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堂在兩名錦衣衛千戶的押送下進了大殿。

隻見李清堂雙手雙腳都戴著鐐銬,身上的衣服還算周整,但那是因為要上金殿,為怕有礙觀瞻,錦衣衛特地給他換上的。李清堂臉上一道鞭痕清晰可見,他衣服下是副什麽光景,由此可見一斑。盡管頭發已經被重新梳過,但他臉上的驚亂惶恐卻是怎麽都遮掩不住的。

李清堂被押至台階前,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嘴唇打著顫嗚咽道:“陛下——陛下饒命——”

張清夫上前一步,皺眉含恨道:“李大人!何故饒命?你究竟犯了何罪?!”

李清堂訥訥轉過頭,看向張清夫,目光逐漸恢複了些神采,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他忙道:“張大人!張大人救我!我也是戚相的人!”

張清夫臉色一僵,雖說文武百官各有團體,但此事怎麽能拿到金殿上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張清夫皺眉喝道:“李大人!說什麽胡話!你莫不是被錦衣衛審糊塗了!?”

“咳咳……”陳勳掩嘴咳嗽,朝堂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陳勳點了點堂下跪著的李清堂:“蘇太傅已將事情始末告知與朕,李清堂,你從實招來,也說與這金殿百官聽聽,看看我大閏官場究竟是養了個什麽樣的東西!”最後一句含怒而發,帝王威儀畢露。

李清堂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開始說道:“罪臣,罪臣……派家侄李樹年,截殺了前往涼州府送旨的使者,埋屍於山林,以火焚毀聖旨……欲使齊宴竹將軍背上不戰而退的罪名……”

“哇——”朝堂一片嘩然。

張清夫憤然道:“李大人——切莫屈打成招!這裏不是詔獄,在這金殿上沒人敢拿你怎麽樣!一切自有陛下給你做主啊!”

李清堂趴俯在地上瑟瑟發抖,渾然不覺。

蘇亦對林客標使了個眼色,林客標會意,朝著金殿外喊道:“呈證物!”

又是一名千戶走進金殿,手中托著一盤,緩緩上前。

陳勳站起身走下台階,拿起托盤上焦黑物體端詳片刻,忽然一把擲出,扔到了李清堂麵前,咬牙怒道:“李清堂——你還有什麽話說?!”

百官齊齊低頭看去,隻見那東西通體焦黑,小臂長一截,隱隱還能看出有一條龍紋盤踞其上——這分明就是聖旨上的那根黑犀牛角軸。

蘇亦站出來,低頭看著李清堂的背影,輕聲道:“這是根據李樹年的證詞,在他所說的焚毀聖旨處的山林裏找到的。”

張清夫不說話了,臉色幾番變化,看著李清堂的眼神中分明就是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而李清堂抖得更厲害了,渾身猶如篩糠。

“李清堂。”蘇亦歎了口氣,“認罪罷。”

李清堂忽然抬起了頭來,麵色猙獰:“就算……就算我有罪,但我也罪不至死!”

蘇亦臉色一變。

張清夫臉上喜色一閃而過,忙上前一步:“李大人快說!此事還有什麽隱情?”

“我是受人指使!”李青梅麵目猙獰,“我不是主謀!罪不至死!我願意供出主謀,隻求陛下饒我一命!”

張清夫忙道:“李大人快說!隻消說清楚了,陛下明察秋毫,自不會冤枉你。”

蘇亦微微搖頭,在心裏對張清夫翻了無數個白眼。

李清堂咬了咬牙,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是……是戚大人!戚!宗!弼!”

“是他讓我這樣做的——”

朝堂上陷入詭異的寂靜,落針可聞。

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張清夫。隻見這個花甲老人勃然大怒,一腳就踹在李清堂的背上,把李清堂踢到在地,口中大罵:“你放屁——”

李清堂蜷縮在地,抱著頭,連呼:“就是戚宗弼!就是戚宗弼!他才是主謀!”

張清夫大罵,撲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我打死你這個畜生!戚大人一心為國,怎容你這般汙蔑!?”

蘇亦捏著眉心,眼不見心不煩。陳勳皺著眉看著這場鬧劇。

嶽公公揮了揮拂塵:“殿前侍衛何在?還不拉開?金殿之上,豈容這般胡鬧!”

自有侍衛上前,將二人拉開。

張清夫被兩名侍衛架著,不知何時竟已淚流滿麵,他仰天悲呼:“豎子誤國!還有這種奸臣欲至戚相於死地!戚相啊!大閏何去?大閏何去!前路安在呐——”

蘇亦此時站了出來,朝著陳勳拱手。

陳勳抬手道:“蘇太傅有何事?”

“咳……”蘇亦清了清喉嚨,“犯官李清堂業已認罪無疑,但他關於戚相的說辭,還需再查。”

張清夫猛地轉頭看向了蘇亦。

蘇亦繼續說道:“臣聽聞,戚相一生光明磊落,潔身自好。若說此等齷蹉事是出自戚相之手,臣是不信的。”

“那蘇太傅覺得此事該如何解決?”陳勳又問。

蘇亦想了想:“臣以為,應先將犯官關押,再行審問。陛下當下旨尋戚相回京述職,以查明事情因果。”

陳勳微微皺眉:“是當如此,可戚相如今下落不明,該何處去尋?”

蘇亦猶豫了一下,半晌後歎了口氣道:“……據錦衣衛報來消息,據說前些日子在東海有過戚相的行蹤。”

林客標睜大了眼看向蘇亦——他從未收到過這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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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戚宗弼在哪兒呢……

狂風在大海上呼嘯,波濤洶湧,似有一隻蛟龍在海底興風作浪。

暴雨中,阿三拎著戚宗弼的領子蹣跚上岸。

“轟隆——”一道閃電把天空照亮。順著這一瞬間的亮堂,阿三看到岸上不遠處那個茶肆中,有個身影坐在桌前。

“噠,噠,噠……”折扇有規律地敲著桌子。

阿三握緊了傘柄,全神戒備——他知道此人是誰。

“嘖嘖嘖……這是什麽情況?”卜算子站起身,站在棚屋屋簷下望著這邊,“上去一個定風波,怎麽下來的時候就變成了驪歌一疊?變戲法麽?”

阿三渾身濕透,衣服全貼在了身體上,他的聲音和身體一樣冷:“想要命的話,就把路讓開。”

“大路朝天,各走兩邊。這麽寬的路,你要走就走便是,我又沒說要攔你。”卜算子笑道。

戚宗弼喘著粗氣,在阿三耳邊低聲道:“不要多糾纏,鬼見愁不會善罷甘休。速速離去。”

阿三冷哼一聲,架著戚宗弼轉身朝著另一邊的密林走去。

“所以說……”身後傳來卜算子的聲音,“定風波終究還是敗了?”

阿三眼中寒光一閃:“關你屁事!”

“哈哈!”卜算子拍著手,“怎麽不關?之前給江湖人講了劍氣近進京刺相的故事,這下又有新東西可講了,讓我想想,就叫——定風波單刀闖鬼窟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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