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光皆是停留在李毅身上,隻等他說話。
他們敏銳地感覺到李毅的遲疑。
而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氣氛漸漸有些凝固,每個人都感覺有一股氣壓在心上,自動的放緩了呼吸。
隻有李四這個神經粗大的漢子在左顧右盼,撓著散亂的頭發,想看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終於,還是老族長先開口了。
他不知道李毅在遲疑什麽,但是讓他這般為難的一定不會是件小事。這個時候,他隻能按照堅持自己一貫的作法,毫無保留的支持李毅。
“有什麽就說。石頭,你為安新做的事情我們都看在眼裏,大家都信任你。現在我們就像是一家人,每個人都把你當做自己的後生,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其餘人也是紛紛點頭,他們知道自己沒有李毅有本事,在這種時候,一切按照李毅說的做準沒錯。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生存之道,跟隨信得過的強者,才能不至於陷入絕境。
話都說到這一步,有什麽話李毅也隻能直說,他一個字還沒說,就感覺嗓子有些幹涸,隻能吞咽了一大口的口水,才微微好受一些。
“老族長,張老,趙老,還有張明德大哥,李四。”李毅一個個的叫上每個人的名字,而沒說出一個名字,他的眼神就銳利幾分,到了最後,整個人就像是剛出鞘的利刃一樣淩厲無比。
“我接下來的說法可能有些驚世駭俗,但是為了大家,為了我自己,我卻不能不說。我想趁著這段空閑的時期,建造窯廠,燒磚築城。”李毅一邊說著,一邊在地上劃出兩道曲線。
“你們且看,這兩條一條是豬龍河,另一條是唐河,而兩條河流中的地方就是我們安新。”
說出這兩條曲線所代表的用意之後,李毅又是兩條曲線間稍右的位置畫了個圓圈。
“石頭,這個圖案代表的是白洋澱吧?”李四開口問道。
李毅點點頭,開口道:“我們安新北麵是唐河,南麵是豬龍河,東麵是白洋澱,可以說是三麵環水,滋潤著安新的土地。我則是打算在白洋澱以西二十裏的位置修建一座鎮子,用以安置鄉親,穩固基業,用以繁衍生息。”
李毅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左右相視,顯然收到了極大的衝擊。
老族長更是直接開口問道:“石頭,你打算修建一座怎樣的鎮子?要知道拔苗助長可不是什麽好事。”
李毅深思片刻,開口道:“族長爺爺,我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但是請你相信我,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說完他看著大家,道:“我打算修建一座可容納數千人的鎮子。圍牆則是至少兩丈高,五尺寬,其中修建塔樓,安置火炮,用以防備外敵。期內建立坊市,安置各家各戶。再修築磨坊、鐵坊等諸多設施,用以補充用處。……”
李毅說著在地麵上勾勾畫畫,不久一副簡陋的地圖就出現在地麵上。
大家看著每塊圖案代表的含義,隻覺的一股寒流從腳掌直接鑽進腦子裏,每個人都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兩條河流間修築一座堅城,六座村寨各列周圍,嚴守各處要道,這哪是安居樂意的世外桃源,完全就是一個堅不可摧的堡壘。
張明德看著李毅那張還很稚嫩的臉龐,隻覺的往日那個年少有為的營長正在一點點變得模糊,突然有些野心勃**來。
不僅是張明德,就是其餘人也是懷疑李毅是不是想要裂地為王,實現自己的野心。
要不然為什麽要建立這樣一座堅固的城鎮。
他們全都看著李毅,想要他給出一個讓大家滿意的答案,安撫每個人惶恐不安的靈魂。
但是李毅沒有。他不可能告訴大家,在不久的將來,遠在千裏之外的後金騎兵會**,禍亂中原。也不可能告訴大家,流民叛亂會越來越嚴重,最後成長為洶洶的火焰,毀滅了無數的家園。
亂世將至,如果不早作準備,就等同於將自己的性命交予他人。
李毅不允許有人破壞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切,他需要盡快的提升自己的實力,在亂世之中,守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人。
這是他的執念,也是他如今唯一的想法。至於爭霸天下,野心勃勃,這些東西離他並不遙遠,卻對他並不重要。
所有的人都被李毅這個完全不可能的構思給震驚了。
暫且不說這麽龐大的工程需要多少的錢糧,就是保定官府以及豪紳,也絕不允許這樣一股勢力在自己身邊形成。
而不論是完成這個龐大工程的錢糧,還是對抗保定官紳的力量,安新全都沒有。如果真的實行了這樣一個計劃,那麽等待安新的隻有滅亡。
安新的建立全靠李毅的努力,這一點誰都不會否認。但是這不代表大家就甘願遵守李毅如此不明智的行為,讓整個安新陷入絕望和痛苦之中。
地獄的大門他們已經見過,而遺留在心底的恐懼不會讓他們重新回到地獄,就算是李毅也絕不可能。
張明德握緊拳頭,站了起來。他的雙眼滿含著不可置信,但是他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瘋狂的想法是李毅提出來的現實。
張老和趙老低著頭拚命壓製內心的波瀾,他們也是不敢相信李毅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知道你們可能不理解我為什麽會想出這麽瘋狂的想法,但是對於這件事,我有著堅持。”李毅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的尖利,他看著大家,卻像是在麵對其他什麽,“我先前總以為做好眼前的事,和大家一樣簡簡單單的生活就是快樂的。現在才知道,有時候的快樂,卻是帶領我們走向深淵。”
“我想做這件事,雖然會有很多人不認同我、擔心我,甚至會為此仇視我。但是我就是要堅持,就是要固執己見。因為我知道我做的是對的,就算所有的人都反對,我也知道自己做的的的確確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