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餘同的計劃

餘同買了張新床,搬到了小間兒去住。

待小魚身體康複之後,兩人仍是一道上班,一道下班,小魚做飯,餘同洗碗,生活似乎沒發生什麽改變,然而兩人都明白,有些話,說開了,就必然會產生不可逾越的鴻溝。

像小魚說的,他以前多討厭餘同啊,他無數次的想,為什麽自己的爸爸這麽丟臉。及待餘同撞傷了腦袋,開始變得正常,學著掙錢、養家,寫幾筆字還獲了獎,有獎金拿。

那些,開始落在餘同身上的,開始改變的,讚賞的目光,小魚多麽開心哪。

有時候,他覺著,讚美他爸爸,就是讚美他餘小魚。

眼瞅著日子就要好了,卻不料,一道霹靂自天而降。

小魚的心裏,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才好。

餘同卻沒想這麽多,他是向前看的性情。

他既然看上了小魚,就不可能跟小魚培養什麽父子之情啥的!他對小魚好,是有目的的,是想要小魚,想要與小魚**之歡,而非給小魚做爸爸,展現父子愛。

那晚他鬼迷心竅的露出狐狸尾巴,現在想想,也沒什麽好後悔的。

讓小魚有個心理準備,也好。

吃過飯後水果,餘同提醒道,“你不是說把我寫的那幅字繡成繡圖麽?”還不開始動手,就來不及了。

小魚懶懶的,“沒精神,就那麽送吧。反正鄭市長也沒找你要繡圖。”

餘同正色道,“小魚,有些機會,轉瞬即逝。”

“機會?什麽機會?”小魚靠在沙發上,不明白,扭頭看餘同。

“跟鄭市長搭線兒的機會。”餘同淡淡道,“你想過沒有,鄭市長是市裏的知名人物兒。他看中了我的字,你若能繡成圖。將來鄭市長父親的壽宴,參加的人非富即貴,鄭市長的壽禮必定會放在顯眼的地方。若是你繡的好,給鄭市長瞧中,送作壽禮。當天得有多少人看到你的繡圖,那些天,有錢有地位。隻要真有一人青眼,小魚,你的機會就來了。”

小魚想了想,抿唇道,“我在鄭總監這裏幹活兒,不會跳槽。”

餘同輕輕一笑,眼睛灼灼的望著小魚,點撥小魚道,“你想想,你出名,難道對公司沒好處。你出名,並不意味著就要從公司離開,反而會給公司帶來更多的好處。你仔細琢磨,是不是這個道理?”

小魚不得不承認餘同說的有道理,他皺眉問,“可是,這就能跟鄭市長搭上線兒麽?”

餘同淺淺笑容中帶著絲絲篤定,“你怎麽糊塗了,我們都在東澤的公司打工。東澤和洪岩,說來說去都是鄭家人,隻要與東澤他們搞好關係,將這次的壽禮準備好,讓鄭市長對我們有個好印象就夠了。與官員打交道,想要一步到位,並不現實。我們要一步一步的來,與鄭家打好關係,對我們百利無一害。”

小魚瞪大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他不過十五歲,哪怕很早的就開始學著打工賺錢,到底沒有餘同的閱曆,想事情亦沒有餘同想的深遠。

餘同將眼神放柔,望著小魚,溫聲道,“小魚,如果你願意,我們又住在一起,我想親自教導你一些人情世故。”

小魚在眼光上完全不能跟餘同相比,但是,他也不傻,現成的便宜,該占還得占。小魚認真反駁,“又沒住一間屋,不許說這樣的怪話。那個,你比我有見識,要是覺著我哪裏做的不好,提醒我一聲。”

餘同覆上小魚的手,漂亮的桃花眼裏慢慢的浮現出一層淺笑,笑意漸漸彌散到餘同的眼角眉梢,溫暖的仿似三月裏最柔和的春光。小魚望著餘同這樣的笑,一時間竟沒甩開餘同的手,讓他占了些便宜去。

餘同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他表現的完全就像一個關心兒子的父親,就連以往常常趁機吃小魚豆腐,占小魚便宜的事也不幹了。奉公守法,一代良民。

小魚很滿意餘同的自恃,他熬了幾夜將餘同寫的梅花篆壽字,描影之後繡好。餘同握著小魚的手,給他搓了又搓,笑問,“累了吧?”

“沒事。”小魚倒是精神不錯,“反正已經盡力了,明天拿給鄭總監吧。”

餘同點頭。

小魚在手工上很有天分。

這從他頭一回麵試就得了鄭東澤的眼緣兒就能看出來。鄭東澤那麽些樣衣,有要做手工的地方,多少人做的不滿意,隻要小魚來做,定能合鄭東澤的意。

這其中,有鄭東澤與小魚天生合拍原因,亦與小魚悟性佳密不可分。

小魚對鄭東澤說過,他最擅長繡花草,其中桃花繡的猶好。但是,鄭東澤未料到,小魚能把一幅壽字圖繡到這樣氣勢完足栩栩如生的地步兒。

用栩栩如生來形容字,似乎並不合適。

但是,別忘了一句話,叫做,人如其字。

可見,一個人的字跡中,亦帶了這人三分精氣神兒在裏麵。而小魚的繡工,竟能將這三分精氣神兒,繡出十成十的神韻。

鄭東澤讚歎不已,小魚給鄭東澤誇的紅了臉,謙虛道,“鄭總監,您說的太誇張了。”

“哪裏,是你繡的的確好。”鄭東澤笑,“小魚,什麽時候有空,你也給我繡一幅吧。”

小魚笑,“行啊,鄭總監你要什麽花樣,到時候告訴我,我抽空給你繡。不過,現在不行,我爸給我報了補習班,我晚上得去上課。”

這也是餘同的意思,小魚畢竟年紀小,正是上學的好時間。餘同的意見是,不要求小魚啥都學,起碼去學一兩樣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起初小魚說是學服裝設計,餘同當即笑他笨,“東澤已是本市有名的設計師,你跟在他身畔,什麽學不來。偏要花錢去跟些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二把刀學,傻了吧。”

小魚道,“要不,我去學會計吧,學了會計,管錢好,省得日後被人騙。”

又是這樣的銅臭事,餘同皺眉,“你不是說上學時數學常不及格嗎?你真喜歡數學?就要去學會計?”

小魚歎道,“世上哪兒來的那些喜歡的事給我做呢。我上學時最喜歡語文了,可也不能去學國學啊,就算去學了,學出來做什麽啊?找不到工作,也是白瞎,白花學費。若是學會計,起碼做個出納是沒問題的。”

餘同搖頭不已,“你現在已經在工作了,我看你助理做的有滋有味兒,東澤是個穩當人,倒不必去找別的工作。讓你念書,是充實一下自己,不一定非要讀了來做什麽。既然喜歡語文,讀個國學又怎樣?”餘同給小魚做了主,在外麵報了國學的班。

原本其實論起國學功底,誰能跟餘同比。餘同先前亦有在家教導小魚的心思,不過現在,他倒不做此想了。

小魚是塊兒璞玉,哪怕現在這塊兒玉還未經雕琢,餘同也能看出小魚的材質。小魚不笨,但是現在他的世界太窄了,就如同先前小魚竟然不知道這世上除了異性戀,還有同性戀的存在。

小魚少年開始出來討生活,他對生活有著更深刻的認識。這時候,忽然蹦出一個人說,咱們來男男戀吧。小魚受到驚嚇是一方麵,另外,小魚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這並不是性向的問題。

而是取決於小魚的人生觀。

在小魚這個年紀,多是熱血少年,為哥們兒兩脅插刀,為女朋友要死要活,這才是少年的常態。但是,生活給了小魚另一番磨練,以往的艱難讓小魚更早的正視這個社會。

想要更容易的生活,最好遵徇社會的法則,永遠占在大多數人的一麵,不要做少數的異類。

或許小魚說不出這樣的話,但是,小魚的人生觀就是這樣。

哪怕餘同表白,坦誠來講,小魚在最初的驚訝傷心之後,餘同在小魚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的動搖。這樣的小魚,是絕不能讓餘同得逞的。

以往,小魚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是,“咱們能跟人家比嗎?”

不能比,所以,許多別人可以做的事,小魚不會做。

而,精神追求,永遠要落在物質追求之後。

餘同現在動不得小魚,隻得帶著小魚往前走,一直,帶著小魚看到,除了工作之外,當他們的物質生活得以滿足之時,還有另一個世界。

小魚完全可以將視野放的更為開闊,甚至完全可以追求更多。

譬如,愛情。

當然,餘同不是沒有私心。他攛掇著小魚報班,自己硬要跟著一並報名,小魚舍不得錢,餘同便道,“沒跟你說吧,我做高級訂製部的經理,除了每月工資,還有一個點的提成,年底才發。若這點兒錢都舍不得,提成我就自己拿著了。”

小魚怎會因小失大,嘀咕了一通,餘同不該瞞他的話,還是給兩人付了學費。

餘同的計劃是,暫時不動小魚可以,但是,不論小魚做什麽,小魚世界裏的一切,都要有他的參予,直到他們最終成為彼此的一部分,分之難分,離之難離。

介時,小魚不跟他,能跟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