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我們都爭不過
安逸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他沒有多好的偽裝技巧,開心還是傷感,旁人很容易感受到他的情緒,再加上他寫了這麽多年的小說,心思又重,整日間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祁佳南冷冷的說,你走路都像飄一樣。
安逸下巴放在桌子上,身子彎成一個蝦米狀,無精打采的盯著眼前精致的瓷碟,裏麵放著兩塊長方形的歐培拉,香味誘人。
他卻連碰一下叉子的欲望都沒有,好基友祁佳南看他情緒一天比一天低落,又從徐智妍那裏聽說甜品可以改善心情,就拉著安逸來吃甜點,隻是兩個大老爺們兒都不懂這玩意兒,就看什麽貴就點什麽。
“你這副樣子,不像是喜當爹的人啊,倒是像棄婦。”祁佳南冷冷的說。
安逸聞言也隻是眼皮動了動,還是那副呆呆的樣子看著盤子。
祁佳南皺起了眉頭,“你怕結婚麻煩,現在好了,一切從簡,隻等滿三個月確定了日子後,扯了證就擺酒,還有什麽不滿的?”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像犯罪,現在整天看著夢妮,我也覺得像在犯罪,佳南,我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蝦球安逸抬起眼皮,詢問對方。
祁佳南翻了個白眼,抬手指了指腦袋,道:“我看你是這裏出了問題,跟個男人夾纏不清,不知道你哪根弦搭錯了,好好的康莊大道你不走,偏要走這崎嶇小路,雖然我覺得你跟夢妮不是很適合過日子,但是也好過跟一個男人糾纏,那個男人到底哪裏好?”
安逸聞言,胸口又是一陣氣悶,那個男人究竟哪裏好?自己也說不上來,吸引這種東西是雙方的,當你會沉溺在一個人的氣息裏麵時,你就不自覺的想要靠近,想要碰觸和糾纏。
手機的信號燈閃了兩下,安逸的心像風箏的線一樣被扯了兩下,他偷偷的咽了咽口水,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直起身子拿過手機來翻看。
齊譽臣已經回去了差不多一個月,相比南國的溫度,這裏的冰天雪地讓他有點不適應,尤其是在港澳的時候,手機跟內地打不通,隻能通過信息和郵件來交流,讓他有些迫不及待,一落地剛坐上車就給安逸發信息,問他什麽時候有時間。
其實完全沒必要問這個問題,隻要不是零存稿趕更新的日子,安逸隨時都有時間,比較難安排的是他齊總的時間,他離開這邊快一個月,等著他簽字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就搞得定的,所以等他真正的騰出空來,已經是元旦節前一天了。
中國的商家兼容並包,本土的舶來的節日都能用來促銷,前幾天的聖誕節剛剛鬧騰完,就來了元旦節,到處張燈掛彩,小區的物業公司也來抽熱鬧,能掛上燈籠的地方都掛上了紅紅的燈籠。
齊譽臣將車子停在安逸父母家前麵一點的停車白線內,他從後視鏡中看到安逸走了過來,他從小就被教導要注意安全,所以直到安逸走到了車旁,他才解了鎖。
可是安逸將手揣在羽絨服的兜裏,站在副駕駛的車門前猶豫不決,他不敢上車。
如果在狹小的車廂裏,感受到對方的氣息和溫度,他擔心自己的心會不會又不自覺的沉淪,本來打算向齊譽臣說清楚的話,結果又被自己給吞了下去?
齊譽臣疑惑的看到安逸站在車門外走神,他蹙了蹙眉頭,按下半截車窗,問道:“怎麽了?安逸,不舒服麽?”
安逸聞言抬起頭來,看到齊譽臣關切的眼神,隻覺得一陣氣短,忍不住伸手扶住了車窗,那冰冷的觸感讓他小小的、快速的喘了一口氣。
他搖搖頭,低聲說:“我想走走,一起嗎?”
齊譽臣看著他,心裏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很快的點頭,解了安全帶下來,車門立刻自動上鎖,安逸木然的看著後視鏡乖巧服帖的收了起來,直到齊譽臣站在他身邊。
“安逸……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的臉色很差。”齊譽臣伸手握住安逸一邊肩頭,將他轉過來麵朝著自己。
安逸笑笑道:“沒什麽,我們逛逛?”
齊譽臣當然知道不隻是逛逛,他點點頭,跟著安逸兩人並排走在這個小區的人行道上。
這時候已經下過了幾場雪,物管的員工們勤勞的將冰雪鏟到一旁,留下一條濕漉漉的小道,小區中心的人工湖也結了冰,不過凍得不夠厚實,岸邊都是些碎冰塊。
繞著人工湖走了半圈,安逸一直低著頭,本來就白,這一凍感覺整張臉更白了,齊譽臣皺了皺眉,停下腳步道:“安逸,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不要再在外麵逛了,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好,會生病的。”他一邊說,一邊取下自己的手套,用兩根手指碰觸了一下安逸的臉。
齊譽臣的手指很溫暖,但是安逸卻像被燙到一樣抖了一下,抬起了頭望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有什麽不好的消息,是麽?”齊譽臣溫和的問。
安逸點點頭,目光順著齊譽臣的臉一直往下滑,直到落到他沒有帶手套的那隻手上,寬厚、修長、溫暖、有力的手,暴露在零下四度的氣溫中,溫度一點點的消失。
“我……自從那次‘在一起’了之後,沒有再和夢妮親熱,但是在那次之前……我們有過一次,然後、然後夢妮懷孕了……”安逸垂著頭,用很小聲但是足夠身前的男人聽得清楚的聲音說著話。
齊譽臣立刻明白了安逸今天想要跟自己說什麽,看安逸的態度,他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他愣了一下,隨即很快的露出一個微笑,握住安逸的肩膀讓他抬起頭來。
“這不是什麽不好的消息……這是好消息才對,恭喜你安逸。”他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訴說,但是胸口滿漲的酸澀還是讓他的呼吸稍稍紊亂了一點。
安逸離他這麽近,怎麽會感受不到他的停頓?安逸的胸腔似乎已經承載不住身體裏泛起的陣陣苦澀,連喉頭都開始嚐到了苦味。
“……是我不好,沒有早一點處理好我自己的事,我一直以為還有時間讓我處理一些事情,我以為我們還有時間……”齊譽臣鬆開了安逸的肩頭,沉默了半響,無奈的露出一個笑容,沒有半點從容、沒有半點自信。
“安逸,原來,我們都爭不過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