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初晨梅香

睜開眼睛,微微抬眉,剛好對上“冰塊”近在眼前的臉,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輕抿的薄唇,呼吸均勻,象是睡得正香。

我慢慢地移開他摟著我的手臂,輕手輕腳地想跨過他的身子向床邊爬去,剛爬了兩步,就被“冰塊”的手一把拽住,一番天旋地轉,我又被緊錮在他的身下。“冰塊”睡意腥鬆地嘟嚷著,“月兒,你要去哪兒?”

“昨天晚上答應佑佑的,早上我得陪他去練功!”我輕輕地解釋。

“不許去!”摟著我的手臂又緊了緊,“冰塊”繼續嘟嚷,“昨晚都陪他那麽久了,現在得陪我!”

昨晚“冰塊”師徒加上師叔、“神仙”、小軒他們幾個一起喝酒喝的很晚,我在佑佑房裏陪著他,結果在那裏睡著了,還是“冰塊”回院子後把我抱回來的。就為這事,“冰塊”昨晚乘著酒性已經使過一陣子小性子了。現在又這樣,想想還真好笑,也不知道他跟佑佑一個小孩子較什麽勁。

“都答應佑佑了,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你接著睡吧,我要沒出去,待會兒佑佑進來,大概連你也睡不成了!你多睡會兒,等我們回來我再來叫你起床!”佑佑這小家夥要是闖了進來,大概會把“冰塊”也拉起來一起陪他去練功的。

“冰塊”不情不願地放開我,翻了個身繼續睡!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趕緊下床穿好衣服,走到外間打開房門,小紫她們已經候在外麵了。

“小姐!小少爺本來要來敲門的,被軒少爺給勸住了,他剛剛已經跟軒少爺先走了。走之前還囑咐我們一定要快點把小姐您叫起床呢!”小紫一邊動作麻利地幫我梳著頭,一邊小聲地對我說著。

“這孩子,大概也就小軒能勸得住他,要不然早就要鬧脾氣了!”回頭看看被厚厚地床幔擋著的床,想想這裏麵還有一個一模一樣喜歡鬧脾氣的人,我無奈地搖頭笑笑。

梳洗完畢,我沒讓小紫她們跟著,準備獨自一人去佑佑每天早上練功的後花園。

“小姐!那把琴……”小紫在我後麵叫我,指了指西廂房的書房。

“找個箱子把它裝起來,好好保存就是了!不用放在外麵了!”我一邊向院子外麵走去,一邊回頭對小紫吩咐著。

昨天慕蓉回去後不久,就差人把那把古琴送過來了。第一眼看到那把放在桌子上的琴時,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精致修長的琴身,造型簡潔,呈聳而狹之狀,通體漆黑似墨,盈溢著黑亮的光彩。細細看來,琴麵上還有幾處若隱若現的流水紋狀的斷紋,果然是把年代久遠的琴了。那七根琴弦也似泛著幽然的光茫,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視線。我不由自主地將手放了上去,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隻是腦子裏仍然沒有任何曲譜的記憶,隻是簡單地撥了幾個音。

琴的音色沉厚而又不失清亮,把我從短暫的迷茫中拉了出來。頓時人也感覺輕鬆了很多,我曾經聽懂了西湖船上歌女的曲子,可事實我仍然是不會彈琴的。這是不是說明左月月並沒有要回來的跡象呢?或許我擔心的這一切都是我在庸人自擾吧!因為太幸福所以害怕失去。唯一讓我有一絲疑問的,是我伸手去撫琴的動作,似乎很嫻熟,我得肯定我在現代的時候沒有見過這種七弦的古琴。這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的方法我是從何得知?想來想去,我也隻能想到,或許是曾經看到那兩個歌女是這麽彈的,所以在不經意間學來了。

昨天已經解決了那琴的問題,現在又吩咐小紫把琴藏了起來,想來以後我大概是不用擔心這件事了。想到這裏,心情變得更加愉悅,我腳步輕快地向後花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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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秋初冬的時節了,空氣中滲透著些寒意,仿佛還彌散著絲絲若有若無的馨香。我四處張望了一下,驚訝的發現不遠處的後花園的牆上探出幾株臘梅,枝頭疏疏落落地開了幾朵淡黃色的小花。算算時日,這該是十二月初開放的臘梅花,居然在十月底就迫不及待的冒出來了。我辨認了一下臘梅花的位置,快步走進園子,想去掐一枝來待會兒放在房間裏。

依著剛才記住的方向,我在園子裏沿著園牆尋去,隻感覺香味越來越清晰,我不由又加快了步子。

“終於找到了!”我輕歎出聲,同時又愣在那裏不動了。不遠處的臘梅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著白色的修長身影,大概是聽到我的聲音,也一臉詫異地回過身來看我。

記得曾經有那麽一個梅花怒放的日子,也是這樣一張臉,揚著溫文和煦的笑容,在落英繽紛、漫花飛舞間,直似天人,如神親臨。

隻是,此時眼前這個人,少了那抹笑意和淡然,象是不相信似地直盯著我,朝我的方向走了幾步,喃喃地開口說,“左左!是你嗎?”

看到“神仙”的樣子,我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我能清楚地聽到他沒有叫我“師嫂”,而是象以前一樣叫我“左左”。難道昨日看到的那個極力無視我的“神仙”,隻是他的偽裝嗎?不經意間,看來我終究還是傷害到他了。

“是我!你怎麽會在這裏?”我輕輕地問道。

聽到我的回答,“神仙”的神色又恢複了平靜,轉身看著臘梅樹,背著我說,“剛才看到這臘梅花,想到了梅苑了,所以過來看看!”

“噢!”我隨聲應道,感覺氣氛沉默下去會很尷尬,又趕緊把自己過來的原因說了出來,“難得看到有臘梅開得這麽早的,我還想過來掐一枝回去呢!”

“神仙”回頭看了看我,沒有說話,向前走了幾步,爬到臘梅樹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拉下臘梅花的枝椏,掐了幾枝有花朵的小枝頭,又跳下石頭,走到我麵前遞給了我。

我不知道該不該伸手去接,“神仙”固執地把臘梅花又朝我伸了伸,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謝謝你!”我朝著“神仙”笑笑,向他道謝。“神仙”仍然沒說話,又走回到臘梅樹下,背著身對著我。

這樣帶著些漠然和任性的“神仙”是我不熟悉的,我正考慮著該說些什麽然後可以離開。“神仙”的聲音傳來,“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師兄他對你好嗎?”我剛想回答,“神仙”接著又說,“你不用回答!看你和他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們過得很好!比我想象中還要好。”

“‘神仙’,你……”

“不要叫我‘神仙’,我從來不想做什麽‘神仙’!”他突然回頭沉聲打斷了我的話。

“那個……雁離……”我錯愕地看著他,慌忙改口叫道。

他看了我好了一會兒,重重地歎了口氣,恢複淡然地口氣,“你來後花園做什麽?”

我實在沒有辦法適應他今天奇怪的陰陽不定的情緒,忙接口回答,“我是來看佑佑練功的!小軒陪佑佑在那邊湖邊練功。”我隨手指了指,也不知道有沒有指錯方向。

見他沒有回答,我又問道,“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搖了搖頭,說,“你快去吧!”

我朝他笑了笑,轉身欲走,他又在背後叫住了我,“左左!我隻想問,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杭州,現在的我們是不是會不一樣?還有,那個‘淡月居’的名字,是為了師兄嗎?”

我站在那裏,沒有勇氣回頭,實在不敢去看“神仙”的樣子。自從那天他醉酒以後,我倆似乎都采取了逃避的方式,沒有正麵談過這個問題,看來有些事情終是逃避不了的。

“‘淡月居’隻是個巧合,當初我根本就不記得蘇淡雲這個名字。對於過去來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如果,過去的就過去了,誰都沒有機會去證明換一條路走會是怎樣一種結局!”我頓了頓,聽聽背後似乎沒什麽聲音,又繼續說道,“‘神仙’永遠是我心底裏最溫暖的朋友!我希望能看到他幸福。其它的,我隻能說對不起。”

“謝謝!謝謝你對我說實話!你去吧!”“神仙”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淡然。

我走了幾步,想想還是不放心地回過身來問他,“你真的不想去看看佑佑練功嗎?”

“神仙”看了我好一會兒,慢慢嘴角上揚,笑了起來,依舊的雲淡風輕,“我可以去看佑佑練功嗎?”

“當然可以!一起去吧!佑佑看到他最最喜歡的莫叔叔,一定會很高興的。”我用很輕鬆的口氣說道,努力想恢複以前跟“神仙”相處時的輕鬆和自在。

“神仙”走了過來,與我一起朝湖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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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佑跟小師叔學武功,那這輩份可怎麽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算啊?我可是也看中佑佑了,還想教他學醫呢!”“神仙”看著湖邊正在練馬步的佑佑說道。

“行啊!佑佑如果自己有興趣,到時候就讓他跟你學吧!當個‘神醫’也不錯噢!至於輩份,各管各的叫就行了!”我衝正往這邊看的佑佑揮了揮手,小家夥眯眼一笑,又看看小軒,偷偷朝我吐了吐舌頭。

“昨晚喝酒的時候,師傅和師伯還在為佑佑到底是學武還是學醫爭了半天。我可不敢說,佑佑的娘最希望佑佑當個大財主!”“神仙”邊說邊笑了起來。

我看著他的笑容,心裏真是百感交集。“神仙”表現得這般的若無其事,應該也是在努力想讓我們之間變得輕鬆自在起來吧。

“我決定從今天起重新給佑佑立個誌向,就做一個會武功懂醫術的大財主好了!這樣師傅、師叔他們就不用爭了!不過,佑佑就可憐了,要學那麽多東西。”我笑著說。

……

我和“神仙”正說著,小軒帶著佑佑走了過來。

“莫叔叔!今天你也來陪佑佑練功嗎?太好了,莫叔叔以後要天天來陪佑佑練功噢!”小家夥在我旁邊黏了一會兒,又撲向“神仙”。

“神仙”跟小軒打了個招呼,抱起佑佑說,“好,以後莫叔叔有空一定來看估佑,然後陪佑佑練功。”

小軒朝我看看,說道,“佑佑都練完了,姐姐怎麽才來?”看來我今天確實來得太晚了,這才站了一會兒,居然已經結束了。

“明日一定跟你們一起過來!絕不遲到!”我舉手向小軒保證。要說師傅對佑佑這個徒弟嚴格也就罷了,為什麽對我這個場外陪練也這麽嚴格呢?在小軒麵前,我發現自己是越來越沒有地位了。這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小子,果然是難侍候。

我也不容易啊!為了陪佑佑,我已經好多天沒有睡懶覺了。一開始主要是怕佑佑剛學沒有耐心,堅持不下來。現在看來,反到是我比不上他了,或許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不用做這個場外陪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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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裏,陳嫂和小紫張羅著幫佑佑去洗澡換衣服。

我悄悄走進房間,看到“冰塊”早就穿戴整齊坐在那裏看書。見我進去,衝我笑了笑,看著我手裏問道,“哪來的臘梅花?”

我這才想起那幾枝臘梅花還一直被我揣在手裏,我舉起來晃了晃,“這個嗎?園子裏摘來的,很奇怪吧,居然有開得這麽早的臘梅!”

我得承認,“冰塊”提到這花時還真讓我心猛得跳了一下,象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看到窗邊的架子上剛好有一個花瓶,我急忙走了過去,把臘梅花插在裏麵。

“冰塊”走近我,很認真地看著我,然後摟住我問道,“月兒臉紅什麽?不過是問你花從哪兒摘來的而已。”

我暗暗懊惱,自己果然是沒什麽出息啊,這種事也要臉紅嗎?

“剛才去後花園的時候,看到牆裏麵有棵臘梅花開了,所以就尋了進去,結果見到了雁離,跟他聊了會兒。還有,這花是他幫我摘的。”剛剛跟“神仙”算是把話都說清楚了,他應該也跟我一樣,希望以後能象以前那樣自然地相處。我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再跟“冰塊”有什麽誤會,所以老老實實地把經過說了一遍。

“冰塊”摟著我沒說話。

“喂!我真的是無意間遇到他的,你可不要想歪了。要是為這事吃什麽醋,那就是你的不對了。不但不相信我,還不相信自己的好兄弟,這樣可不好噢!”我氣惱地往“冰塊”的肚子上捶了兩拳。

“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覺得自己很慶幸!”“冰塊”突然冒出不明不白的一句。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我們去看看佑佑吧!”“冰塊”拉起我就往處走,邊走還邊說,“月兒喜歡臘梅花嗎?明天早上我幫你摘很多!”

“不用了!也就那一棵樹開了幾朵,還是讓它們長在樹上吧!”到也不是對臘梅花有什麽偏愛,不過是剛巧遇到開得這麽早的感到新鮮而已。再說這院裏也有幾棵,想必過些日子就要開花了。

“那就少摘點吧!反正明天那瓶裏的就要謝了,當然應該換幾枝。”“冰塊”固執地堅持。

我能告訴他這臘梅花幹放著,也能放上兩、三天嗎?如果再用水養著,或許五、六天也不見得會謝!

看“冰塊”一本正經的樣子,我暗暗偷笑,也就不去拆穿他了。這個愛吃醋的家夥!說到底,還是對花瓶裏那幾枝臘梅花看不順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