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冬季是北疆最難熬的日子,不斷的大雪,刺骨的寒風,隻要一到大雪季,北疆的所有縣裏就很難看到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了,即使有商店還在開門做生意,也隻是留下一個小小的門,還要掛上厚厚的布簾子。

這次突襲營的冬季拉練預時一個月,主要目的是鍛煉士兵在大雪季的適應能力,還有測試冬季裝備的性能。

冬季裝備除了皮帽、冬衣等基本物品外,還有滑雪板、可拆卸雪橇、隱形鬥篷等東西,有趣的是,這些東西裏麵,除了滑雪板是藺秋設計的,別的幾乎都是下麵的工匠、裁縫想出來的。

進入秋天以後,藺秋就考慮為突襲營的士兵做冬季裏用的皮帽,他考慮過遊戲裏出現過的那種雙耳皮帽,可是那種皮帽根本擋不住箭矢,要怎樣在保暖的情況下,還能有一定的防禦力,成了最需要考慮的問題,好在幾個皮匠想到了解決的方法。

藺秋所辦的皮具作坊隨著需求的擴大,現在已經有四百多人,其中熟手皮匠就有一百多人,幾個皮匠聽說太子妃正在為冬季的頭盔而煩惱,立刻湊在一起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他們參考棉甲、紗衣和普通皮甲的做法,把多層牛皮壓實,在每一層裏麵加入細銅絲的網,再以銅模衝壓做成頭盔的形狀,最後在裏麵加上毛皮。這種頭盔不僅保暖、輕便,而且極為結實,別說箭射不穿,就是拿斧頭砍,都要砍好久才能砍開。

藺秋收到這個頭盔很驚訝,要知道大梁國的人大多安於現狀,很少有人會有開拓創新的精神,這幾個皮匠居然能想出這麽好的點子,可算是十分難得了,所以藺秋立刻給他們每人發放了五十兩銀子的獎金。

其實,藺秋並不知道,他當初設計的水車,現在已經衍生出了水力磨坊、水力捕魚、水力舂穀等等東西;因為他把各種鳥羽、絨毛、絲綢都放進了首飾裏,現在京城裏的幾個銀樓已經出現了專職的首飾設計師,各種新的首飾層出不窮;因為羊絨掛毯、披肩的出現,現在南方養蠶區已經有了織錦掛毯、織錦披肩。

人類的想象力是永無止境的,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就能不斷的發展壯大。

那些得了獎金的皮匠回去不斷宣揚,要知道五十兩銀子足夠十口之家一年的開銷了,而且還能過得很不錯了。於是藺秋下屬工坊裏的工匠們全都開動腦筋,不斷的設計出了各種各樣或實用,或匪夷所思的東西。

比如說那個隱形鬥篷,這當然不是能讓人真的隱形,而是用白色、淺灰色、淺褐色的羊毛織出來的,披在頭上和身上趴在雪地裏,十米之內都發現不了。

說來有趣,設計這個鬥篷的人正是顧氏,就是馬匪孫麻子的那個潑辣媳婦,自從孫麻子為了救她而死,她隨剩下的馬匪跟著梁熙回到大梁國,既沒有回自己娘家,也沒有再嫁人,而是在藺秋的織毯工坊裏幹活。

她原本是個富戶人家的小姐,小時候也學過女紅,又兼讀過幾年書,人也靈巧,學起織毯自然是事半功倍。她恨胡子入骨,知道突襲營需要冬季裝備,立刻動起了腦子來,想到有一次在剛剛下雪的雪地裏看到一隻灰白相間的野兔,到比純白色的更難以發現,於是做出了那個隱形鬥篷,正麵是純白色的,背麵是灰白相間的,用來應付不同的地形。

不僅是她,還有幾個木匠設計出了可拆卸的雪橇,還有馬腿專用的腿套、輕便的蔬菜幹餅、防治凍瘡和開裂的藥脂膏等等,從吃的到用的不一而足。

可以說,突襲營從上到下,真是武裝到了牙齒,連一條圍脖都是有講究的。可是,危險並不是你的防禦力高了,就一定能避免。

這一次的冬季拉練,說是拉練還不如說是試煉,用前馬匪鄭晃的話來說,就是帶他們去見見血。

別看上一次剿匪的時候,大部分的士兵都體驗了一下戰爭的滋味,但是那隻是對付外敵,而戰爭的殘酷,或者說殘忍遠遠不是這麽簡單。

縱觀無論哪一個世界的曆史,在戰爭裏死亡人數最多的,永遠是平民。想想華夏的近代史,不管是八國聯軍入侵,還是日本侵華,平民死亡的人數是個多麽恐怖的數字,再想想那個被屠殺了30萬平民的城市,就知道戰爭不隻是軍隊之間的戰鬥,平民永遠不能至身度外。

梁熙這一次要做的事情,如果被朝堂上的那些文官知道,肯定是一場大風暴,因為他要去屠殺平民,說得清楚一點就是,屠殺、劫掠胡國的平民。

如果是以前的梁熙,肯定是不會這麽做的,可是他的戰鬥意識實在草原上被激發出來的,是深恨胡子的馬匪為他建立起來的,所以在他的觀念裏和馬匪一樣,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既然胡子不當他們是人,他們也當胡子是畜牲,屠殺畜牲完全不會不安。

可是突襲營裏的大部分士兵在一年前還隻是普通的百姓,剿匪的時候他們還算鎮定,可是當他們偷偷出關,選擇了一個最靠近北疆邊境的胡子部落進行屠殺的時候,他們的刀都砍不下去了。

當他們把那些反抗的胡子男人都殺死,隻剩下的老人、女人、孩子驚叫哭喊著四下奔走逃竄,突襲營的士兵猶豫了,尤其是一些女人或者老人抱著孩子,向他們苦苦哀求的時候,他們的心裏都忍不住開始同情他們,他們沒有殺死那些胡子,甚至有些士兵對躲藏的胡子視而不見。

梁熙站在部落營地的外麵,他的身邊站著陳繁、宋賦和三個教官,他的身後還有四百多的前馬匪,這些人都沒有上場動手,隻讓那些新兵去。

隨著部落裏廝殺聲減少,哭喊聲越來越大,前馬匪張戍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說:“這些新兵果然還是下不了手啊。”

他旁邊的鄭晃一撇嘴,說:“全是些軟瓜娃娃,胡子從老到小全是畜牲,就該統統殺光了。”他身後的前馬匪們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

箭術教官曾盛微眯著雙眼,盯著部落裏的一個角落,說:“很快他們就會自食其果了。”

他話音剛落,那個角落裏突然衝出來十幾個魁梧的胡子男人,他們剛才在女人和孩子的保護下躲了起來,這會兒見外麵的士兵已經泄了殺氣,尋了個機會衝出來偷襲,頓時砍傷了幾個突襲營的士兵。

其中一個胡子大喊了幾句,原本還驚慌失措的女人和老人們也突然抽出暗藏的武器,對著身邊的突襲營士兵砍殺,他們眼裏的那種嗜血與狠厲讓所有的士兵感到恐懼,一時間竟然被這些老人和女人殺得亂了手腳,好在他們畢竟經過了近一年的訓練,很快就穩下心來,終於把這個部落裏的全部胡子殺光了。

看著滿身血汙又垂頭喪氣的士兵們,梁熙第一次寒著臉,冷冷的望著他們,說:“一開始你們都不願意殺那些老人和女人,說不定還會在心裏埋怨我殘暴不仁。”

士兵們彼此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他們一開始的確是在心中埋怨太子的。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梁熙著地上那些胡子的屍體,說:“這些胡子的小孩,他們終有一天會長大,他們有一天會騎上戰馬,拿起屠刀,去劫掠屠殺大梁國的百姓,會殺死你們的父母兄弟。這些胡子的女人,她們放牧、養羊,為胡子提供食物和戰馬,她們會生下更多的胡子來為禍我們大梁國。至於這些老人,他們有幾個沒有到大梁國劫掠過?有幾個沒有殘殺過我們大梁國的百姓?你們不殺了他們報仇雪恨,還想他們得享天年嗎?!”

士兵們麵麵相覷,都露出了悔恨的神情。這次的突襲,在一開始和那些反抗的男人們戰鬥,突襲營隻死傷了不足十人,可是後麵卻被那些老人和女人殺害了二十幾名士兵,更有多人受傷,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奇恥大辱,全是源於他們對敵人的心慈手軟。

“把你們的善心留給大梁國的百姓們,留給你們的父母兄弟們,不要把你們的善心留給這些豬狗不如的畜生們!就算有朝一日,有人指著你的鼻子罵你殘暴不仁,可是你守衛了你的家人,守衛了大梁國的百姓,你就已經做了最正確的事情。”梁熙一邊說著,一邊想起了在草原上的所見所聞,想起了那幾個被他們救下,後來又死在胡子手中的奴隸,想起他們剛剛到達馬匪寨子時,對未來生活的期盼,可惜他們的期盼隨著生命全部消失了。

“是!”突襲營的士兵們站直了身體,大聲吼到。他們的心不再不安,他們的眼神開始變地堅毅。

這時候作為參軍的陳繁出來,說:“重傷兵和死去士兵的屍體需要運回,就由屬下去做這件事情吧。”

梁熙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他們剛剛出來不足十日,剩下的路帶著那些重傷員並不合適,而且死者的屍體還是盡量運回去比較好。

突襲營繼續向著草原前進,陳繁帶著十幾名輕傷的士兵,將重傷員和屍體運回。

原本陳繁隻需要將屍體運回突襲營的營地,自然就有人負責善後的事情,可是他看到其中有幾名是北陌縣的鄉民,突然想起了那個在北陌縣縣衙暫住的人,於是他主動要求將那幾名士兵的屍體運回北陌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