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各營也安營紮寨,埋灶做飯。
李毅和袁崇煥靜靜的看著躺在**的毛文龍,等著一旁的軍醫為他診治病症。
過了一會,胡須飄飄的軍醫放下毛文龍的手,站了起來。
“兩位大人,毛帥隻是急火攻心,心中鬱悶,這才昏厥過去,並無大礙。隻要靜養半月,好生調養,就能恢複如初。”軍醫躬身道。
袁崇煥點點頭道:“有勞了。”
軍醫離開,袁崇煥站起身來,走到床前,隻見毛文龍已經蘇醒過來。
“毛帥,你覺得怎麽樣?”袁崇煥開口道。
毛文龍冷哼一聲,道:“還死不了。”
袁崇煥回頭看了看李毅,兩人相視一笑,知道毛文龍這是鬧脾氣呢。
李毅走上前去,笑道:“毛帥,成王敗寇,沒有什麽好生氣的。你又何必這麽一副小家子氣?”
毛文龍看了李毅一眼,並沒有發怒,道:“我已經六十多歲,也沒幾年好活了。本來就想著能夠割據東江,成就一番功業,沒想到卻敗在了你們兩人手裏。”
李毅勸慰道:“毛帥若是迷途知返,皇上一定會念及毛帥往日功績,從寬處置。”
毛文龍緩緩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袁崇煥見了道:“此事已經告一段落,接下來要想朝廷稟報此事。”
毛文龍是左都督兼東江總兵官,又有龍虎將軍的品階,按理說袁崇煥並沒有權利擒拿他。所以袁崇煥對於向朝廷稟明此事,有些擔憂。
李毅當然明白這一點,開口道:“那督師就寫好奏疏,向皇上稟明此事,我在下麵署名。”
李毅署名,就是代表支持袁崇煥的決定。
袁崇煥心中感動,但是神情不變,繼續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晚就寫好奏折。”
當天晚上,袁崇煥寫好奏折,李毅在上麵署名。
以八百裏加急傳遞給朝廷之後,東江軍如何處置就有些難辦。
雖然東江軍在袁崇煥的節製之下,但是毛文龍對於東江軍的虛實隱藏太好,袁崇煥對情況並不了解。
最後李毅提到了劉興祚、陳繼盛和徐敷奏三人。
這三人都是東江軍的將官,對於情況很了解,而且他們忠於大明,在這次的行動中也積極配合,能夠信任。
在李毅的建議下,袁崇煥將東江軍一分為三。
遊擊將軍劉興祚主掌皮島事宜。
旗鼓中軍徐敷奏主掌大小長島等島嶼的軍務。
副將陳繼盛領大軍,管轄金州、複州和旅順事宜。
而毛文龍的三千五百親衛,以及剩下的四千大軍,則分別駐紮在金州和複州,由陳繼盛統領,寧遠撥發錢糧,守衛遼南。
袁崇煥特意召見了陳繼盛、徐敷奏二人,和顏悅色的誇讚一番,然後宣布任命。
雖然沒有具體的任命,但是實力增強,責權變大,陳繼盛和徐敷奏喜出望外,紛紛叩謝袁崇煥和李毅。
他們都十分慶幸,當初選擇投靠了李毅,不然這樣的好事,恐怕也不會落在他們的頭上。
此事了結,袁崇煥自然要返回寧遠,而李毅則坐鎮東江,避免發生問題。
…………
“……雖臣有千萬理由,但毛文龍乃大帥,非臣能夠擅作主張,擒拿問法。東江鎮牽連甚大,臣也是明白此等道理,才鋌而走險,借機收服東江,並未有私仇緣由。臣據實相告,唯皇上斧鉞之,天下是非之。臣臨奏不勝戰懼惶悚之至。”
“砰……”
崇禎皇帝將手上的奏疏拍在桌上,一臉怒氣。
袁崇煥未經請示居然擒拿毛文龍,此等事情非同小可,崇禎皇帝震驚之後,十分的惱怒。
袁崇煥在奏疏之中提到自己雖然有皇上禦賜的尚方寶劍,有便宜行事的權利,但是毛文龍也有先帝所賜的尚方寶劍在手,和普通的總兵地位不同,自己擒拿有罪,望自己治罪。
崇禎皇帝真正憤怒的並不是袁崇煥妄動,而是他不聽自己的指令,貿然對毛文龍下手。
要知道前些日子,自己可是向李毅傳達自己的旨意,讓袁崇煥不要輕取妄動,以免使得東江陷入**。但是現在袁崇煥不僅對東江鎮下手,而且還當眾擒拿毛文龍,這要是一個不好,那就會兵變。
想到這個結果,崇禎皇帝也不由後背發涼。
想到這件事,崇禎皇帝對於李毅也頗有埋怨。
自己明明下令,李毅非但不阻止袁崇煥,反而積極配合。這不是藐視朕,抗旨不尊嗎?
雖然心中對袁崇煥和李毅十分惱怒,但崇禎皇帝還是沉下心,看向內閣的票擬。
這次內閣意見一致,紛紛對毛文龍口誅筆伐,認為他早有不臣之心,袁崇煥當機立斷,擒下他乃是明智之舉,形勢所逼。
至於不和法度之事,內閣皆是認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袁崇煥此舉也能適用。
很顯然,內閣的閣臣對於袁崇煥此舉持讚同的態度。
如今遼東局勢也要仰仗袁崇煥,崇禎皇帝不可能懲治袁崇煥。
不僅不能懲治,還必須要好言安慰,做給朝中那幫跳梁小醜看,讓他們不能借機攻擊袁崇煥。
崇禎皇帝想了想,對著旁邊的曹化淳道:“擬旨。”
曹化淳連忙擺開錦帛。
“毛文龍懸居海上,糜餉冒功,朝命頻違,節製不受,近複提兵進登萊索餉要挾,跋扈叵測,通夷有跡,犄角無資。卿能掣肘兼得,周慮猝圖,聲罪擒拿,事關封疆安危,閫(kun)外原不中製,不必引罪,一切處置遵照敕諭,聽便宜行事。……”
寫好諭旨之後,曹化淳連忙讓掌印太監前來蓋印。
崇禎皇帝則神情肅然,想了想,又道:“將通夷有跡四個字刪去。”
曹化淳微微一愣,不由轉頭看了看崇禎皇帝。
很顯然,除去“通夷有跡”四個字,那就是不承認毛文龍和東虜有牽連,皇上這麽做,是給自己重新啟用毛文龍留下後路。
崇禎皇帝又道:“再傳旨,讓僉都禦史李毅押解毛文龍、毛承祿、孔有德和耿仲明四人前來京師,朕要親自審問。”
曹化淳連忙下去傳令。
另一邊,過了四天李毅才接到皇上的諭旨,他將東江鎮的事務交給了陳繼盛、徐敷奏和劉興祚三人,自己帶領兩百軍卒,押解毛文龍、毛承祿、孔有德和耿仲明四人坐船前往天津衛。
兩天之後,李毅從天津衛下船,陸長風帶領錦衣衛早就等候已久。
李毅看到陸長風倒是大吃一驚,上前道:“陸大哥,怎麽是你前來?”
陸長風和李毅私交甚好,如今看著麵前年輕的青年,陸長風也沒有想到他短短一年,居然做出這麽多大事,如今更是朝中四品大員。
“子正,這次皇上派錦衣衛前來接受毛文龍等人,指揮使知道我認識你,所以專門點了我前來。”陸長風解釋道。
李毅聞言道:“那就有勞陸大哥了。”
說完讓朱齊龍將毛文龍等人帶出來。
毛文龍身穿錦衣從船內走出來,並無繩索腳鐐限製行動,根本不像是囚犯,反而像是前往京城述職一樣。
陸長風走上前去,拱手道:“毛帥,還請跟我們走吧。”
毛文龍看著陸長風身上的飛魚服,知道他是錦衣衛,開口道:“早就聽說過大名鼎鼎的詔獄,沒想到老夫臨死之前,居然能夠進去一看。”
對於錦衣衛,朝廷大員他們抓得多了,對於毛文龍也並不在意。
陸長風不再理會毛文龍,對著身後的手下道:“還愣著幹什麽。”
錦衣衛紛紛上前,將毛文龍、毛承祿、孔有德和耿仲明四人押了下去。
李毅和陸長風一同上了一輛寬敞的馬車,裏麵有柔軟的墊子,坐在上麵十分舒適。
陸長風道:“子正,皇上召見的急,所以現在我們就要出發去京城,你多擔待點。”
李毅有些好奇的打量馬車內的陳設,笑著道:“公務重要,大哥不必掛懷。”
陸長風歎了一聲,道:“子正,不是老哥說你,你每次鬧得動靜也太大了。上次來京師獻俘,就鬧得滿城風雨,現在更是弄出這麽大的陣仗,要知道毛文龍可不是普通的總兵官,居然被你拿了下來。”
李毅也是苦笑道:“陸大哥就不要取笑我了。這件事主要是袁督師做的,我也就是幫他穩定下局勢,沒出什麽力。”
聽李毅這般說,陸長風就不高興了,道:“你小子在我麵前還藏著掖著的。你忘了老哥我是什麽了?錦衣衛!東江鎮那裏有我們的探子,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了如指掌。”
這點李毅倒是相信,隻能搖頭道:“並不是故意敷衍大哥的。就如同大哥說的,我這段時間風頭太盛,所以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出風頭了。”
陸長風點點頭,道:“你這想就對了。要知道樹大招風,在遼東那種地方,會被人敬佩,但是在京城裏,哼哼,可是很多人正找你的麻煩。”
“找我的麻煩?”李毅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招惹了麻煩。
陸長風歎了口氣,道:“你之前的仇敵,兵部侍郎何耀文已經盯上了你。這次袁崇煥對毛文龍下手,歸兵部管轄,他可是做足準備,要借機參你一本。”
何耀文乃是何家的長子,當初何家因為陷害自己,被王進告發,分崩離析。何老太爺在牢獄中病死,何耀祖被何耀武帶去海上,當了海商。隻有何耀文借機撇開了關係,沒有收到牽連,在兵部任兵部侍郎。
想到這裏,李毅道:“此事我剛剛也說了,主要是袁督師的打算,我穩定東江軍局勢,並無過錯,何耀文參我也是沒用。”
陸長風聞言笑道:“你小子現在身受皇恩,皇上對你十分信任,何耀文要借機陷害你,確實沒有用。但你不要掉以輕心,要知道要對付你的,不止何耀文。”
“還有其他人?”李毅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