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涕淚不止,下麵坐著的後生也都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對那裏長吃其肉,喝其血。
李四看著李毅沉思,卻是忍耐不住,罵道:“那狗賊如此膽大包天,我等怎可坐視不管。營長,你一聲令下,我們就去好好教訓他們。”
李毅點點頭,道:“這件事我們一定要管。但是那裏長與知縣一定有所勾結,就算是鬧到府尊那裏去,官場規則,府尊也隻會是輕拿輕放,敷衍了事。”
李四聽了更加著急,道,“這可怎麽辦?官府烏七八糟的,根本管不了什麽事。不如我們直接去通口村主持公道,狠狠捶打那惡賊一番,也好出出惡氣。”
他話音剛落,那老人就連忙攔阻,道:“壯士,此不可為。我等家破人亡,知縣不曾管聞。可要是那裏長受了教訓,定會到官府告狀。到時候他們串通一氣,誣陷個通匪殺人的死罪,那可就糟了。”
這老人一番話說的句句在理,卻不僅為自己著想,也是不願意給李毅等人惹了麻煩。
李毅也是感覺有些棘手。
此事說好辦倒也好辦,隻要勇營出動,教訓那裏長還是輕而易舉。但是鄉紳互相之間都有姻親勾連,牽一發而動全身,要是處置不好,就會引來所有鄉紳的敵視。而且官府已經默許,裏麵一定有利益,李毅出手幹涉,卻是犯了他們製定的規則,極易成為眾矢之的。
最後不僅鄉民還要遭受報複,恐怕安新也將被推到風口浪尖。
但是要用婉轉的手段,一時間卻想不到好辦法。要知道官府已經和鄉紳勾結一體,定不會站出來主持公道。府尊這些高位者,也都深陷官場規則,為了自身仕途權益,也不會貿然插手。
如此一來,硬的、軟的皆是行不通。
越是深思熟慮,李毅越是覺得好像大勢就是如此,普通百姓麵對特權,著實無力反抗。
思來想去,既然安新無法教訓這個鄉間惡霸,那真正的賊人經常搶掠周圍大戶,要是幾天後突然襲擊那裏長家園,倒是可以了吧。
見老丈滿懷希冀的望著自己,李毅道:“此事關係重大,我們不能貿然出頭。”
聽到這番回話,老者以及跟從的後生紛紛露出失望的眼神。
他們之前也就是心裏打鼓,要知道就算是自己鄰村的親戚朋友都不敢卷入其中,幫他們助威。素不相識的安新幼虎又如何會冒著得罪官紳的風險幫助他們。
老丈長歎一口氣,卻是沒有再勸說,隻是站起來就要離開。
他們已經走投無路,回去之後就要想辦法好好求求那惡霸裏長,看看能不能讓其良心發現,網開一麵了。
李毅見此,連忙把他們攔下來,笑著道:“諸位不要誤會,我說不會貿然出頭,卻沒有說不管這件事。你們慢慢等候兩日,待我消息。到時候還請你們通知鄉民,多多配合,不然有了傷亡,我也是心裏難安。”
聽到李毅這般說,六人皆是大喜過望,老丈更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一時間又是老淚縱橫,就要磕頭。
李毅連忙上前扶著,安撫道:“老丈千萬不要如此。我李毅既然發出浩浩之民不可欺的言論,自當以此為己任,不去做那沽名釣譽之徒。你且寬心,留下三個子弟在安新住下,到時候但有行動,自然派他們通知你等。”
這番考慮周到,老丈已經無話可說,隻能用幹枯的雙手緊緊抓著李毅,淚如雨下的道:“我們無權無勢,自知沒有活路,哪裏想到安新幼虎如此仁義豪傑,竟敢冒如此風險救我等於水火。此恩堪比救我通口村數百鄉民,老兒無以為報,隻能在此跪謝了。”
說著就要磕頭感謝。
李毅哪裏讓這麽大年紀的長輩給自己磕頭,雙臂用裏將老者扶起,卻是來不及阻止後麵跟著的後生,也算是受了這一拜。
老丈與李毅說完就不再停留,著急回去安排事宜。
李毅和李四將他送出村口,看著幾人不是老朽無力,就是滿身傷痕,被斜陽照射,如同走進一片虛晃的空間,隻覺的異常悲涼。
“營長,世道如此,百姓該如何活的下去啊!”李四滿臉痛苦,轉頭對李毅道。
李毅也能夠感覺到李四心裏的痛苦和無力,麵對著豪紳、官府,區區小民的利益從來沒有人在乎,他們被肆意的欺淩侮辱,卻是無處伸冤,無人為他們做主。
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的活下去,直到在官紳們的遊戲中被折磨的遍體鱗傷,絕望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李毅看著那三人漸漸模糊的背影,眼神變得深邃無底,他轉過頭看著滿臉迷茫的李四,也是在看這個時代不願屈服的意誌。
“無人為他們做主,那我們就偏偏要幫助他們;這世道如此殘酷,我們就要毀了這個世道。李四,你要記住,浩浩小民不可欺,我等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那些敢欺負我們的人感覺害怕,感覺恐懼。隻有這樣,他們才不敢欺負我們,不敢稍稍的露出絲毫的醜惡嘴臉。”
李毅咬牙切齒的說完這番話,李四狠狠的點頭,隻覺的現在的營長好像異常的高大,讓他不僅有種俯首膜拜的衝動。
浩浩小民不可欺,李四決定,他回去後一定要將李毅關於浩浩之民的言論,都完完全全的告訴大家。
老丈留下來三個後生,分別叫馬有祥、馬有福、馬有壽,他們乃是三兄弟,體格強壯,性子忠厚樸實,倒是不錯。
李毅將他們叫來,問了幾個問題,倒是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那惡霸裏長名叫孫大虎,本來也隻是世代為官吏的小戶,隻是後來自己有個自己姐姐嫁給了何府老太爺為妾,得到了寵愛,仗著與何府有這層關係,他賄賂官府當上了裏長,之後就橫征暴斂,不禁交稅賦的時候貪汙錢糧,還侵占鄉親們的土地。
要是有膽敢反抗者,不管是自家的佃戶還是鄉民,全都指使奴仆家丁偷偷使壞,不是毒死毒啞,就是暗地裏打死打傷。如此狠毒的手段,所有鄉民皆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