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流水

我不知道“巢”是什麽意思,感覺也許是我聽錯了,也許是“槽”或者是其他字,不過這時候下起了雨,在提貨處人來人往,我們也不想久待,所以沒細問,把東西翻上小貨車,在毛毛細雨中駛入成都市區。

小貨車比我的金杯還小,輪子隻有臉盆大,開起來直發飄,小花道讓我忍著點,在城裏就走這小車了,後段山裏的泥路換黃沙車,因為那邊的路不太好走。我心說果然幹這行的,別管在盤口多光鮮,到了地頭上還得和賊似的。這一行好像是在囂雜和卑微中玩一種蹺蹺板,難得所有人都這麽想得開。

成都是個特別棒的城市,我大學時候有同學來自這裏,講起四川的美女和小吃,讓我們直流口水,最能形容這兒的一個詞,就是“安逸”,不過這一次我恐怕是無暇去享受了。

貨車帶我們進了北城裏的一條小巷子,過一條大街就能看到四川大學的正麵,裏麵全是發黃的黃水泥老房,外表似乎經曆過舊城改造,在幾個地方點綴了一下,使得這種古老像是可以使用,但是先天不足。仔細看老房還是老房,在巷子的盡頭那裏,開了一間小小的招待所,招待所都沒招牌,隻有一塊木板上寫了“住宿”幾個紅字掛在門口隨風**漾。

我們把車停下,進去繞過簡陋的前台(如果那玩意兒一定要叫前台的話),忽然就發現豁然開朗,走廊裏麵出現了非常考究的歐式裝修,地板全部是實木的,走廊兩邊掛滿了油畫。小花告訴我,這就是他們在成都的盤口。這招待所不對外經營,你要來問,所有時候都沒房間。招牌隻是個幌子,裏麵都是南來北往的夥計。

我們各自進了房間。洗了澡放鬆了一下,當地的一個四川堂口的夥計就帶我們去吃韓包子,又逛了幾條老街,晚上夜宵吃的是一家牛油火鍋,我靠,我第一次知道夜宵也吃火鍋,為了去麻辣的感覺,我邊吃邊喝了六七瓶啤酒漱口。還是吃得後腦勺發麻,幾乎沒暈過去。

最有意思的是,去店裏的廁所找不著,我問一個姑娘,也許是喝多了嘴巴不利索,把“請問廁所在哪兒”說成了:“廁所在兒?”那姑娘立即怒了,用四川話大罵:“老娘又不是廁所!”把小花樂得哈哈大笑。

這算是典型的走馬觀花式的體驗,以最快的時間領略當地的特色,說起來我是客人,小花是主人。所以習慣性地帶我草草走了一圈,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離開成都。上了高速公路,一路無話。這段時間,我早就喜歡了這種長途跋涉,小花也沒有故意找我聊天什麽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沒有覺得什麽陌生和尷尬,也許是因為我們的背景實在太相似了,我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我的另一麵。

就這樣,我們各自凝望著窗外。或者閉目而眠,看著那些山。那些雲,那些天。景色慢慢變化。山越來越高,路越來越窄,每次醒來,都會發現四周的景色越來越山野。當天晚上,我們下來換上越野性能更好的黃沙車,正式進入山道之中。在黑夜中又開了一夜。

終於,第二天的清晨,等我從顛簸中醒來下車透氣,第一眼,我就看到了傳說中的那四座連綿的雪山。

“四姑娘山。”開車的司機用四川話道,“東方的阿爾卑斯。”

我站在環山公路的邊緣,再邁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前麵的視野極其好,我看著前方一片翠綠的山峰,以及之後那純白巍峨的巨大雪山,深綠和雪白從來沒有如此融洽,也許隻有大自然能調出如此不同但又匹配的景色,一切雲霧繚繞,美得讓人顫抖。

然而這種美卻沒有一種霸氣之感,反而覺得十分的柔美神秘,四姑娘山,你們孤獨地矗立在那裏,在想什麽呢?

我不禁為自己忽然而來的抒情感覺到奇怪,以前和胖子去過不少美好的地方,但是在我剛有感觸的時候,總會被胖子的妙語幹倒,難得這次和他分開,感覺竟然是這麽的不同。也許我適合去寫點矯情的東西,而不是做那麽實在的盜墓賊。

“這是大姐,這是二姐、三姐,那是幺妹,幺妹最高最漂亮,六千多米高。”司機繼續道,“我們叫它四姑娘,這兒一帶全是羌民和藏民,我們去的地方羌民很多,記得不要坐在他們門檻上,也不要去碰他們的三腳架。”

“三腳架是什麽?”我問。

“每個羌民家裏,都有一個鍋莊,看起來就是一個三腳架,他們叫它希米,希米上掛了一個鐵鍋,下麵是篝火,那是萬年火,永世不熄,幾萬年前他們的火神給他們的火種所蔓延開來的火,所以,那火是很神聖的,我以前有的朋友,往火堆裏吐了口痰,然後……”小花一邊刷牙一邊道,“我買了一百多隻羊才把他帶出來。”

“你以前來過這裏?”我有點奇怪。

他朝我笑笑:“說來話長,那是我自己的一些事情,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看著他的表情,就覺得更加的矯情,不過吸了口清新的空氣,感覺在大清早,矯情一下也不錯。

最後一段路要靠摩托才行,我們叫了幾個當地人開摩托,談了價錢把那些東西全部都搬下車,來到了離公路最近的一個村裏,在村子裏找尋沒有出去打工的剩餘勞力,雇了三四個人,冒充是攝影記者,讓他們幫忙做一些搬搬抬抬的事情。又包了幾輛摩托,把所有人都往山裏的另一個村子運去。

在當年霍仙姑來這裏的時候,這裏真正是深山老林,現在比當時要好得多了,雖然也經曆了很多的麻煩,但是總算是在到達四川的第三天,進到了他們之前說的那塊懸崖附近,這裏離最近的鄉隻有半天的路程。此時胖子和悶油瓶應該還在廣西巴乃往山裏的路上。

這種感覺和在巴乃非常相似,除了氣候和風土人情,讓我稍微心定了一些,我們用騾子把所有的裝備全部貼身帶著前進,沿著懸崖的根本走,很快就發現了懸崖上開始出現山洞,一個接一個,有些地方密集得要命。“有些洞都被那些樹遮了,其實上麵的洞還要多。”當地人就告訴我們,這種滿是洞的山壁,四周的山上到處都是。當地人把這種叫做神仙蛀,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麽寫,聽著有點詭異。

我問小花:“怎麽樣?知道哪個是當年他們找到帛書的洞穴嗎?”小花就搖頭,道:“老太太當年也不是自己上來的,而且這麽多年了,就算當年留有記號恐怕也全部都沒了,隻知道應該是在中段,而且位置非常高,我們得找找。”說著小花就開始讓其他人解開裝備,然後開始描繪整個崖壁,為所有能看到的洞穴編號。

“找找?”我抬頭看懸崖就覺得有點暈,心說這怎麽找,邁整大爬上爬下的怎麽吃得消。而且,我忽然就覺得,這些洞好熟悉啊,那麽多,怎麽看上去,那麽像西王母的那塊滿是孔洞的隕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