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瓜子廟

我看看上麵滿是文字的帛書打印件,又看看三叔的表情,不明白他在說什麽,難道叔已經超脫到能從“字”裏看出“畫”來的地步了?怎麽看這平日裏吃喝嫖賭的老不正經也沒什麽仙根。

三叔一邊數落我,一邊掏出老花眼睛看這東西,說這叫八陣書圖(字畫,又叫藏畫文),就是把一個地方詳細的地理位置用特殊文法寫出來,看起來是一堆毫無意義的文字,其實裏麵的信息非常豐富,是古時候行兵作戰的時候用的一種密碼。我說你大字不認識幾個,哪裏聽來的這些本事,他說這不是學來的,這是閱曆。

我聽了直發笑,這三叔是草莽的性格,品行上和我爺爺最接近,吹牛皮的本事一流,估計這什麽八陣書圖必然他那幾個朋友和他說的,他到底了解多少,還是個疑問。

三叔盯著其中幾個字,自言自語道:“那幾個半路出家的運氣倒是好,這種東西我怎麽就從來碰不到,這次真給你撿了個便宜。”

我問他這地圖標的是什麽地方?三叔皺著眉頭看了半天,才說出幾個讓我渾身一震的字:“好象…他娘的是一個墓啊!”

戰國帛書並非是一本專門的著作,而是類似於筆記體的日記或者感想錄一類的東西,我早年接觸到的一些,內容很雜,雖說對於考證當時的人文生活有很高的價值,但是我又不考古,所以都沒引起我的興趣,這一次倒是特別,我忙又問能不能看出是誰的墓?

三叔搖搖頭,對我說道“我現在不能完全看懂,不過這個墓穴應該是戰國時期魯國的一個貴族的,你看他的墓穴所在被人用字畫記錄在一張帛書上,說明此人的地位應該相當高,而且這個墓地必然是十分隱秘,是個好穴,值得一去。”

我一聽是戰國大墓,心裏就翻了起來,唐宋元明清,那鬥裏麵是有寶貝,但那最多隻能說是巧奪天工,但是戰國時候的皇族古墓,年代過於久遠了,你永遠也估計不到那裏麵有什麽,說不定還能給你搞到幾件上古的寶貝,這種**不是金錢可以抹殺的,對盜墓者的吸引力自然是無窮大。

不過我轉念一想,自己反正沒機會去,激動也沒有用處,我的家教很死,老爹執意想讓我們這一代完全脫底,這一行當,我和兩堂弟都沒碰過,連洛陽鏟都是禁品,小時候我隻是拿著根針鏟在河裏插魚,結果查點沒給我爹打死。

三叔是家裏唯一一個沒結婚生孩子的,性格上比較不羈,對我爹的做法,他素來有意見,現在看我這個樣子,就直搖頭:“我說你這孩子嘛,也真夠老實的,你老爹說不準你下去,你就真不敢下去了,你都二十好幾了還怕啥,怕他揍你?揍就揍唄,又要不了你的命,我像你這麽大時候,要去哪裏就去哪裏,要幹什麽就幹什麽,你爺爺可管不了。”

我說那是,你是誰啊,杭州三裏亭誰不知道你吳三爺放個屁都是香的。

三叔白了我一眼,點上根煙,就說有機會帶我去見識一下,偷偷去不讓我老爹知道,吳家幾百年都是在地底下討生活的,這種情結,哪能說斷就斷。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當真,也沒往心裏去,兩人又聊了半宿,不知不覺我也喝了半斤白酒下去,我一看再喝就回不去,就起身告辭,連車也不開了,直接打了的回家。

我回到石橋那頭租的小房子,那時候天都泛白了,我給王盟發了個消息,讓他自己去開鋪子,自己就往**一躺,一下就睡死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睡的也不太利索,腦子希奇古怪的出現很多似夢非夢的畫麵,什麽古墓啊,僵屍,夾雜著些桃色畫麵,簡直就是一個大雜燴。

醒過來的時候,突然心裏堵的慌,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起來洗了把臉想上網找找樂子,發現也上不利索,隻好點了隻煙跑到陽台上去抽著,看下麵那些農村婦女房東在庭院裏搓麻將。

在那裏發呆琢磨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是惦記著三叔說的那座古墓,就給三叔打了個電話,問他準備怎麽整,叫手下人去還是自己去,有啥事情我能幫忙的,三叔說等他自己考慮好了再說,就把電話掛了。

後來幾天,我也不知道怎麽,魂不守舍的,總覺得心裏不自在,隔半天就給三叔打個電話,東扯西扯的,變著法子問他那古墓的情況。

三叔在電話那頭聽了出點苗頭,在那裏直笑:“別他娘的東扯西扯的,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麽,實話和我說是不是皮癢了,想下地去見識一下?這有什麽不好說出口的,他娘的還跟個娘們似的在那裏羅嗦了半天。”

我一聽,似乎自己本來的意思就是這個,自己都沒發現,有點不好意思,就說鬼知道你昨天晚上說的算數不算,都喝了這麽多,指不定你就忘了。三叔在電話裏笑了半天,就說你要真想去就馬上過來,要準備的事情多著呢。我一聽幾乎沒樂瘋過去,大叫行,讓我拉牛車都行。

我趕到三叔那邊,他正在給邙山那邊打電話,說要調幾個有經驗的夥計過來,他邊說邊寫了張條子給我,讓我幫他去製辦些東西。還囑咐我:“千萬別買了假貨,還有,準備套旅遊的行頭出來,不然還沒到地方,我們就先拘留了。”我忙不迭的點頭答應,就各自分頭去忙。

三叔要的東西都比較刁鑽,恐怕是想為難一下我,這單子裏的東西一般店裏還真沒有,比如什麽分體式防水礦燈,螺紋鋼管,考古鏟頭,多用軍刀,折疊鏟,短柄錘,繃帶,尼龍繩等等。才買了1/2就花了將近1萬錢,有些東西還要先定貨才有。

不過這些還算是好的,最麻煩的是單子上還要買槍,三叔估計這次要進老林子裏,沒槍不成事情,不說妖魔鬼怪了,碰到隻野豬也夠我們受的,槍必須要買,而且還不能買。我手上沒路子,就整天往舊貨市場跑,黑白兩道到處打聽,最後總算弄來了幾隻二手的雙管獵槍。槍。

三天後,我一行五人,上了開往山東臨沂的長途汽車。

這次三叔一共帶了三個人,其中兩個我以前見過,都是實在人,聊的很開,第三個就是我在三叔樓下看到背著劍盒的那小子,不知道和三叔是啥關係,也跟來了。不過這小子特討厭,整個兒一拖油瓶,一路上屁都沒放一個,就直勾勾看著天,好象憂鬱天會掉下來一樣!我一開始還和他說幾句話,後來幹脆懶的理他,一直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汽車在高速上飛馳,旅途漫長,我們用睡覺打發時間,一直迷迷糊糊的。十二個小時的顛簸後,我們到達了臨沂。

臨沂是古時候魯國的所在,地處丘陵地帶,位於泰山之陽,三叔比對了古魯國和齊國範圍內的所有地形,將主要的目標定在了臨沂沂蒙兩山的蒙山。因為資料匱乏,我們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到底是在當時的魯國境內還是齊國境內,走好走一步是一步。

蒙山古稱東蒙、東山,雄峙於山東省平邑縣境內,位於山東臨沂的西北部,為泰沂山脈係的一個分支,跨臨沂市的平邑、蒙陰、費縣和沂南四縣,西北東南走向,綿亙有七十多公裏,有幾處旅遊開發已經比較完善,我們買到一些旅遊地圖,對照之後發現與我們手中的地圖並不吻合,我們要找的地方,恐怕在大山的更裏麵。

我找了幾個當地的山民導遊,向他們詢問在地圖標出的古地名,都沒有什麽結果,那一帶久曆戰火,很多村子抗日的時候都給鬼子燒光了,探究起來非常困難。5個人無計可施,在幾個風景區瞎轉了幾圈,決定先進山裏再說,我們上了當地的土巴士,一直坐到瓜子廟再往西四十多公裏的地方,然後換土摩托再往小路裏走,最後坐牛車轉盤山的土道。我們從牛車下來的時候,發現前後除了望不見頭的丘陵之外,看不到任何現代化的東西。

我們以為到地方了,就全部從牛車上跳了下來,這時候前麵跑來一隻狗,我三叔一看就樂了,一拍趕牛的老頭和他開玩笑,“老爺子,下一程咱騎這狗嗎,恐怕這狗夠戧啊!”

“咋能騎狗呢?“老爺子大笑:“這狗是用來報信的,這最後一程啊,什麽車都沒咧,得做船,那狗會把那船帶過來咧。”

說著就把牛車往一斜坡下趕,我們也匆忙跟著下去。這裏的丘陵與南方的又不一樣,海拔高,因為長年累月沒有人類活動,灌木很茂密,地下蓋著很厚的一層腐蝕土,泥都是黑的,一腳下去有時候能沒到你膝蓋。我們砍掉幾根樹枝當拐杖,邊走邊探路,走的十分小心。

下到山穀裏之後,麵前出線了一條碧綠的山溪,有五六船寬,看不到水底不知深淺,溪兩邊除了我們站的這裏有一塊平坦的山岩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高聳的峭壁,上麵樹冠枝披葉漫、濃蔭蔽日,遮住大部分的太陽,使的四周的氣溫又下降了好幾度。

三叔扶在牛車後麵,問那老頭“這狗,還會遊泳?”

“遊的可好咧,遊的可好咧”老頭子坐在車上,用煙槍敲了敲那狗的腦袋:“驢蛋蛋,去遊一個看看。”

那狗還真有靈性,“汪”一聲跳到河裏,撲騰撲騰遊了一圈。上來抖抖毛,就趴地上吐舌頭。

我們都樂了,那老頭子看了看天,對我們說道:“現在還太早,那船工肯定還沒開工,咱們先歇會兒,抽口煙。”

我一看表:“下午2點還沒開工,你這船工是什麽作息時間啊?”

“我們這裏就他一個船工,他最厲害咧,他什麽時候起來什麽時候開工,有時候一天都不開工,能把人急死咧。”老頭子笑笑:“沒辦法,十裏八村的,就他這麽一家船家,他想怎麽整就怎麽整,村長都拿他沒辦法。”

“那你們還不得開個代表大會,把他給撤了,換個利索人啊?”三叔問他。

“俺們也想,你們是外地來的,不知道,這裏的山神爺隻賣他麵子,別人隻要一進那山洞洞就肯定出不來。就他帶著能過去,也不知道咋整地。”

“啊,這前頭哈,還得過個山洞?”三叔吃了一驚,馬上拿出那地圖,看一看後,似乎恍然大悟道:“還真是個河洞,怎麽老人家,這山洞還能吃人?”

老頭子嗬嗬一笑:“那是上幾代留下來的話了,俺也記不清楚了,聽家裏人說是說過,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們一聽,以為可能和古墓有關係,就忙讓他說說,那老頭一看我們有興趣,也來勁了,抽了口煙就給我們嘮了一段。

原來在村子還沒的時候,那洞已經在了,可惜誰也不知道這洞兩頭是通的,這洞裏非常詭異,人進去就出不來,久而久之,村裏都說那洞裏麵有蛇精,在水裏打了暗樁,不讓船進去。。

後來有一天,突然有一個人從那洞裏撐了個小船出現在村邊上,說是外麵來的貨郎,村裏頭人不信,都說他是蛇精變的,要把他打死。幸虧那時候鄉裏有幾個隔壁村的媳婦,一聽這人一口湘西口音,就把他認了出來,說他真是貨郎,年年都去隔壁村,那些個胭脂都是他從外地販進來的。

幾個宗長差了幾個腿腳快的跑到隔壁村一問,果然是這樣,這才把他放了。從那以後,那洞就好象認人了一樣,隻有那船工家的人能夠直進直出,幾百年來都沒出過差錯。

“那狗沒事情嗎?”我奇怪了“不是用它報信的嗎?”

“那俺老漢就不知道咧,都說是幾代留下來的話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老頭子在地上敲敲旱煙管。“這條水路俺們走的很少,山頭上還有條山道,我們一般都從那裏走,不過你們東西太多,這山頭最近幾年又不太平,老往下頭掉石頭,這不砸趴下好幾個,咱們不爭這口氣,等等就等等。”

我從下麵看上去,發現這裏山勢挺拔,山巒疊起,看不到其他的路人,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三叔聽了那老頭的話入了神,他想了一會兒,拍拍手:“驢蛋蛋,過來”

那狗還真聽話,屁顛屁顛就跑過來了,三叔抱起他一聞,臉色一變:“我的姥姥,怎麽是這股味道…”

我也抱起來一聞,一股狗騷味道嗆的我一整咳嗽,這狗的主人也真懶,不知道多久沒給這狗洗澡了。

他一個叫潘子的夥計哈哈大笑:“你想學你三叔,你還嫩著呢。”

“這死狗,怎麽這麽臭!”我惡心的隻咧嘴。

“潘子,你也過來聞一下!”三叔招了招手。

“我,不要了吧”潘子說道:“我最受不了狗臊味了,呆會兒吐出來就丟臉了。”

“少羅嗦,快過來聞聞,這狗身上的味兒太怪了。”

潘子沒辦法,隻好走過去,一把提溜起那狗在鼻子晃了一下,頓時臉色也一變:“這,是屍臭啊…”

“不會吧”我嚇的寒毛都倒立起來,連那悶聲不響的小子的臉色都變了。

三叔點上隻煙,皺著眉頭看著那狗,對我們說:“把家夥都帶上,前麵那山洞是恐怕是個屍洞,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三叔的另一夥計是一個大漢,我們叫他阿奎,看他塊頭都和拉車那牛差不多大了,膽子卻很小,輕聲問“那屍洞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前幾年我在山西太原也找到這麽一個洞,那裏是日本人屠殺堆屍的地方,凡是有屍洞的地方必有屠殺,這個是肯定的,那時候看著好玩就在那裏做實驗,把狗啊,鴨子的放在竹子排上,然後架上攝像機,推進去,那洞最多1公裏多點,我準備了足夠長的電纜,可是等到電纜都拉光了,那竹排子都沒出來,裏麵一片漆黑,不知道漂到什麽地方去了,後來就想把這竹排子拉出來,才拉了沒幾下,突然竹排子就翻了,然後就…”三叔手一攤,“最後隻看到一半張臉,離的屏幕太近了看不出是動物的還是什麽東西。要過這種洞,古時候都是一排死人和活人一氣過去的,要是活的東西,進去就出不來!不過,聽說湘西那帶有個地方的人從小就喂小孩子吃死人肉,把屍氣積在身體裏,到了長大了,就和死人沒什麽兩樣,連鬼都看不到他。老爺子,你那船工祖上就是從湘西過來的吧?”

老頭子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搖搖頭:“不曉得哦,那是他太爺爺那時候的事情了,都不是有一個朝代人。”說著看了看天,對那狗叫了一聲:“驢蛋蛋,去把你家那船領過來!”那狗嗚的一聲,跳進水裏就遊往山後麵遊去。

這個時候,我看見,三叔對潘子使了個眼色,潘子偷偷從行李裏取出一隻背包背在身上,那個一邊坐著的年輕人,也站了起來,從行李堆裏拿出了自己的包,潘子在走過我身後的時候,輕聲用杭州話說了一句:“這老頭子有問題,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