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北陌縣雖然隻是一個小縣城,但畢竟靠近邊關,城裏的戰略物資儲備到也不缺,尤其是黑水就出自北陌縣下的九灣鄉,陳繁一邊向邊關輸送的同時,在縣城裏的倉庫也儲存了不少。

等梁熙組織好獵戶回來,就見藺秋站在城樓下,劉嬤嬤正在指揮臨時拚湊的民夫用各種雜物堵塞城門,這是為了防止胡子用衝車撞開城門,畢竟北陌縣的城門可不夠結實,要真的被撞開了,幾萬胡子兵衝進城裏,再無人可以阻擋。

“你怎麽又出來了。”梁熙拉著藺秋進了城樓,說:“秋兒,胡子的弓箭很厲害,萬一傷到你怎麽辦?你乖乖的躲在這裏,哪裏也別去,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藺秋聽到那一句“不要讓我擔心”時,目光微微閃動,終於點了點頭。

城樓裏光線不好,可是午後的陽光從窗口斜斜照入,幾縷陽光正好映在藺秋一側的臉上,一張小臉半明半暗,連兩個眸子也呈現出不同的色澤,一時間梁熙看得幾乎呆了,隻覺得那平日裏總是平淡而又專注的雙眼裏,仿如有著一汪春水般,幾能讓人溺死其中。等梁熙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不知何時吻在了藺秋的嘴角上。

梁熙猛的直起身來,頓時滿臉通紅,雖然在夢中他和藺秋幾乎已經成就好事,可是現實中他卻一直很克製,就算兩人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張**,他也是老老實實的不敢動彈。對藺秋的敬重和愛意,讓他連拉著藺秋的小手都會心跳加速,現在居然……為了掩飾尷尬,梁熙連忙咳嗽了兩聲,說:“我……我去外麵看看。”說罷不等藺秋回答,急急忙忙的就往外跑,迎頭差點撞上門口的陳繁。

“物資都搬來了嗎?”梁熙連忙問。

陳繁低頭道:“回太子,黑水已經運到城牆下麵,另外城裏的水龍也抬了幾架來,桐油、鬆香、麥麩等物也基本到位。”

“好,你跟我來。”梁熙說著走了出去。

“是。”陳繁走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藺秋站在窗口,一手輕觸著自己的嘴角正望向這邊,但是目光卻越過自己,定定的跟隨著梁熙的背影。

城外的胡子已經集結完畢,胡色達的部落靠近大梁國,時常到大梁國打草穀,對於攻城戰還算熟練,他先是派了三千多精騎衝鋒上前,對著城牆上射箭,用弓箭壓製守軍。

梁熙聽從藺柏留下的那個千戶吳滿的建議,等騎兵衝到不足半裏的時候,用城牆上的小型投石器將裝滿黑水、鬆香、桐油和麥麩的陶罐點燃拋出,一個個黑色的陶罐雜亂無章的落入胡子的騎兵隊中,轟轟的燃起大火。

那黑水本就易燃,與鬆香調和之後,火焰溫度極速提高,這種火焰隻要皮膚沾上一點就讓人痛徹心扉,而桐油粘性極大,可將用黑水浸透的麥麩粘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胡國礦產貧瘠,手工業落後,就連將領身上穿的都是製作簡陋的皮甲,更不要說士兵了,基本上都是在棉布袍外,再穿一件羊皮或者牛皮的馬甲,上麵連羊毛都沒有刮幹淨,幾乎是一點就燃,許多正在衝鋒的騎兵已經被燒得跌下坐騎,慘叫著滿地打滾。

等他們好不容易衝到城牆下隻有二三十步的地方,還沒勒住馬,就見城頭突然飛出幾條黑色的水柱,劈頭蓋臉的落在城下的胡子頭上,領頭的胡子一抹臉上的黑水,拿在鼻子下聞了聞,味道刺鼻難聞,也不知道是什麽。雖然胡子在邊關打了半年多,被黑水也燒了快半年,可是每次都隻見到燃燒著的黑水,並沒有見過實物,所以還真沒人能認出來。

就在這時,隻聽城牆上傳來一聲大吼“放箭!”,城頭上立刻射下數百支箭,箭頭全部纏了棉紗羊毛,又在黑水裏浸過點燃後射出,隻片刻間,無數胡子身上就燃起了大火,連他們身下同樣被澆了黑水的坐騎一起到處亂竄。

無數火人慘叫著滿戰場的亂跑,那場麵讓人膽寒,頓時嚇壞了後麵的人,抬著攻城梯跟在後麵的胡子都是哈部的,他們本就因為胡瓦爾不援救自家首領哈齊海,導致哈齊海被殺而氣憤不滿,現在胡色達明顯是讓他們去做炮灰,哪裏還肯拚命,見勢不妙立刻抬著梯子跑了回去,剩下的騎兵隊也拉轉馬頭向回跑。

城牆上的守軍和臨時招募的獵戶都歡呼起來,想不到那些凶神惡煞的胡子居然隻打了個照麵就被打跑了。

隻有陳繁微微皺起了眉頭,剛才的勝利是因為黑水的威力,而城裏儲存的黑水並不多,真要是那兩萬多胡子一同攻城,黑水最多也就能支撐一個時辰,而援軍卻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到達。

胡色達在土坡上看得真切,氣得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拎起鞭子抽那些跑回去的胡子,可是他也知道剛才的大火燒掉了攻城隊的士氣,現在人人畏懼不前,要是強行繼續攻城,隻會死傷更加慘重。可是如果不抓緊時間,大梁國邊關大營的騎兵趕到,他們就全要死在這裏。

雖然按照他和胡瓦爾商定好的,今天中午胡瓦爾對邊關幾個隘口同時發動攻擊,以拖住藺斂的軍隊。可是他心底並不相信胡瓦爾,他很清楚胡瓦爾的野心,對胡瓦爾來說,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首領都是他稱霸的障礙,包括自己。如果不是有確切的線報,大梁國的太子和太子妃就在北陌縣,他是無論如何不肯獨自深入到關內的。

“首領,我們必須分散攻城。”胡色達手下的一個謀士站了出來,說:“象這種小縣城的守軍都不會太多,我們可以同時攻擊兩個城門,讓他們顧此失彼。”

胡色達也傾向於分兵攻擊,站在土坡上觀看,這北陌縣東麵離河很近,北麵有一大片的矮樹林,都不適合衝鋒,隻有西麵和南麵地勢平整又空曠,要攻城也隻能從這兩個方向。

這時候北陌縣城裏的民心已經穩定下來,再不是之前的慌亂,不僅青壯們個個出力,連婦女和老人也趕來幫忙,一些人家多餘的房子被征用,院牆和倉庫被推到,石塊和梁木被運到了城牆上,大家都知道如果城破會是怎樣一個狀況,為了自己和家人能活下去,沒有人會吝惜那些身外之物。

梁熙站在城頭,第一時間發現原本聚集在西門的胡子,分出一部分轉到南門外,他立刻找來辛阜,說:“我們之前做霹靂子的時候,那些讓人麻痹的藥粉還有多少?”

辛阜說:“大概還有五六包。”

梁熙大喜道:“你速去取來,我今天要讓胡子好看!”

這邊辛阜去取藥粉,梁熙又找來張戍和鄭晃,說:“你們帶著隊伍兵去把馬匹牽到南門口,準備隨時出擊。”

張戍和鄭晃對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疑惑。出擊?就算他們馬匪可以悍不畏死,可是隻要打開城門,憑他們幾百人如何能攔得住外麵的胡子?

鄭晃一抱拳,粗聲粗氣的說:“大頭領,這外麵可有兩萬人呢,我們幾百個兄弟出去,不用一刻鍾就會被殺光了。”

梁熙笑了笑,說:“兩位大可放心,一會也是伺機而動,如果事不可為,我自然不會放你們出去送死。”他想起藺秋給他解釋什麽叫“伺機而動”時說過,此心不動、隨機而行,即使在守城戰中,也不要放過一切可以打反擊的機會。

張戍和鄭晃雖然不明白梁熙的意思,可是看他滿滿的自信,又因為這段時間在兵營裏,他們已經被訓練得懂得服從命令了,於是抱拳答應而去。

等辛阜拿來了藥粉,梁熙已經讓幾個兵卒紮了幾個大草團出來,他將藥粉倒在草團上麵,隻等南麵的胡子攻城就點燃了丟下去。現在的風正好是從北向南刮,隻要點燃草團,幾乎整個南門外的戰場都會被波及。而且,這種藥粉隻有點燃成煙才會讓人麻痹,所以城頭的人到不用擔心。

梁熙安排好南門的事宜,讓辛阜和陳繁負責指揮,自己帶著秦瑜又趕到西門。

黑水的存量不多,梁熙也不敢大量使用,之前胡子的第一次衝鋒就已經用掉了近四分之一,可是燒死的胡子也不過百餘人,胡子之所以撤退完全是被嚇跑的。所以西門上除了黑水外,還在不停的搬運石塊和滾木,另外還有城中青壯組成的長杆隊。

梁熙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陳嬤嬤帶人搬了幾個箱子上來,打開之後居然是梁熙前段時間和工匠一起做的地雷。這種土製地雷需要導火索才能引爆,梁熙的觸發裝置一直沒有設計出來,不過如果點燃了丟出去,到也不需要什麽觸發裝置了。

“太好了,我還把這些地雷給忘了。”梁熙大喜,又對陳嬤嬤說:“上次炸山剩下的火藥拿來了嗎?”

陳嬤嬤說:“太子妃已經讓人去取了。”

梁熙連連點頭,狠狠的拍了一下城牆,盯著正在排陣的胡子,咬牙說:“今日非要讓胡子有來無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