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鶴見李毅這麽痛快的承認,倒是有些錯愕。他還以為李毅會推到反賊身上呢。
“當初本官和你說過,流民事宜一旦出錯,你難辭其咎。這次,本官就是來抓捕你歸案,上報朝廷,治你大罪。”楊鶴道。
李毅冷聲道:“大人,不知道我犯了什麽罪?”
楊鶴見李毅裝糊塗,厲聲道:“你管束不嚴,致使流民叛亂,擄掠鄉野,這還不是大罪。”
李毅道:“大人,亂民擄掠鄉野,自然有領頭賊首。大人若想治罪,隻管治這些人的罪,何必要牽連到在下。”
楊鶴冷哼道:“既然說到賊首,那麽叛亂賊人現在所在何地?你要是姑息他們,本官定然不會坐視不管。”
這時候齊沙木帶著馬車行進過來,李毅握住虎牙槍,掀開上麵暗紅的血布,露出滿車的頭顱。
一連掀開五輛馬車,上麵皆是堆滿了血肉模糊的頭顱,楊鶴直接彎腰吐了起來,旁邊的吳自勉也是臉色蒼白,看向李毅的眼神滿是畏懼。
李毅指著頭顱道:“大人,這些就是參與劫掠的亂民,現在已經全部伏法,請大人明察。”
楊鶴站起身來剛想說些什麽,卻又彎腰吐了個天昏地暗,差點連馬背都做不穩。
過了好半天,楊鶴才感覺胃中好受,強忍著不適,道:“李毅,你,你簡直膽大包天,居然,居然敢這麽做。”
李毅開口道:“楊大人,我這是為民除害,大人若是要追究,那就將這些首級帶回去,算是在下對於大人的交代。”
“交代,死傷數千鄉民,都是因為你移民南下。李毅,此罪滔天,你乃是罪魁禍首。”楊鶴厲聲道。
李毅皺眉道:“大人,移民南下當初你也讚同,也是為了減輕西北災荒,如何這時候出了事情,在下就是罪魁禍首了?”
“伶牙俐齒,還敢狡辯。”楊鶴大喝道:“我看你是執迷不悟,包藏禍心。”
吳自勉連忙指揮手下三千官兵,呈攻擊態勢。
李毅絲毫不懼,背後五百騎兵列陣,抽出馬刀,冷冷的看著對麵的官兵。
望著全副武裝的騎兵,就算不懂軍事的楊鶴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顫抖著指著李毅,“你,你這是企圖謀反。”
李毅道:“楊大人,災民南下乃是利國利民的大事,絕對不容許阻攔。”
兩軍劍拔弩張,楊鶴遲遲不敢下令。
他看向吳自勉,吳自勉剛剛被五車首級嚇了一跳,現在見五百騎兵兵強馬壯,士氣高昂,自己手下那裏是對手,不由輕輕搖了搖頭。
楊鶴滿臉惱怒的盯著李毅,大恨道:“李毅,你真的敢對本官動手嗎?”
“楊大人,在下隻是想要自保而已。相信皇上也能體諒在下為國之心。”李毅道。
楊鶴無可奈何,隻能咬牙道:“好,今日本官奈何不了你,但是總有一條,你必將落入本官手裏。”
“既然如此,那在下告退。”
李毅說完調轉馬頭,直接離去。
楊鶴看著李毅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
旁邊的吳自勉連忙道:“部堂大人,隻要你一句話,下官這就領兵拿下此等惡賊。”
楊鶴不屑的看了看吳自勉,道:“李毅深受皇上器重,又是孫承宗的弟子,再加上他擁有巨大的財力,很多富商宗室都和安新有關係,我們很難動的了他。”
吳自勉聞言聰明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這次李毅主動救出亂賊首級,是我沒有想到的。不管怎麽樣,此事牽連到數千百姓性命,馬虎乃是李毅手下流民,他為禍鄉裏,企圖叛亂,這是大罪,李毅定然也要治罪。”楊鶴冷聲道。
他並不死心,打算想辦法在此事上做文章,好好教訓一下李毅。
旁邊的吳自勉連忙道:“大人,接下來我等該怎麽辦?”
楊鶴想了想,道:“我這就征調錢糧,召集楊騏,你兩人六千兵馬,定然能夠拿下李毅。”
李毅返回隊伍,下令勇營小心保護後陣。
數日後,流民隊伍到達興安,災民晚上紮營停歇。
就在此事,突然有賊匪大軍靠近,攻向營地。
勇營飛快集結,裝備罩甲,拿著火銃,掛著腰刀列陣出發。
賊軍步騎密密層層『逼』來,黑壓壓的旗號隨風翻滾著,他們越來越近,五裏,四裏,三裏,二裏。
二裏時,三麵潮水般的賊軍陣營停了下來,號角聲響起,他們的陣形分開,無數密密麻麻的步兵舉著盾牌衝出來。盾牌是用粗木捆紮一起,成為粗糙的木盾。
密密麻麻的賊軍流民舉著厚厚的盾牌上來,他們身後,跟著數百的弓箭手。隨後又跟著密密層層的披甲步兵,右手上握著粗重的短兵器。後又是八百胯騎駿馬的賊軍馬軍。
他們三麵合圍上來,暫時看不出他們主攻的是哪一麵。
賊軍又行了半裏,如巨雷般響動,一陣陣炮彈的呼嘯,往賊軍營地中而去。這個距離,勇丁們攜帶的大將軍炮己經可以打到,隻需高高仰起炮口便可,而且勇丁還專門為這些大炮疊了一個高台。
呼嘯聲中,一個個滾燙的數斤重鐵球砸落,炮彈或是砸進賊軍盾牌方陣中,或是砸進賊軍披甲兵中,堅硬的地麵蹦跳翻滾,直接帶出一條血路。隨炮打出的炮彈四下亂竄,一個個賊兵慘叫滾倒地。
賊軍陣列實是太密集了,想打不中都難。大將軍炮火力強大,又研製出了開花彈,一炸一大片。
每門炮旁的炮手不斷用視差法估算距離,他們的報數號令聲中,另一個炮手則不斷用曲柄與螺杆調整著炮口。他們的瞄準『射』擊下,一個個方陣中的賊兵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勇丁猛烈的炮火,讓前麵而來的賊軍陣營中起了一陣陣『騷』動,有些已經陷入崩潰,不過在後方披甲兵的彈壓下,還是冒著炮火不斷前來,很快便進了一裏。
勇丁們紛紛舉起手裏的燧發槍,對準了衝過來的賊匪。
“放……”
一排排火銃兵上前射擊後,退下,裝填好定裝紙筒彈藥,然後又上前。
震耳欲聾的排銃聲響了好幾次,騰出一道道硝煙,匯成濃密的一片,隨後快速被呼嘯的寒風吹淡。不知不覺間,張明德麾下四百多個火銃兵,己經打了四輪的火銃,打了一千六百發彈藥,平均每人打了四發。
密集的彈丸下,賊軍密集的陣型受到重大的傷亡,地上己經橫七豎八躺滿了密集的賊軍屍體,那些死去的人,無不是神情各異,或睜大眼睛,或滿臉不甘,或眼中深深的恐懼與不可思議。
腥紅的血觸目驚心,各人體內滾熱的鮮血淙淙流出,溫暖了幹燥冰冷的大地,然後流出的鮮血匯進各道壕溝之內,迅速結冰,增加了各處的滑溜。諸多沒死的賊軍傷員,厲聲嚎叫,到處掙紮爬動著,身受彈丸重傷,隻能哀叫求饒。
終於,那些賊軍回醒過來,他們不再凶神惡煞地呐喊爬牆前行,而是驚叫著往回跑去。
勇丁對他們後背好一陣射擊,讓這些逃跑回去的人十不存一。
後麵的披甲匪兵個個仍是雙目發直,心有餘悸。幸好有那些衝前麵的流民試探,原來這些火銃手的威力居然這麽厲害。
太可怕了,對手這種防線,真是惡魔才能想出的方法。再勇敢的好漢,碰到這種彈幕,隻可能成為了他們的靶子,光挨打不能還手,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太讓人心顫了,而且對手的火銃也太厲害了,什麽重甲也擋不住,以後就是打死,也不能去衝擊。
但是不能如他們所願,後麵的首領王左掛開始下令衝擊。
披甲兵沒有辦法,隻能狂呼大叫著,喝令弓箭手們出去射箭。
箭矢呼嘯,一片箭雨籠罩住勇丁,同時一聲聲火銃炸響的聲響,許多賊軍也有火銃手,並且開始還擊。
但是他們離勇丁陣型實在太遠了,箭支軟弱無力的落在了勇丁麵前,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勇丁們紛紛扣動遂發銃,密集的彈幕不斷的投射到弓手的身上,將他們打的紛紛倒地,哀嚎連連。
披甲兵紛紛舉著盾牌往前衝,想要依靠白刃戰,但是張明德根本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火銃手陸續發射,彈丸毫不費力的擊破他們手裏的盾牌,將這些披著甲衣的匪兵紛紛擊倒在地。
王左掛和一應頭目看著一邊倒的戰場,一個個心中滴血。
要知道披甲兵乃是他們手裏的精銳,現在死傷數百人,居然連對方的邊都沒摸到,這仗還怎麽打。
終於,八隊闖將李自成道:“大王,這樣打不是辦法,我還是領兵從側麵突襲對方,定然能夠大獲全勝。”
李自成乃是八隊闖將,手中有一支精銳的馬軍,王左掛當下沉聲道:“我再給你兩百騎兵,一定要攻破他們的陣型。這幫明軍火銃厲害,真刀真槍的打起來,一定不是我們的對手。”
李自成點點頭,帶領著五百騎兵離去。
他率領五百騎兵奔馳到側麵,剛想突襲勇丁的陣型,隻見一隊同樣五百人的騎兵突然迎上來。
嶽步凡帶領騎兵奔馳而過,紛紛從箭囊中拿出三眼銃,對著不遠處的李自成馬軍就是議論火銃的攻擊。
李自成的馬軍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三眼銃的射擊中人仰馬翻,然後齊沙木帶領騎兵,飛快的衝進了李自成的馬軍中。
兩支騎兵剛要對衝,隻見最前麵的齊沙木大喝道:“掌心雷。”
一片掌心雷紛紛被丟到了馬軍中,巨大的爆炸聲頓時炸的馬軍人仰馬翻,很多戰馬失去理智,狂奔擁擠,撞到其他馬軍身上。
李自成大吼著重整隊形,但是根本沒有作用,馬軍們還混亂的時候,齊沙木已經帶領騎兵殺來,寒光粼粼的馬刀揮動,頓時將數十名馬軍的腦袋砍下。
齊沙木本來就是騎將,身手不凡,一杆馬槊舞動的密不透風,不斷有馬軍騎手被打落馬下。
李自成上前對上兩回合,已經十分吃力,等他反應過來,查看戰況,隻見自己帶領的五百馬軍已經損失百人,而且傷亡越來越大,不由心急如焚,大吼道:“退,快退。”
但是齊沙木殺的正是盡興,如何會放過對方的頭目。
當下馬槊刺進李自成馬匹的脖子中,鮮血飛濺,戰馬悲鳴一聲,倒在地上。
李自成被壓住大腿,根本無法抽身,被生擒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