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梁洪烈想著讓梁熙去北疆,托庇在藺斂帳下,甚至想著讓藺秋帶著小皇子也住到大營裏去,而梁熙也正一心一意的想著回北疆的同時,北疆的大營裏卻發生了變故。

這件事還要從一個多月前說起。

因為胡國的軍隊一直賴在北疆不走,除了偶爾派人來偷襲一下,已經快三個月沒有發生過大的戰事了,每次來的人不過幾千人,而且經常打上半個時辰就跑,讓藺斂在莫名其妙之餘心生警惕,因為這很可能是胡子又要玩什麽花樣了。

為了探明胡子的動向,免得再發生平成關被偷開的事件,藺斂每天都會派出大量的斥候四處探查,卻一直未曾發現什麽特殊的情況。

直到一個多月前,一隊斥候遭遇胡子的斥候隊伍,發生了一場斥候戰,有七名大梁國的斥候被俘。

據後來逃回來的斥候說,他們被俘之後以為要遭受嚴刑拷打,早都做好了心理準備,誰知道那些胡子不僅沒有拷打他們,反而拿出飯食給他們吃,然後把他們關在一個堆滿了屍體的帳篷裏,連看守的人都沒有,所以他們晚上全都逃了出來。

藺斂聽後更是懷疑,派人反複查問,可是那些斥候眾口一詞,身上沒有拷打的痕跡,又是當夜就逃了回來,從各個跡象來看,都不像是被收買了背叛大梁國的樣子,如果說一個還有可能,可是這七個人都同時背叛大梁國,那幾乎不可能。

隻是這件事一直像根針一樣紮在藺斂的心裏,簡直讓他寢食難安。

直到半個月前,有人因為梅瘡去找醫師看病的時候,被醫師發現他生的瘡似乎有些不對頭。

梅瘡就是慣常說的梅毒,大營外就有妓寨和倌館,每天都有輪休的士兵和將領過去爽上一把,雖然明麵上這些妓寨和倌館隻能接待大營的將士,可是實際上偶爾也有來這裏做生意的人忍不住,進去消費幾把的,所以偶爾也會有行商帶來一些髒病。

大梁國的醫藥還是很先進的,梅瘡發現的早是可以醫治的,而且這種病隻通過性|交傳播,所以大營裏發現有人得梅瘡,隻是一邊給他治病,一邊禁止他與人歡好,並派人通知營外的妓寨和倌館,有人得梅瘡了,讓他們趕快把人給找出來,免得大量傳播。通常妓寨和倌館也會立刻檢查下麵的人員,免得影響了生意。

可是這個人生的瘡卻和普通的梅瘡不同。

普通的梅瘡一開始都是發生在下|體,可是此人卻是分布在頭臉、四肢,而且。梅瘡是硬下疳,不疼不癢、圓形或橢圓形,伴隨著潰瘍等症狀,而此人卻是先起疹子,然後是淡紅色的塊狀東西,幾天後開始化膿,沒過多久開始結痂,後麵還發展成疥癬。

醫師們翻查了各種醫書,想找出這種病該怎麽治療,可是不僅沒有找到,甚至連這種病症的記載都沒有。

而最讓醫師們擔心的事情也發生了,這種病竟然有傳染性,而且甚至不需要身體接觸就能傳染!

軍營是一個人員極度密集的地方,北疆有三十萬士兵,雖然其中有近二十萬分布在北疆十八關,北疆大營裏也住了十萬的將士,大營外不遠的北英縣上還有二十多萬百姓,平時在大營附近做生意,常來常往的接觸那是難免的。

剛開始這件事並沒有引起藺斂的注意,直到梁熙帶著藺秋、小皇子從京城出發的時候,陸續已經有超過三千多人得病,這才讓藺斂開始感到擔憂。

主要是這種病除了一開始的發燒、頭疼、背疼外,就是起一些疹子、爛瘡,現在正好是冬季,得病的人原本就比較多,再加上北方冬季四肢被凍傷,得凍瘡的人也多,所以沒引起警惕也是正常的。如果不是還有疹子,怕是被很多人當凍瘡來治療了。

可是三千多人同時得這種病,就不是一個小數目了,而且,還是一個營地的士兵百分之八十以上都開始發病,那就說明這病的傳染性很強。

“大將軍,對這種病我們是在是毫無辦法。”醫師揉了揉自己發疼的腦袋,說:“現在我也開始發熱,應該是已經傳染上了那種怪瘡,請大將軍與我保持距離,否則很可能會傳染給大將軍。”

藺斂的一雙濃眉緊皺,先不說得了這種病是否會死,單是得病的士兵因為發熱、頭疼、背疼等症狀戰鬥力大減,如果持續蔓延下去,等大營一半的士兵得了這種怪病,等胡子大舉進攻的時候,哪裏還有士兵能抵擋?

“把北英縣白家鄉的鄉民全部遷出,讓得病的士兵全部住進白家鄉,派士兵看守,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藺斂站起來,捏緊了座椅的扶手,幾句話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量。

士兵是一個國家的守衛者,他們平時保家衛國、流血流汗,無數的士兵甚至犧牲了生命,他們應該得到的是鮮花、讚頌和尊重,可是現在他們得了怪病無法醫治,藺斂身為大將軍卻不得不舍棄他們,把他們圈禁起來,等他們自生自滅。

幾句話說完,藺斂的雙目已經赤紅,他恨,恨這突如其來的怪病,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可是他卻不得不這麽做,就像當初他中了胡子的毒箭,必須挖掉那塊肉一樣,他必須保全北疆的戰鬥力。

下麵的兩名醫師彼此看了一眼,躬身說:“草民求大將軍,讓草民也住進白家鄉,為得病的士兵繼續治療。”

藺斂看著他們,深深的對他二人抱拳行禮,說:“多謝二位高義!”

這兩名醫師一個已經開始發燒,或許是真的染上了那怪病,另一個卻沒有得病,可是他們理解大將軍為什麽這樣做,為了可能存在的治愈希望,也為了將士們被圈禁後不至於絕望,他們自請去那最危險的地方。

等兩名醫師走後,藺斂開始寫奏折上報皇上,希望皇上能派遣更厲害的醫師過來,隻要有一線的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可是藺斂怎麽也沒想到,奏章剛送走三天,太子殿下攜太子妃、小皇子居然來到了北疆大營!

藺斂帶著一眾將領到大營外迎接的時候,他的臉色簡直就是如喪考妣,這種時候太子殿下來湊什麽熱鬧啊?!還把他的寶貝兒子和新出生的小皇子也一起帶來了,萬一讓他們傳染上這種怪病,那他可真是萬死莫辭了。

“大將軍為何見到孤這副臉色?難道這麽不想看到孤這個徒兒嗎?”梁熙的心情也不好,從他自稱“孤”就能看出來。

這一路上小皇子就沒消停過,或許是車廂裏的不斷搖晃讓他不舒服,非要藺秋抱著他,別人抱還才行,否則就一直哭個不停。有一次梁熙實在氣不過,把他放到旁邊的錦被上,不許藺秋抱他,結果小皇子居然哭得臉色發紫,不斷嘔吐,差點厥過去。那之後梁熙也不敢再亂來了,隻好讓藺秋抱著小皇子,他再抱著藺秋。

這一路走了半個多月,差點連過年都在路上,就想著趕緊到了北疆,小皇子沒那麽鬧騰就能交給幾個嬤嬤來帶,誰知道藺斂居然這副表情,一路上欲求不滿的太子殿下生氣了,而且非常生氣。

藺斂知道這位太子的驢脾氣,也不敢說營地裏有怪病,隻說因為大雪季的到來,最近營地裏營房倒塌了不少,沒地方給他們安置,不如暫時住到北英縣去,或者幹脆回北陌縣那就最好了。

梁熙一臉懷疑的看著藺斂,他到不是懷疑藺斂會害他,可是經過北陌縣被圍之後,藺斂居然還敢讓他住在大營以外的地方,這本身就非常的不合理,而且,現在正下著大雪,藺斂沒說把他和藺秋迎進去休息一下,居然想讓他立刻就走,以藺斂兒控傻爸爸的性格,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藺斂一臉無辜的表情,心裏卻是暗暗焦急,現在大營裏每天都有新的病人出現,雖然礙於藺斂一貫以來的威望,暫時還不可能發生兵變這種事情,可是人心惶惶之下,他哪裏敢讓太子和他的寶貝兒子進去。

他正頭疼的時候,就見旁邊的馬車簾子掀開,一個清秀的少年從車廂裏出來,卻是藺秋。原來馬車停了好一會兒,小皇子沒那麽難受終於睡著了,否則抱著小皇子是不能離開車廂的,大雪季的寒風可不是這麽小的孩子能忍受得住的。

“爹爹,為何不讓我們進大營?”藺秋微微歪著腦袋,一雙晶瑩透徹的眼睛望著藺斂。

今天藺秋穿了一身朱紅色的錦袍,剛才出車廂的時候,劉嬤嬤又為他披了件雪白的狐皮鬥篷,那精致可愛的模樣立刻讓傻爸爸藺斂激動萬分,恨不得趴地上,讓他的寶貝兒子騎大馬高興高興,或者把藺秋摟在懷裏,讓他揪揪胡子也是好的。

藺斂遺憾的看了看周圍,人實在太多了,隻好嚴肅著臉,聲音裏卻帶著討好的說:“剛才爹爹已經說了,大營裏實在沒地方安置,所以……”

藺秋不等他說完,就微微皺起眉頭,用手指著大營東北方的一角,說:“爹爹騙人,那邊分明沒人住。”

眾人往那個方向一看,隻見周圍的營房裏都有取暖的煙冒出來,唯獨那一片的煙筒沒有煙。

梁熙氣得差點跳起來,盯著藺斂,惡狠狠的說:“大將軍,這是怎麽回事?大營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不讓孤和太子妃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