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牢?”施無鋒一愣,“怎麽?他找到你了?”
葉北枳點了點頭:“與他交過兩次手……他在替朝廷辦事。”
“唉……”施無鋒歎了口氣,搖頭道,“一個刀癡罷了,心中勝負欲太重,隻是執念太深了——怎麽突然說起他?”
“……”葉北枳眉頭皺了皺,半晌後才回答道:“他與我說……斬了你雙臂。”
“哈——”施無鋒一挑眉,“他是這樣說的?”
葉北枳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道:“現在看來……應該隻是為了激怒我才這樣說的。”
“應該是了。”施無鋒點了點頭。
“……當時到底是什麽樣的?”葉北枳問道。
施無鋒想了想,伸出三根指頭來:“當時他與我打了三場。”
“頭一場是我負了,”施無鋒回憶著,“不過也讓我看出了他的路數,刀法大開大闔,同時不失靈巧,但卻後力不足。於是從第二場開始我換了法子與他打,不再與他正麵交鋒,以周旋為主,他便很難受了——最後兩場我皆是完勝。”
“此人勝負心太重了。”施無鋒搖了搖頭,“記得當時三場他兩負與我,還兀自狡辯道說我勝之不武,刀法便應該像他那樣正麵應敵,說我落了下乘。當時我說,刀的目的隻是為了殺人,任何刀法都是為了這個目的而生的,所以刀法從無上乘下乘的說法,沒有刀法才是最上乘的刀法。”
施無鋒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當時我一時嘴快,說了句,這道理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因為遇見了真正有著世間無雙刀法的人。林九牢問我此人是誰,我說,唐刀定風波,你林九牢刀法不及他十之有一。他當時憤而離去,說要打敗此人來證明我說錯了,隻是我沒想到他真的找到你了。”
說罷,施無鋒看了看葉北枳,笑道:“看來他還是輸了。”
“僥幸。”葉北枳點了點頭,“我遇到他時,他的功力應該比遇見你那時要精進得多……我以為他會與你以命相搏。”
“怎麽可能!”施無鋒一瞪眼睛,“以命相搏?他是執念深又不是傻子,在懸鋒穀與我以命相搏對他有什麽好處?我贏了,他自然沒有命在;我若是輸了,他還有命走出懸鋒穀?”
葉北枳想了想,點頭道:“……也是。”
施無鋒轉頭看向遠處,那裏有一幫弟子正在演武,刀光舞得密不透風。
“這次打算停留多久?”施無鋒突然問道。
葉北枳沉默了許久才答道:“……很久。”
施無鋒一愣:“出什麽事了?”
“……避禍。”
“有仇家追殺?”施無鋒眉頭皺起。
葉北枳搖了搖頭:“是戰禍……我從涼州府來。”
施無鋒麵容一肅:“看你臉色,是戰事緊張?”
“不止。”葉北枳頓了頓,“冀北寧鄴全線潰敗,涼州府已然守不住了。”
“你……”施無鋒剛想問一句你怎麽那麽肯定,遂又想起了什麽,搖頭道,“差點忘了,打仗的事你定是比我清楚的。”
“不過現在打仗和你沒什麽關係吧……”施無鋒說道,回頭瞥了眼走在後麵的池南葦方定武,“是因為他們?”
葉北枳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北羌這次陣勢不小,朝廷還在內鬥,不知道會打多久……你這裏最安全。”
“哈哈——”施無鋒笑道,“這倒是實話,懸鋒穀在中原極南,戰火怎麽也波及不到這裏來。你放心住下便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葉北枳抬起頭對上施無鋒的目光,鄭重說道:“多謝。”
施無鋒擺了擺手,岔開了話題:“我觀你眼中神光內斂,刀意已然大成的樣子,這些年精進頗深?待我養好傷說不得要與你切磋探討一番。”
葉北枳點頭:“好說。”
施無鋒想了想:“你現在……到哪一步了?”
說起這個,葉北枳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已經是止步大宗師多年,難得寸進,倒是前段時間上京後又有了精進的勢頭,不過……”說到這,葉北枳想了半天,卻最終搖了搖頭,“不好說……”
施無鋒瞳孔一縮:“是不是……感覺明明隻覺一步跨出便是新的天地,卻怎麽也邁不出步子?就像是被一道門隔絕開來?”
葉北枳一愣,點頭道:“……正是。”
“呼……”施無鋒緩緩吐出一口氣,“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摸到那道門檻了……”
“……那是什麽?”葉北枳微微皺眉。
施無鋒嘴唇顫了顫,緩緩吐出幾個字:“那是……邁過天門,肩與天齊……的天人境界。”
“從未聽說……”葉北枳搖了搖頭,“這是什麽境界?”
施無鋒嘴角咧出一絲苦笑:“我如今連那道門還看不到,你倒是好,什麽都不知道,卻已經不知不覺走到這一步——傳說中的天人境,據說是武道的最後一步,過了天門,便是勘破生死,舉手投足間皆是順應了天地規律,天人之怒便是天地之怒,一招一式都蘊含著天地之威——”
葉北枳笑了笑:“哪有這麽嚇人,又不是神仙。”
施無鋒也笑了:“說了是傳說,聽起來是挺嚇人的,不過我也沒到那境界,都是看典籍裏記載的,不過若是真有那麽厲害,那和仙人也沒什麽兩樣了。”
說話間,穀西邊的別院也到了。
坐在木輪椅上的施無鋒在這裏停了下來,說道:“這裏一般不會有人來打擾,穀中常鑄刀,在這裏也不會吵到你們,你們放心住下來便是。”
葉北枳再次拱手道謝:“……多謝。”
施無鋒擺手:“不必拘禮,你們好好休息。”說罷,被人推著離開了。
池南葦拿了行禮進了屋,方定武激動地湊了過來:“那就是穀主施無鋒?奶奶的,都走不動路了氣勢還這麽不一般——老弟,聽說這懸鋒穀匯集了萬家刀法典籍,我有沒有機會去看看?”
葉北枳皺著眉,對方定武的話一句都沒聽進去,隻聽他喃喃自語道:“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