諢的兵丁,對於他們能夠抵擋住後金一波攻擊很是懷疑。

夜風刺骨,孫鈰打著冷戰四處張望道:“這樣的小城,防防土匪還湊合,怎麽能夠抵禦的了後金。”

中年百戶聽了有些緊張道:“我們這等小城,隻是負責傳遞敵情,阻擋敵軍攻勢,並不是要做到固若金湯。”

“不做到固若金湯?”孫鈰一愣,疑惑道:“那麽城被攻破了怎麽辦?”

中年百戶嘿嘿一笑,毫不在意的道:“公子說笑了,這種城修建起來,敵軍不來攻最好了,敵軍若是來攻,那必將是城破人亡。”

孫鈰聞言愣在原地。

到現在他才聽明白,像東鄉驛這種衛城,除非敵人不來攻取,不然隻要碰到敵軍,轉瞬間就會被攻破,而這些兵丁所能做的,就是在被攻破之前傳遞敵情,殊死搏殺而已。

也就是說,這座衛城被修建的原因,就是被用來犧牲的,而他們這些守城的兵丁,也注定會被拋棄。

城池如此,人也是如此,孫鈰等在場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種悲涼之情。

反觀這些兵丁,卻是一臉的無所謂,穿著破爛的罩甲肥襖嬉笑著,看著李毅一行人低聲議論著,對他們十分的好奇。

李毅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些兵丁顯然明白這些道理,但是對於他們來說,能做的隻是麻木不仁的等待自己最終的歸宿。

夜風冷厲,一定人巡查完之後就匆匆下了城牆,孫鈰謝絕了中年百戶的宴請,陪著李毅一同向著住處走去。

走在泥濘的道路上,孫鈰看著兩邊低矮破舊的茅草屋,低聲道:“邊關乃是禦敵衛國的第一防線,我本以為皆是國之精銳,軍紀嚴明,如今看來,卻是比內地衛所兵丁更加麻木不仁。”

李毅麵色淡然道:“邊關生活本來就艱苦,如今朝廷財政枯竭,武官蠻橫壓榨,兵卒生活更是艱難,再好的精兵也沒有戰意。”

“國事確實艱難啊。”孫鈰緊了緊衣襟,遺憾道:“但正是如此,兵丁才更應該體恤朝廷不易,英勇殺敵,如此麻木不仁,實在太過頹廢。”

李毅深深看了一眼孫鈰,並沒有多說什麽。

孫鈰此言並非他一人所想,而是當今士大夫群體一貫的觀念。

在他們看來,國家多難,底層人物就應當更加體諒朝廷不易,對於一些生存需求也要保持克製。事到如今,他們依然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態,還不明白形勢糜爛到這一步,就是他們自身造成的。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簡單的吃了早飯,就套馬準備出發。

中年百戶上前客氣幾句,送一行人出了東關驛。

幾人中午在寧遠中右衛,也就是當地人俗稱的沙後所。他們在城中休息,吃了隨身攜帶的幹糧,就抓緊時間出發。

一行人走了一個多時辰,離沙後所越來越遠,周圍也重新變得十分荒涼,這時候劉誌的一個手下從後麵趕上來,在其耳邊說了些什麽。

劉誌輕輕點頭,輕輕磕了下馬腹,來到了李毅身側。

“怎麽了?”李毅問道。

“有一夥人一直跟著我們,看樣子來者不善。”劉誌冷聲道。

李毅冷冷一笑,道:“這倒是有意思。他們是沙後所的兵丁吧?”

劉誌微微一愣,苦笑道:“邊關艱苦,幹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計,所以少不了這種凶徒。”

李毅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他們有多少人?”李毅問道。

“六個人,看樣子是當地兵丁,兩人一騎。”劉誌將情況說明,道:“這點人我們不用怕,隻要……”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李毅從馬鞍上拿起被麻布包裹的虎牙槍,李毅手掌一扭,虎牙槍淩空飛轉,麻布脫落,露出一把寒氣逼人的長槍。

“徳之,你的騎弓可否借我一用?”李毅開口道。

劉誌微微一愣,將馬鞍上的騎弓遞過去。

李毅接過之後,道:“我去去就回。”

說完一轉馬頭,輕磕戰馬向著後麵的匪兵迎去。

劉誌看著李毅騎馬離去的身影,低聲輕輕一歎,招呼大家慢行。

六名匪兵緩緩跟蹤著李毅一夥,其中一個刀疤臉的壯漢目光冷厲,手中馬刀上有暗紅血跡,看樣子也是一個凶人。

周圍的兵匪皆是麵帶畏懼的望著這名壯漢,其中一人小心的道:“王老虎兄弟,我們已經離衛所很遠了,現在是不是動手?”

被稱為王老虎的壯漢輕輕點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望著身後的手下,惡狠狠的道:“老規矩,一個不留,誰要是放跑了一個人,老子就生撕了他,聽到了沒有?”

其餘五人連忙點頭。

王老虎滿意的點點頭,看著李毅一夥,咧嘴笑道:“一人一馬,看樣子這夥人家底不錯。可惜這裏是關外,不然把他們綁了,多少也能換幾百上千兩銀子。”

“老虎兄弟,對麵有人趕了過來。”一人突然說道。

王老虎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騎馬趕來,還以為是對方發現了自己,來詢問說情的。

“一個小毛孩,先放他過來。”王老虎道。

李毅騎著馬停在對方麵前,看著這六個兵匪。

雖然他們身上披著厚厚的麻衣,但是領口處露出的罩甲卻顯示出他們確實是兵丁。

“你們是誰的部下?竟然敢喬裝打扮,尾隨為惡?”李毅皺著眉頭問道。

王老虎等人顯然沒想到李毅竟然看穿了他們的身份,微微一愣。

“兄弟們,別和他廢話,殺……”

既然被看穿了身份,就不能留一個活口。

王老虎怒吼一聲,拔出馬刀衝向了李毅,他的速度很快,但是刀鋒更加快,幾乎是轉瞬間就來到李毅的麵前。

看著端坐在馬上不動的李毅,王老虎臉色一喜,他還以為這個一臉書生氣的年輕人已經嚇傻了。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一道黑影閃過,自己的馬刀像是被一股巨力撞擊,差點脫手而出,定眼一看,對方不知什麽時候,手裏已經握著一把長槍。

寒光凜凜的槍刃像是寒風一樣讓王老虎的呼吸瞬間停滯,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次是碰到硬茬了。

這時候周圍的兵匪一擁而上,李毅催動戰馬奔馳起來,虎牙槍揮動而出,槍刃重重的拍在一個兵匪的胸口,巨大的力量隔著冬衣依然強勁,打的兵匪慘叫著倒摔在地上。

沒有什麽精彩的招數,李毅手持著虎牙槍挑飛兵匪的武器,化槍為棍,重重的抽打在兵匪們的身上,打的他們嗷嗷直叫,卻又根本抵擋不住。

兩個兵匪眼看著勢頭不妙,翻身上馬就要逃走,李毅停住戰馬,將虎牙槍插在地上,驅逐騎弓連發兩矢。

兩個兵匪看著腳尖前顫抖的箭羽,嚇得雙腿顫抖,不敢再移動分毫。

李毅收起騎弓,看著趕過來的朱齊龍,道:“把他們綁起來,帶到寧遠去。”

說完拔起虎牙槍,調轉馬頭離去。

朱齊龍將兵匪前後綁成一串,拖拽在馬匹後麵,趕了上來。

好在一行人的速度都不是很快,這些兵匪勉強跟隨,但是全都氣喘籲籲,顯然不好過。

劉誌拍馬趕過來,看著身後的兵匪,對李毅道:“子正,為何還要帶他們趕路?”

李毅騎坐在馬上,看了劉誌一眼,道:“徳之兄可知道,抓捕這類兵匪,當時如何處置?”

劉誌微微一愣,道:“這種害群之馬,自然是殺之後快。”

李毅搖搖頭,道:“我問的是大明律如何處置?”

劉誌不明白李毅為什麽這麽問,隻得道:“我也不知。”

李毅道:“我們雖然抓捕兵匪,但你我並非有司,並無處置之權,自然是交予官府處置,如何能擅殺?”

對於李毅按律法處置這些兵匪,在劉誌的眼裏十分可笑,他也不說破,隻是笑道:“子正你有所不知,如若在戰時,這類人自然是交予軍法官處置,可是如今,都是長官們自己看著處置。他們雖然為惡,可正因此都是軍中悍卒,他們的長官一般不會重罰,還不如你我殺之,倒是幹淨。”

“因為是軍中悍卒,就故意縱容?那總兵和禦史都是如何看待?”李毅又問道。

劉誌見李毅不肯罷休,直言道:“子正,你不要鑽牛角尖了。這類小事,總兵和禦史一般不會過問的,就算過問,花錢打點一番,請長官賣個人情也就算了。”

李毅聞言不再多語。

一行人穿過一條河,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終於在傍晚時分到了寧遠衛。

寧遠衛如今是大明在山海關外最重要的軍事重鎮,這座城池城牆高越五丈,城門可供兩輛馬車並排進出,城門外設有圓形甕城,除了角樓,四角還各有專門的炮台,一旦敵人發起進攻,就可用火炮攻擊敵方攻城器械;而城內軍隊若要出城迎戰,也可用大炮提供火力支持,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

但是同樣的,到了這座堅固的城池,也就說明他們離戰場已經越來越近了。

李毅握著手裏的韁繩,看著麵前的雄城,一時間竟然出神了。

“子正,我們進去吧。”劉誌牽著馬,招呼大家進城。

劉誌帶路,一行人進了寧遠城,

作為軍事重鎮,寧遠城的兵丁要顯得訓練有素,他們裏麵穿著冬衣,外麵穿著棉甲,按著腰刀來回巡視,碰到可以的路人就要盤問一番。

一行人剛剛靠近城門,原本老老實實的兵匪突然**起來。

為首的王老虎突然高聲道:“李老根,李老根,快來救老子。”

一個穿著對襟藍色棉甲的中年軍士聞言突然拔出腰刀,城門口數十兵丁全都圍了上來。

“他娘的,這是怎麽回事?”被稱為李老根的軍士走過來,看著被綁住雙手的王老虎。

李毅並沒有出麵,他雖然是六品散官,但並沒有實權,這種事情還是要劉誌出麵比較好。

劉誌走到李老根麵前,道:“這群人攔路搶劫,乃是惡匪,我們正要押往衙門,交予官府處置。”

李老根嘿嘿一笑,道:“你說是惡匪就是惡匪了?你算什麽東西?”

劉誌聞言眉頭一皺,拿出腰牌道:“我乃保定總兵曹大帥手下把總。”

聽到麵前的年輕人是個把總,李老根臉色一沉,但並不畏懼,道:“既然是位大人,小的當然不敢多嘴。想來大人是要進城辦事,那就將這群人交給我們,讓小人處置。”

說完一揮手,手下的兵丁紛紛圍了上來,就要帶王老虎等人離去。

“慢著。”這時候李毅走出來,他看著滿臉欣喜的兵匪,轉過身對李老根道:“城門守衛負責稽查奸細,維護秩序,這些兵匪好像不歸你們處置吧?”

李老根上下打量一番李毅,沉聲道:“敢問你是……”

李毅道:“我是何人並不重要,你們並沒有處置權,所以這些人不能讓你們帶走。”

李老根冷冷一笑,並不理睬李毅,轉頭對著劉誌道:“大人,你也是軍中之人,自然明白規矩。這群人是千總王誌手下的斥候,而千總王誌是袁督師手下心腹,你看看,這件事是不是就交給我們處理了?”

劉誌在軍中呆了這麽多年,當然明白李老根話裏的意思。

今天他們抓到的兵匪是王誌手下的斥候,也就是王誌手下最不怕死,最有用的一群人,要知道身為武將,這群人是必不可少,也是彌足珍貴的。

這就是說王誌絕對不會眼看著他們被處置,而王誌又是袁督師手下心腹,也就是說他在邊關地位不低,能量不小。

放在往常,劉誌會直接賣王誌一個麵子,放了這些人。這樣做不僅能夠交好王誌,也能在軍中留個好名聲。

但是今天這些人是李毅抓來的,劉誌就沒法做決定了,隻能看著李毅。

李老根也是奸猾之人,一看劉誌的眼色,就知道這件事做決定的是李毅。

他笑著走過來,道:“這位兄弟,今天你們和王老虎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這樣吧,今兒醉鄉樓喝杯水酒,也算是我替王老虎給你賠罪了。”

劉誌也開口道:“子正,我們初來乍到,這些兵匪就交給他們處置,我們也能落個清閑,你說是不是?”

李毅看著劉誌,明白他不想為了這種小事惹下麻煩。

但是這些人攔路搶掠,手段狠辣,今日輕易放過他們,改日他們又如何能夠放過其他人?

本以為軍中應當紀律嚴明,賞罰分明,如今看來,倒是烏煙瘴氣,人情牽連。

李毅搖搖頭道:“兵匪搶掠路人,自然交由寧遠本地衙門處置。”

說完就要入城。

旁邊的李老根見李毅不吃敬酒,臉色一沉,道:“我看你是包藏禍心,故意為難軍中士卒。來人,把他抓起來。”

話音剛落,周圍幾十名兵丁紛紛靠近過來。

劉誌見李毅不給他這個麵子,也是有些動怒,站在一邊不說話。

見此,李老根麵色一喜,大聲道:“抓住這個奸細。”

說完使個眼色,讓手下趕緊帶王老虎等人離開。

隻要王老虎等人離開了,麵前這些人就算是去衙門告狀,也奈何不了他們。

到時候這件事不了了之,看這個頑固小子能夠怎麽樣。

李毅被軍士攔住,兩人直接扣住他的肩膀就要製住他,但是這些軍卒那裏比得上李毅的力氣,輕而易舉就被震得後退。其餘人紛紛上前,可李毅見王老虎等人要被帶走,根本不理睬他們,抓住一個軍卒的棉衣,將其推攘到一邊,其餘人紛紛被撞得東倒西歪,等他們反應過來,李毅已經越過他們來到了王老虎身邊。

正要解開繩索的軍卒見李毅年輕,抽出一段腰刀厲聲道:“速速後退,不然讓你血濺當場。”

李毅冷笑一聲,直接抓過繩子道:“是個真漢子,就上陣殺敵,在這裏賣弄刀鋒。”

對方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非但不害怕,還敢出言諷刺自己,當下眼睛一瞪,拔出腰刀道:“好個小子,今天讓你好好嚐嚐爺爺的厲害。”

被刀尖指著鼻子,李毅毫不在意的伸手彈開,大聲道:“此人王老虎,劫掠路人,我今日定要送他們去衙門問罪,敢阻攔者,按大明律,同罪。”

李毅聲音宏大,周圍的人都是一愣,停下腳步。

但是李老根並不在乎,反而大笑道:“大明律,在這個地方老子說的話就是大明律,識相的放人,不讓今兒讓你血濺當場。”

說著舉起刀鋒,指著李毅道:“此人誣陷軍卒,試圖入城,定是韃子的探子。給我抓起來,嚴刑拷問。”

直接栽贓陷害,也就是說可以真刀真槍的上了。

其餘軍卒紛紛抽出兵器,對準了李毅。

“住手。”劉誌再也不能坐視不管,沉聲道:“他乃六品承議郎李毅李大人,你們敢這般對待朝廷命官,是要造反嗎?”

隻有劉誌最明白這些兵丁的弱點。

果然,聽到麵前這個人是個官員,還是六品,軍士們連忙放下刀槍。

李老根臉色難看,他還以為這群人有個把總在就不得了了,沒想到還有個官員聽起來還是文官。

誰他媽的都明白這群文官最是記仇,也是最不能得罪,今兒自己看樣子是栽了。

“什麽時候,一個六品散官居然這般囂張了。”

就在軍卒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個身穿灰色紅邊鎖子甲,頭戴鐵盔的中年武將大步走過來。

看到來人,李老根大喜,連忙迎上去道:“千總,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千總王誌。

王誌看著亂糟糟的城們口,道:“別廢話,你他娘的怎麽辦的事情,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李老根討好的笑了笑,低聲道:“對方好像有些來頭,小人不是怕給大人惹下麻煩嗎?”

王誌撇撇嘴,看著李毅直接道:“一個散官而已,在老子的地頭上裝什麽大尾巴狼。讓你的人把他們全都抓起來,王老虎直接去巡邊,等回來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這是一貫的做法,李老根心裏有了底子,當下也不羅嗦,就要招手叫讓手下動手。

他還沒說話,就見李毅走過來道:“敢問大人可是袁督師手下千總王誌,王大人?”

王誌上下打量一番李毅,冷笑道:“是有怎樣?”

李毅道:“大人是邊關武將,自當明白律法。今日王老虎等六人雖是兵卒,但卻偽裝賊匪,劫掠路人,敢問大人,這些人當時如何處置?”

王誌並不回答,而是嘲弄的笑道:“處置?處置什麽?我看你是無事生非。”

秀才碰到兵,有理說不清。

這並不是說兵不講理,而是不和秀才講理,因為他明白自己講不過秀才,所以隻能靠蠻橫暴力來針對。

王誌也是一樣,他不和李毅討論王老虎怎麽處置,因為他明白王老虎等人犯的罪,足夠殺頭了,這是怎麽都掩蓋不了的。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用官位好暴力手段恐嚇李毅,想讓這個年輕的官員知難而退。

但是李毅並不畏懼,他看著圍上來的兵卒,道:“本來想試試,一個普通人能否將這群惡徒送予官府查辦,沒想到最後顯示身份,也是連城門都進不去。”

王誌不明白李毅話裏的意思,使個眼色讓李老根趕緊動手。

“王千總。”這時候李毅看著王誌,高聲道:“既然你不願回答這個問題,那我就去問問袁督師,聽聽袁督師是如何說的。”

“袁督師?”王誌一愣,看著李毅冷笑道:“你是什麽東西,督師是你想見就能見得?”

李毅並不惱怒,淡然道:“還請王千總通報,就說高陽孫承宗弟子李毅,奉師命前來求見。”

孫承宗?

要是換做其餘地方,很多人並不知道這個名字,但是這裏是寧遠,而關寧錦防線的締造者正是孫承宗,王誌怎麽會不知道。

當下他心裏有些慌亂,問道:“你說的可是原兵部尚書,遼東督師,東閣大學士孫承宗?”

李毅點點頭,道:“還請大人派人通報一聲。”

王誌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看著周圍的兵丁,厲聲道:“還不放下武器。”

周圍的兵丁收起武器,李老根更是連忙走過來,道:“千總,怎麽了?”

王誌這次是有苦說不出,隻能道:“維持秩序就好,王老虎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說完對著李毅道:“還請和我一同進城。”

李毅點點頭,招呼大家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