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這幾天的異樣連郭嘉悅這個神經粗條的人都看出不對勁了。
自從店裏第一天改革雙人上班以後,陶安就悶悶不樂,郭嘉悅以為他嫌加班太長所以不高興,就安慰陶安等招到人以後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其實陶安不是為了這件事不開心,而是因為顧驍。
那天晚上顧驍離開之後,再也沒有聯係過陶安,陶安知道他說話太過火了,可是隻有這樣,才對他們大家都好。
他不值得顧驍把時間精力花費在他身上。
郭嘉悅自顧自說了半天話,陶安都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撇了撇嘴,幹自己的活去了。
就在這時,便利店的門被推開,顧皓行走了進來。
陶安回過神,看見顧皓行進來,表情有幾分不自在,他剛想開口趕人,顧皓行主動說:“我知道你上班時間不讓我打擾你,我進來隻是想跟你說一個好消息。”
陶安看顧皓行眼裏閃爍的喜意,疑惑不解,“什麽好消息?”
顧皓行神神秘秘地說:“上次騷擾你的那個酒鬼被判了,這兩天就會被收監入獄。”
這可能算是這幾天以來最好的消息了,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
陶安每天都提醒吊膽,生怕對方從醫院裏逃出來對他和孩子展開報複。
可是出了顧驍那件事,陶安實在高興不起來,如果不是顧皓行派人去撞顧驍,還威脅他們不準再聯係和見麵,顧驍也不至於被他傷透了心。
所以一見到顧皓行,陶安自然也擺不出什麽好臉色。
“怎麽了,你不高興?”陶安的反應和顧皓行幻想中的態度天差地別,好像根本就不為所動,他以為陶安是在擔心判的時間太短,以後那個酒鬼又會出來騷擾他,又補充道:“你放心,至少這幾年裏他出不來了。”
就算那個人想出來,也要有苡橋命能離開監獄才行。
陶安默默垂下眼睫毛,裝作很忙的樣子整理收銀機裏的錢,語氣很冷淡,“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顧皓行皺了皺眉,對陶安這個反應很不滿意,脫口道:“你怎麽了,這幾天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有人欺負你了?”
自從那晚他送陶安回到小區以後,陶安就變得很不對勁,可是那幾天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陶安不至於生他的氣。
顧皓行下意識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郭嘉悅,除了他嫌疑最大,顧皓行想不到第二個人。
陶安輕輕搖了搖頭,那股疏離的態度讓顧皓行很不悅,“你就這麽信不過我?”
陶安抬起頭看向顧皓行的臉,自從發生過那晚的事情以後,他對顧皓行的恐懼已經減少了很多,但是不代表他就原諒顧皓行了。
就算對方幫過自己,骨子裏還是自私狠辣的人。
陶安淡淡斂眸,還是一股冷淡的語氣,“你走吧,別影響我工作。”
顧皓行深吸一口氣,差點忍不住當場發作,但一想到陶安失望的眼神,那股衝動很快被壓製下去,他不甘心地握緊拳頭,轉身離開了便利店。
顧皓行一走,郭嘉悅就湊了過來,“這男人又跑來和你說了什麽?”
陶安嘴唇微抿,輕聲說:“那天晚上來店裏騷擾的客人判刑了。”
郭嘉悅眼睛一亮,挺高興地說:“那是好事啊,你怎麽這個反應?”
陶安搖了搖頭,沒辦法對郭嘉悅說出顧皓行對顧驍做的那些事。
自從郭嘉悅來便利店上班以後,見到的陶安都是溫柔體貼的,很少見到他這麽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他拍了拍陶安的肩,安慰道:“有什麽不舒服的你就說出來,我給你當聽客。”
看著郭嘉悅不加掩飾的善意,陶安心裏湧過一陣暖流,感激地笑了笑,“謝謝。”
他笑起來時眼睛微彎,就像月牙一樣,清澈見底的眼睛被照進店裏的陽光浸染,幹淨又明亮,一下子把郭嘉悅看呆了。
等他回過神時,耳根有些滾燙,搓了搓耳朵假裝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傍晚時分,郭嘉悅出去隔壁巷子倒垃圾,正準備離開時,一個高大的人影擋住了去路。
郭嘉悅認出眼前的男人是常來給陶安送飯的有錢人,態度算不上好或者不好,就是平常對待陌生人冷淡的態度,問道:“有事嗎?”
顧皓行也沒心情和他彎彎繞繞,開門見山地質問道:“你是不是欺負陶安了?”
郭嘉悅眉頭皺起,“你有病?我什麽時候欺負他了?”
顧皓行眯起眼睛,用審視的目光盯住郭嘉悅,沉聲道:“你少裝蒜,陶安不高興難道不是因為你?”
郭嘉悅很不客氣地反懟道:“我還想問是不是你欺負陶安呢,你每次來陶安就心情不好,說不定是因為看見你他才沒好臉色。”
這句話準確無誤地戳痛了顧皓行的心,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你再說一遍!”
郭嘉悅年輕氣盛,完全把顧皓行“有錢人惹不起”這六個字拋到腦後,挑釁似的揚起下巴,“我說怎麽了?陶安喜不喜歡你,你自己心裏沒點數?”
顧皓行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郭嘉悅的領子,“你給我閉嘴!”
他手勁太大,差點勒得郭嘉悅喘不上氣,用力一把推開顧皓行,“被我說中了吧?你這人我看第一眼就不是好人,難怪陶安不想搭理你。”
顧皓行險些控製不住拳頭給郭嘉悅點教訓,偏偏他一句話都反駁不了,陶安的確不想搭理他。
他那一瞬間的心虛落在郭嘉悅眼裏,得意的冷哼道:“你們這些渣男我見多了,玩膩了就把人踢到一邊,等想起來了又想撿回去,臉比下水道的井蓋還大,都發臭了還以為自己多值錢,呸!”
眼看顧皓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郭嘉悅又一針見血地往他胸口刺了一刀,“你主動離陶安遠點,說不定他就能高興了。”
說完郭嘉悅一把推開顧皓行,逃也似的跑了。
見郭嘉悅氣衝衝走了回來,陶安一頭霧水地問:“怎麽了?”
郭嘉悅一屁股坐到前台的椅子上,拿起麵前的礦泉水擰開咕嚕嚕灌了一大口,“還不是你家那個男人發神經,來找我麻煩。”
陶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被“你家那個男人”這幾個字弄得一頭霧水。
郭嘉悅適當地提醒道:“就是整天來給你送飯的那個男人。”
“顧,顧皓行?”
“除了他還能有誰?”郭嘉悅眼睛一斜,看著陶安的目光有些抱怨,“他說我欺負你,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
陶安聽到這句話,心裏沒由來的一股怒火突然升起,為什麽顧皓行每次都要遷怒別人,明明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對顧驍是這樣,對郭嘉悅也是這樣。
偏偏這時候顧皓行走了進來,因為剛才被郭嘉悅罵了那一遭,臉色還很不好看。
他淩厲的目光在郭嘉悅臉上刮過,接著看向陶安,緩和語氣說:“陶安,你告訴我,是不是這個人欺負你了。”
陶安把頭轉向一邊,“和他,沒關係。”
“你不用怕他。”顧皓行最了解陶安的脾氣,有什麽事情都往肚子裏吞,一定是被郭嘉悅欺負了不敢說,“我在這裏,我會給你做主。”
陶安一直是那個回答——不關郭嘉悅的事。
他越否認,顧皓行越覺得有鬼,郭嘉悅一整天和陶安在一起,隻有他的嫌疑最大。
顧皓行不依不饒地追問,陶安緊緊握住了手裏整理的零錢,突然忍無可忍地說:“是因為你!”
陶安從來沒這麽大聲對他說過話,顧皓行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怔在原地。
陶安嘴唇抿得太用力,變得一陣慘白,“顧驍前幾天來找過我了。”
顧皓行臉色一變,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那個私生子居然又來找陶安?
顧皓行喉嚨有些發幹,心裏有種不安的預感,追問道:“他來找你幹什麽?”
陶安眼眶有些酸澀,努力不讓聲音發抖,“他問我為什麽不理他,我讓他走,以後再也別出現。”
顧皓行想起那天晚上他送陶安回家的時候兩人還好好的,第二天陶安見到他連話都不願意說,他當時以為陶安太累了,沒當一回事,現在想起來,陶安看他的眼神裏明明藏著濃重的怨恨。
郭嘉悅沒說錯,陶安就是因為他才會不高興,他才是罪魁禍首。
“我們不會再聯係了,你滿意了嗎?”陶安第一次用軟弱的質問的語氣,顧皓行感覺心口被插上滿滿的刀,連點縫隙都找不到。
“你從來沒想過尊重我,尊重我的朋友,尊重我的生活,你隻會,隻會限製我的自由,出事了,就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你說你喜歡我,可是你隻會威脅我,你這不是喜歡,隻是占有欲,你說顧驍不是好人,其實你才是最惡劣的那個人,你把人傷得體無完膚,又說想和我複合,你是個騙子,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陶安憋在心裏好幾天的話就像放出閘的洪水宣泄而出,把顧皓行聽得愣在原地,傷痕累累的心口被澆上了熱油,疼得他無法呼吸。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這麽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