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易的不滿也不知道有幾分因為張玄，有幾分因為他自己，不過對於神跡的狂熱，卻是表露無遺。
一行人到達一座山峰的下方，夏正易下了軟轎，先朝著山峰的方向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之後才選了一個地方，將蒲團軟布鋪好，盤腿坐著等神跡出現。
“這就是你所說的神跡出現的地方？”張玄問道。
夏正易點點頭，指向山峰：“山上有士兵把守，沒有人能夠靠近，每隔一個月總能釋放出巨龍模樣，這難道還不是神跡？”
張玄無力辯駁，果然相信了這些神鬼存在的人一個個腦子裏麵都不太好使了。
每隔一個月釋放出巨龍模樣的影子，未必不是某種特殊的自然奇觀。
如果再加上士兵把守，那就幾乎是百分之百有人在搗鬼。
這還神跡呢？夏正易到底是怎麽相信的？
“你坐下修煉試試。”夏正易似乎看出了張玄的腹誹，對他提示道。
張玄坐下來運轉內力，隻感覺一股莫名的東西浮現在身體周圍。
身體吸納這種東西，如同丹藥的藥力一樣，內力迅速運轉起來……
內力循環一圈又一圈，張玄心中當真吃驚不小。
他可是知道自己一向修煉要耗費的丹藥藥力有多麽龐大，即便是精品品質的出竅丹，要快速提升自己的修為一重也已經不是幾十顆可以形容，而是一百顆以上。
現在內力不斷吸納這種有助於修煉的東西，一個時辰的修煉，硬是已經相當於十顆精品品質出竅丹的藥力。
若是在這個地方修煉一夜，豈不是說他不用丹藥都能突破到出竅境界第七重？
張玄心中簡直感覺難以置信：難怪夏正易對於神跡深信不疑，假如說巨龍虛影是可以作假的，可能是某一種自然奇觀，這自身的修煉提升卻是每一個人都能夠真正感覺到的。
洪朝皇帝洪韶南做不到，洪朝的新壯派門也做不到——這不是神跡又是什麽？
張玄稍作思索，心道：這還可能真的不是神跡。
曾經他殺死的那個陰魔的儲物戒指中，就有這樣一種特殊的物品，叫做靈石。儲物戒指內的靈石靈氣已經被陰魔用光了，如果沒有用光，靈石是積蓄著大量靈氣，可以供給武者迅速修煉的。
所謂的靈氣，是武者們修煉上絲絲縷縷從身體外部、食物之中獲得的東西，以修煉的方法獲得速度極慢，但若是以靠近靈石修煉的方式來獲取，速度就會陡然增快。
現在這座山周圍出現這麽多可供修煉的“靈氣”，那毫無疑問是因為有靈石。
洪朝還真是有點“上天庇佑、人傑地靈”的意味——上次陰魔出現的地方，事實上就算是洪朝境內。現在這靈石的出現，竟也是洪朝境內……莫非又有神魔世界的什麽東西透過世界的縫隙過來了嗎？
“快看！神龍！”
夏正易大聲喊道，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喊起來。
整座山前，幾萬人齊刷刷地跪下對著山峰磕頭。
神龍出現了！
張玄停下修煉，睜開眼睛，之間天空上，一個張牙舞爪的巨龍虛影從山峰的頂端浮現出來。
乍一看他也吃了一驚，不過緊接著他就露出微笑。
果然是人為的。
這巨龍的虛影出現之後就在山峰頂端一動不動，不僅是身形不動，就連爪子、長長的龍須、尾巴也都一動不動……這能是活著的東西？
這分明是某種方法，製造了一個巨大的皮影戲，還是不能動的皮影戲。
洪朝皇帝洪韶南的手筆？
十有八九是了……不過他究竟是用什麽樣的方法來製造這麽一個巨龍，漂浮在天空中呢？
張玄正想著，片刻之後，巨龍虛影消失。
再之後，修煉提升的感覺也消失了。
嗯？這個靈石的修煉提升效果，究竟是洪韶南控製的，還是有什麽特殊緣故？
張玄一時之間也看不透了。
“怎麽樣？看到神跡了吧？”夏正易驕傲地說道，“大洪朝是否天命所歸？是否神靈庇佑？”
張玄默不作聲，隻顧著自己思考。
夏正易見他這樣，以為他這是深受震動的表現，越發驕傲。
不錯，並非是我們不能老成持重，而是神靈的庇佑便是如此！大洪朝天命所歸，他再強作元老派也沒有任何意義，也隻能和新壯派們一起考慮如何征服世界，讓大洪朝不辜負神靈的庇護。
天色已經黑了，朝拜神跡的人們點著火把慢慢向四處分散，各自返回。
也有的並不點火把，三五成群，說笑著、帶著對神靈的敬仰返回家去。
夏正易的轎夫麵前也打著火把，歪歪斜斜地踏著泥水返回神京城。
因為震懾了張玄、狄書的緣故，夏正易格外亢奮，連一貫的涵養都未能保持：“都給本老爺抬好了！回去老爺給你們幾個賞錢！”
“好嘞，老爺！”
轎夫們歡喜起來，比來的時候要高興多了。
正走著，前麵喧鬧起來，有人嗚嗚嗚嗚地哭泣著，還有幾個人站在那裏歎氣喊叫。
“前麵怎麽了？別擋了道，趕緊散去！”夏正易喝道。
另一頂軟轎內傳來聲音：“是夏大學士？前麵是有異獸，叼了一個孩子的娘親後便走了，那孩子哭得狠，什麽也說不出來，連怎麽回家也不知道，就在前麵堵住了。”
“有幾個想要幫她的，也不知道要怎麽幫。”
夏正易的聲音冷淡下來：“哦？是蘇軍門？”
就這樣招呼一聲，便催動軟轎：“走走走，今日看了神跡心情正好，不要壞了老爺心情！”
夏正易、張玄、狄書三人的軟轎便向前走去，轎夫嗬斥那幾個人與孩子讓開道路。
“狄書。”
張玄說道。
“公子。”狄書應聲，跳下軟轎，踩在泥水裏麵。
“去把那孩子送回家去。”張玄說道。
“是，公子。”
狄書並未抱怨這裏人生地不熟、又是黑夜，應了一聲，趟著泥濘朝著那幾個人與小孩子走去。
“這也太耽誤時候了……”夏正易不滿地說道。
張玄淡淡說道：“夏學士隻管回府上，明日我和狄書便會回去。”
“你們……”
夏學士有些遲疑，現在讓張玄與狄書兩人在這裏，萬一明天他們不來呢？到時候自己怎麽跟皇帝交待？
“那我也再等等。”
夏正易說道。
狄書笑嘻嘻地和那幾人說了一會兒話，又摸著小孩子的頭低聲詢問。
小孩子張開了口，隻管哭：“我要娘親！我要娘親！哇哇哇——”
狄書沒有再勸，反而自己笑起來，似乎遇上了天大的好事。
他笑了一會兒，小孩子也看上去好多了，兩人慢慢地終於開始說話。
夏正易終於忍不住了，催動轎夫回府休息——張玄和狄書應該沒有其他念頭，更何況他們也見到了神跡，明天估計就會自己回來，到時候他們當然知道這神跡就證明神靈選擇了大洪朝統治世界。
張玄也下了軟轎，讓抬轎的轎夫跟著夏正易一起回去。
離開的人越來越稀，人群越來越少，除了某些已經決心留在山峰下時刻守著神跡的人之外，漸漸地都走光了。
之前陪伴著小孩子的另外幾人也都走了，隻剩下張玄與狄書兩人。
“怎麽回事？”張玄對狄書問道，“不能送這孩子回家嗎？”
狄書說道：“她就一個娘親，家裏什麽都沒有，回家沒有她娘照顧她，她也得餓死。”
“也行，你先帶著他。”張玄說道，“回去。”
狄書將小孩子抱起來，小孩子抽噎著問道：“去哪兒？”
張玄笑道：“再去看看神跡。”
小孩子頓時哇哇大哭：“不要看！不要看！我要娘親……我要娘親！”
張玄愕然不解，狄書解釋道：“她娘親因為來看神跡，被異獸叼走吃掉了，她當然不願意再去看神跡。”
張玄對此也不好說什麽，隻是讓狄書再哄哄孩子，兩人又朝著不遠處的山峰返回。
“公子，這到底是不是神跡？”狄書問道？
“你以為呢？”張玄問道。
狄書說道：“要說那巨龍影子，簡直就是胡鬧，絕對不是神跡。但是對修煉的提升，那是實打實的真的。”
“要說是神跡，我想對修練有用才算是神跡，神龍什麽的都是弄虛作假才出現的。”
“巨龍影子的確是人做的，這對修煉有用的，也是一種叫做靈石的東西，而不是什麽神跡。”張玄說道，“這個神跡是洪韶南弄虛作假騙人用的，不是真的。”
狄書頓時驚歎一聲：“洪韶南？這個可厲害了！他還有這樣的本事？”
在他們兩人的交談之中，不知不覺已經靠近了山峰的近處。
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人躺著、坐著休息之外，其他人都已經走光。
張玄讓狄書帶著那小孩子在這附近找個地方等待，自己則是悄悄越過這些人，釋放出白色水螭戰體在前探路，朝著山峰上摸去。
洪韶南弄出神跡來，想要全體民眾都狂熱於神跡、投入戰爭，必須是要破壞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