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魚是做手工出身,向來以眼明手快準頭足著稱。

他迅速的將排骨鉤到手,才發現自己好像搶了大老板的東西。

要是平常,讓也就讓了,可是如今小魚深深覺得這塊排骨的重要性已經關係到他爹在書法界的排名,從而會對他爹在文化界的發展產生一係列深不可測的影響。

所以,小魚為難了。

再為難也得先打招呼,擺出和平的嘴臉,且以退為進的假笑,“大老板也喜歡排骨啊,這塊好,您就稱這塊吧。我家離市場近,明天去市場一樣的。”說著將排骨推到洪岩的跟前。

以洪岩一慣為人,再怎麽也不會搶公司職員的東西,搖頭道,“不用,晚上吃太油也不好。”明顯後一句是對鄭東澤講的。

鄭東澤正在以目光研究餘同脖子上的圍巾,麵料跟他那塊一樣,就是繡的花色不同,這個是青翠的竹子,極是清雅。此時聽到洪岩的話,轉頭對著洪岩彎了彎唇角,“不行,我就今晚想吃。唉,這有什麽好讓的,這麽一大塊排骨,誰吃得完?一家一半就是。”

“東澤說得對。”餘同摸了摸小魚的頭,小心眼兒收起來哦。

小魚靦腆的笑了笑,對稱排骨的大媽道,“阿姨,麻煩幫我們分開吧。”

排骨大媽“哦”了一聲,神不守舍的抓起排骨,一雙眼睛都定在了餘同的臉上,這,這肯定是哪裏的大明星吧……真帥……

小魚去接排骨時,排骨大媽把明顯大的一塊排骨遞給小魚,還俏皮的對餘同眨眨眼睛,小魚頓覺十分丟臉。

鄭東澤掃了眼洪岩分到那袋排骨,差點以為自己眼花,當下就要問問那個厚此薄彼的排骨大媽,難道老子是無鹽男麽?這也太勢利了!洪岩已經先拽了鄭東澤一把,“回去燒湯,一樣的。”

小魚偷瞧鄭東澤,心想鄭東澤該不會為塊兒排骨以後給他小鞋穿吧。

鄭東澤也在眯著眼睛打量小魚,好小子,把你爹拉出來使美男計啊。他從小魚的無袖T恤,一直看到牛仔短褲,越看越覺得有些意思。小魚雖個子不高,不過四肢修長,勻稱雪白……雖然有餘同珠玉在前,小魚不大顯眼,此時看來,也很是眉清目秀,好好打扮一下……

也是一道爽口的開胃小菜。

或許是鄭東澤的目光太露骨,餘同輕輕拍了拍鄭東澤的肩,稍用力按了一下。兩人的目光有一瞬間的交匯,鄭東澤展眉淺笑,餘同星眸流轉,一種淡淡地說不清的味道在兩人中間彌散開來。

洪岩見鄭東澤又在發神經,當時就想把手裏的排骨摔鄭東澤的臉上。小魚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再環顧四周,忽然覺得不妙,伸手在餘同腰間捅了一下,拉著餘同問,“爸,你要不要吃牛肉啊?嗯,做冰糖牛肉好不好?”

“剁餡兒包餃子吧。”小魚很會包餃子。

“那還不如直接買肉餡兒呢。”

“阿同也喜歡牛肉餃子?”鄭東澤有了話題,笑著將餘同的手自肩上拉下,握在手裏,笑道,“我和小洪晚上也打算包餃子,不如一起吃晚餐。你們住,哦,蠻近的,桂昕小區,一會兒我開車送你們回去。正好我那裏有瓶好酒,去喝幾杯如何?”

雖然不知為啥,小魚瞧見大老板的臉已經漆黑了,忙擺手道,“鄭總監,我爸晚上得練字呢,等以後吧,現在哪兒有心思喝酒啊。他又不是張旭,醉酒寫狂草,我爸沒酒量,一喝就醉,醉了可就練不了字了。”

鄭東澤看到小魚急得要冒汗,笑吟吟道,“好,那下次吧。我請小魚,小魚不用練字的吧。”

餘同當然注意到洪岩的臉色,不過他不明白的是,鄭東澤怎麽敢當著情人的麵勾勾搭搭,而最讓人不解的是洪岩竟然忍他,這臉色,都要內出血了還能忍得住!真不愧是做大老板人,定力就是好!

莫不是他想錯了?

不,餘同對自己的眼力還是有幾分自信的。不管鄭東澤打得什麽主意,餘同也絕不能讓小魚單獨去赴鴻門宴,餘同反握住鄭東澤的手,在鄭東澤的掌心輕輕刮搔了幾下,兩人相視一笑,無數□綻放。

“小魚,乖,你先挑東西,我跟東澤有事商量。”餘同笑著摸摸小魚的頭。

鄭東澤對洪岩笑了笑,雙手插在褲袋裏跟著餘同一道走開。

小魚看人家一前一後,明顯是去說悄悄話了,轉頭望向洪岩,一臉的懵懂茫然,天真無邪。

到底洪岩見多識廣,外加心理堅強,無人能敵,如今反倒淡然了,同小魚一路挑選果蔬,一邊聊天,“你爸喜歡書法麽?”

“嗯,他閑著沒事兒,喜歡寫字。”洪岩這類白手起家事業有成又男人味兒十足的男人絕對是小魚心中目的第一偶像,小魚內心暗暗激動,趁著邊兒上沒人打擾,趕緊提問,“大老板,你跟鄭總監是兄弟嗎?”

“我們長得不像吧?”聽到這話,洪岩心裏稍稍好受些。

“嗯,你對鄭總監,就像我對我爸一樣。”小魚笑眯眯的勸道,“大老板,你放心好啦,他們不會為排骨大媽決戰的。唉,你不知道我爸早就臭美,鄭總監也挺自戀的,唉,我真不明白,都是男人,漂亮難道是讚美的意思嗎?誒,大老板,你皮膚是曬黑的嗎?我看電視好多有錢人都去把皮膚曬黑。”

洪岩聽小魚說話有趣,想著,鄭東澤可不就是因為人家排骨大媽不鳥他,分了塊兒小排骨才開始發神經。餘同這家夥雖然長得不可靠,不過親兒子在自個兒這,估計也不敢把鄭東澤怎麽著,這麽一思量,洪岩也就將心放回肚子裏,神色轉為輕鬆,“我這可不是花錢曬的,以前上學時打零工,阿東成績好,都去做家教。我成績差些,隻好去送外賣,一個暑假就曬成這樣子,再也白不回來了。”

“大老板,原來你跟還鄭總監是同學哪?”

“嗯,從幼稚園就在一塊兒。”洪岩臉上硬朗的線條逐漸柔和,拿著幾根藕節挑來選去,小魚發現洪岩真是行家,兩段白粉粉最新鮮的藕節都被挑走了,竟然還問小魚,“你要不要,燒排骨湯挺不錯的。”

“好的都被大老板挑走了呐。”小魚假裝歎氣,歪著頭很是可愛。

洪岩輕笑,分了小魚一截,小魚彎著眼睛笑,“我喜歡做糯米甜藕。”

“阿東也喜歡吃這個。”

“我爸喜歡吃辣的,每回我做糖醋的東西他都不高興。”小魚抬頭看到一堆大媽圍著在搶啥,趕緊扯了個塑料袋跟著過去,瞄了幾眼,竟然是特價荔枝,想著餘同喜歡吃這亡國的東西,興奮的搓了搓手,看向洪岩,還沒開口,洪岩就善解人意道,“我給你看著車,去挑吧。”

“你要不要?”

洪岩搖頭。

小魚閃電般的速度連洪岩都為之驚歎,得意的挑了挑眉,小魚神秘兮兮的說,“這可是專業技能。以前我在批發市場幫老板搶貨,一般二般人都搶不過我。”

洪岩微微勾起唇角,“看不出,你年紀不大,工作經驗還挺豐富。”

“那是了,以前就我一個人掙錢,很著急。”小魚笑,“現在我爸也學著上班,等他身體徹底好了,我就再讓他做些兼職。”

洪岩停下挑了兩盒雞蛋,溫聲道,“你現在這麽努力,賺錢是早晚的事。對了,快中秋了,除了月餅還想要什麽禮物?”

“嗯,我聽他們說了,往年還有發水果,商場的購物券什麽的。”小魚道,“其實我覺得月餅水果購物券都不實在,發點食用油之類的吧,現在油價漲得厲害呐。還有商場購物券,不如改發超市購物卡,反正我是不會去商場買衣服的,能貴死個人。”

聽小魚說話,洪岩好像聽到小魚肚子裏的算盤珠子撥得啪啪響,笑道,“也好,眾口難調,就發購物卡好了,隨你們買什麽。”

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個提議就被大老板采納,小魚眼睛眯成一條線,嘴角一直咧到腮幫子上,這可是來自偶像的肯定哦。

洪岩其實和小魚還挺能找到共同話,比如兩人都會做菜。比如小魚是個很實在的人,在洪岩這個位子,能聽到這樣純樸話的機會實在不多,竟然被小魚逗樂了好幾次。

直到洪岩、小魚都買好了,還不見另外兩人的影子,沒辦法小魚隻好掏出手機打過去,又等一會兒,鄭東澤、餘同才一塊兒推著購物車,有說有笑的到出口結帳處集合。

小魚探頭一看,半車的東西,心裏偷偷盤算了一番,估計都是鄭東澤的。果然,鄭東澤把大部分扔到洪岩的車裏,餘下的就是一箱礦泉水和一瓶紅酒,小魚對金錢的反應向來靈敏,他低聲叫道,“你買水、買酒幹嘛?啊?”錢沒處花啊?咱家又不是大款!

餘同倒是挺自然,“哦,是我說現在的水有些澀,泡茶估計不會好喝,東澤也喜歡喝茶,他推薦說這種水用來沏茶最香。酒麽?很久沒喝,也是東澤幫我選的,不貴,國產,嗯,好像兩百多吧。”

就算鄭東澤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小魚的怒火也沒能忍住,眼睛瞪得溜圓,咬牙,惡狠狠的白眼鄭東澤,直接把紅酒擱洪岩的購物車,怒道,“誰選的誰付帳!你要是想送我也不拒絕!爸,你別跟他在成塊兒,他蒙你呢,這麽一瓶破酒,要兩百塊,得吃多少頓餃子啊!咱家裏還有前年自己釀的葡萄酒呢。都三年了,還是陳釀,裏頭還沒色素香精添加劑,比這個好多了!以後少喝酒,喝多了小心得三高!”

說完,又白了鄭東澤一眼,扭過頭不搭理他。

“喂,小魚,我也是好心啊,這不是剛發了工資,想你跟阿同好好慶祝麽?”鄭東澤看到小魚氣鼓雙頰,跟隻小青蛙似的,就差再“呱呱”叫兩聲了,特想笑。

“哼,慶祝什麽?你要想我們慶祝,倒是送我點東西給我們慶祝。現在你知道我爸腦袋不好,還騙他花錢買沒用的東西。說得好聽,不知道還以為你是超市的導購呢?”小魚咬著牙道,“你這種人就叫‘酒托’,專門騙人買酒自己拿回扣是吧?哼,正好,你自己買吧,全當打折了!”

“好了,算我理虧,不知道你這麽摳門兒。“鄭東澤也過過兩百塊生活費湊合半個月的日子,哪知小魚這樣精打細算。

“這是摳門兒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沒念過書,都知道這兩句話。”小魚又瞪餘同,“以後買東西都跟我在成塊兒,你現在還不了解這個社會呢。”遍地騙子。

餘同好脾氣的應了,摸摸小魚的頭,“都聽小魚的。”

“唉,我裏外做壞人,這樣吧,這瓶酒算我的,一會兒送給小魚當做獎金好了。”鄭東澤道。

小魚也不是個小氣的,關鍵是他還得在鄭東澤手下混飯吃,而且鄭東澤的險惡陰謀也沒有得懲,又主動給他台階下,裏子麵子都有了,還白白得了瓶酒,小魚心裏頓時美滋滋的,沒說話,唇角就往上彎了去。

洪岩看向鄭東澤,鄭東澤聳聳肩,也笑了。

結了帳,洪岩先開車回家,鄭東澤還大發風格的載小魚、餘同一程,反正也近,用不了十五分鍾。

鄭東澤回家時,房間都透出隱隱的排骨的香味兒,洪岩在廚房剁肉餡兒。

“回來了?”

“嗯,看這是什麽?”鄭東澤拎著一個精雕細琢的原木酒盒,向洪岩展示,洪岩奇道,“小魚沒要?”

“我下車時發現的。”鄭東澤倚在廚房門口笑了笑,“短信發過來說,不要讓我認為他是個愛占小便宜的人,還說他小魚心胸廣闊,會原諒我的。”

“嗯,挺有原則呐。”洪岩轉頭繼續剁餡兒,“放臥室吧,我要剁大蔥了,你先出去,別嗆著。”

“用絞餡兒機多方便。”

“這不有空麽?你不也說剁出來的比絞出來的吃著香麽?”

鄭東澤走過去,從背後雙手環住洪岩的腰。鄭東澤的臉又湊了過去,緊緊的貼住洪岩微涼的臉頰,蹭了蹭,很久沒說話。

洪岩其實是鐵漢柔情,他很喜歡鄭東澤的依賴,心裏暖暖的,柔聲問,“阿東,怎麽了?”

“唉,”鄭東澤一歎三惋,甚為遺憾的說,“如果阿同的相貌再結合小洪的賢良,就是叫我娶個男人我都願意啊。”

洪岩仿若給人兜頭潑了一盆帶著冰渣子的冷水,透著心的涼啊,當下反肘撞上鄭東澤的肚子,鄭東澤誇張的一聲慘叫,笑嘻嘻的退開兩步。洪岩猛得一揮手,呯的一聲,將菜刀斫在菜板上。轉身不客氣的將人直接踹出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