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葦被問得滿臉通紅,葉北枳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
“嫂嫂是京城人氏?”馬秀秀睜著大眼睛望著池南葦。
池南葦不好意思地搖頭:“倒不是,祖籍蜀地嘉定州。”
“嘉定州?”馬秀秀驚訝地張開嘴,“我是蜀地馬家村人氏,距離嘉定州不遠啊。”
池南葦點頭道:“我知道,啞巴與我說過,那年他重傷不醒,就是你們照顧他許久,說起來還未好好謝過你們。”
這下反而輪到馬秀秀不好意思了,她抿嘴輕笑:“哪有什麽謝的,當初送葉大哥過來那人留下了銀子作為報酬,我們也隻是受人之托罷了。”
池南葦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一茬,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葉北枳。
葉北枳淡淡一笑:“一些陳年舊事罷了。”
池南葦見狀,也就不再多問。
就在這時,外麵又傳來了腳步聲。
眾人一齊轉頭朝門外看去,隻見有下人領著來客出現在眾人眼中。
居然是戚宗弼。
蘇府下人恭聲道:“大人且在這裏稍後,小的這就是去通報我家老爺。”
戚宗弼隨行的三兩仆從自然是沒資格進這賓廳的,被蘇府下人領著離開,留下戚宗弼獨自一人站在門口,卻久久沒有邁步進來。
廳內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他身上,卻無人先開口說話。戚宗弼在見到葉北枳與百裏孤城的同時也僵立在原地,進也不是,走也不是。
終究還是算是半個主人的馬秀秀先開了口:“戚相大駕光臨,請進來入座罷。”
戚宗弼露出一絲苦笑,頂著葉北枳百裏孤城二人的目光走進賓廳。
在椅子上坐下,戚宗弼隻覺得這氣氛如同手邊的茶一般燙手,在那裏如坐針氈,他苦笑道:“早知道你們也在,我就晚些再過來了。”
百裏孤城麵無表情說道:“我們又不是洪水猛獸,何至於此?”
戚宗弼與廳內眾人的誤會雖已解除,但關係卻從沒有緩和過。
楊露冷著小臉:“蘇大人遇刺受傷,戚相不忘同僚之誼前來拜會,也沒什麽不對。”
戚宗弼聞言又是苦笑:“不愧是劍氣近,同時江湖豪客,卻比菩薩蠻明事理多了。”
“雪沏茗怎麽了?”池南葦好奇問道。
戚宗弼嘴角一抽,片刻後歎了口氣:“說來話長,不忍回首。”
葉北枳托著下巴,盯著盞裏的茶葉出神:“看來他沒少給你找麻煩。”
戚宗弼搖頭道:“麻煩是不少,但也幫了我更多,要是沒他,此前南下之行也不會這麽順利。”
“聽說他隻身去了苗疆?”葉北枳問道。
戚宗弼想到這也終於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他不僅去了苗疆,前不久我收到軍報,他居然生擒了巴獨眼兒,黑苗反賊軍心大亂,我大閏將士深入苗地集結,這些沒了主心骨的黑苗人四散逃入苗地深山,不過這次有了熟悉地形的白苗人相助,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徹底斷絕黑苗之患。算算日子,菩薩蠻現在應該已經在帶著巴獨眼兒回來領賞的路上了。”
楊露此時小聲插嘴:“雪大俠是愛銀子不錯,但比起這些賞錢,他更緊張小雪娘。你不如妥善安頓好白苗人,更能得他的善意。”
戚宗弼恍然:“是這個道理,多謝提醒。”
這時,有下人匆匆趕來,對戚宗弼道:“戚大人,老爺有請。”
聽到這話,戚宗弼如釋重負,趕緊起身,朝廳內眾人拱手:“戚某先告辭了。”說罷,頭也不回出了門去。
跟著領路的下人,戚宗弼在內院屋內見到了躺在**的蘇亦。
蘇亦揮手屏退下人,屋內就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蘇亦笑道:“戚相的時間拿捏得真準,陛下前腳趕走,你就到了。”
“哪裏準了?”戚宗弼苦笑,“要真拿捏得準,也不會在屏退跟劍氣近他們撞上,隻坐了不到刻鍾,我這後背就濕了大半。”
“所以我這不是趕緊叫下人請你過來了麽。”蘇亦搖頭笑道。
二人沉默下來,半晌後,戚宗弼突然開口:“我聽說……這次行刺的刺客,又是鬼見愁?”
蘇亦默默點頭:“基本可以確定了。”
室內再次陷入沉默。
又是許久,這次是蘇亦先開口了:“陛下開了金口,讓馬秀秀明日入職吏部。”
戚宗弼沉聲道:“這也是你計劃中的一步?該說的我都說過了,我阻攔不住你,但也不會摻和進來,頂多馬秀秀入職吏部這件事我不會去管,至於她後續怎麽走,你看著安排吧。”
“我現在在丞相這個位置上,是坐一日少一日,你蘇立之所圖甚大,我是沒多餘的時間陪你鬧騰了。”戚宗弼長歎一口氣,“我現在隻想趁著還有些權勢,把我那不孝的師弟找回來,親自代師作懲。”
“你的人還在東海沿岸打探?”蘇亦輕聲問道。
戚宗弼默默點頭:“仍然沒有收獲,根據收到的消息,我猜測他多半是逃到東瀛去了。”
蘇亦也跟著點頭:“鬼見愁在中原紮根太深,司空雁即使隻是在東瀛操控,也有足夠的刺客為他效力。”
“所以我明日打算去一趟會國館。”戚宗弼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蘇亦驀然轉頭看去,看到戚宗弼坐在牆邊的椅子上,整個人仿佛要融入陰影中。恍惚間蘇亦似乎又憶起了第一次見到戚宗弼的那個清晨,背脊挺直的戚宗弼從馬車上下來,氣勢沉穩,威嚴凜凜。而如今,他早已白頭,背脊也有些佝僂,聲音透著疲憊和蒼老。
戚宗弼自顧自繼續說道:“我要去拜會一下東瀛使臣,就算沒法獲得什麽有用的消息,也可以拜托他們幫我在東瀛留意一下,讓他們本地土著去找,總比我這邊幹找要有效率得多。”
記憶與現實的衝突讓蘇亦還未回過神,他喃喃道:“戚相……去罷。”
PS:其實很喜歡戚宗弼這個角色,某方麵來說他是刻畫的一個十分極端的形象,他的極端體現在愚忠,隻不過他的愚忠和嶽竇不一樣,他忠於的不是某個人,而是自己的國家與死板的文人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