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短暫的休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張軒和藍若雪對夏琰飛實際上是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存在的,你沒法去定義這種信任究竟是對是錯,就像你沒法確定這種信任究竟是因為什麽而產生一樣。

夏琰飛並不是不知道這種信任的存在,甚至可以說她無時無刻不在下意識地在利用這種信任。

這麽說並不是意味著夏琰飛不把張軒和藍若雪這兩個人當做自己的朋友,正相反的是,事實上她是把藍若雪當做至交好友,而把張軒當做兄長,但是她的潛意識裏總會利用身邊可利用的一切事物來達到她的目的。

所以這也是她麵對敖遠時覺得無法適從的根源所在。

敖遠和夏琰飛在這一點上是極其相似的兩個人,這種人在發覺同樣類型的人的時候會下意識逃避被利用,說白了就是怕惹事上身,典型的自我主義。

就像現在一樣,靠著牆壁大口喘息著的夏琰飛控製不住地想要去考慮接下來怎麽合理利用敖遠的能力來脫困以及盡量減少自己的出手次數,她晃了晃頭把這些想法扔出腦海,因為雙腿發軟而慢慢滑坐在地上。

敖遠帶他們來的這裏是個空無一物的石室,夏琰飛稍稍打量了一下便暫且放下心來。

她實在是厭倦了這種奔逃。

因為這總會讓她想起那暗無天日的蛇塚,還有那最後雖然是沒有對她造成實際傷害卻讓她一點也不想回想起來且渾身發冷的萬鬼痛哭。

夏琰飛艱難的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現在的情況上來。

在逃離了那件令人作嘔的狹小墓室並且和沈沉舟以及那些幽鬼狠狠地打了一架之後,即便是夏琰飛也覺得從身體的最深處像海浪一樣地泛起疲倦感:“都在呢?”

最後一個摔進來的張軒狼狽地撐起身體回應她的問話:“在,聞珊也被我扯進來了。”

她點了點頭以示回應,將整個身體的重量依托在冰冷的牆壁之上慢慢調整著已經亂的不可思議的呼吸,關上了墓室石門的敖遠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你還好?”

“不算太好,”夏琰飛一邊喘一邊回應,“我右手腕扭了,就剛剛和幽鬼硬抗的時候。”

敖遠聽了她的話以後皺著眉拉起了她的右手,語氣不怎麽好但是動作卻十分輕柔:“你怎麽不早說?”

“早說又不管用。”夏琰飛看著敖遠的動作,“沒多大問題。”

小心翼翼檢查她手腕的敖遠聽完了這句話便斜瞥了夏琰飛一眼:“說到的輕鬆,疼不疼?”

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敖遠捏了一把她的手腕,夏琰飛被他這突然來的一手弄得頭發差點都豎了起來:“你輕點……不對,你事先跟我打個招呼會死嗎?!”

“都腫成這樣你還敢說沒事,”敖遠繼續檢查著她的傷處,“你關節錯位了你知道嗎?”

夏琰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錯位?我覺得沒這麽嚴重啊。”

“在你看來似乎你手腕斷了都不算嚴重,隻要能治得好不是嗎?”

“呃……這麽說也不是不對啦。”夏琰飛試圖聳肩但是很明顯沒有成功,“不過我真的覺得還好。”

“我一直認為你的痛覺神經不怎麽發達。”敖遠捏住了她的手腕,“要咬住什麽東西嗎?”

夏琰飛笑了起來:“還真把我當普通軟妹子了?”

敖遠覺得自己的關心還不如去喂狗:“算了,關心你會不會覺得疼的難過我不如去關心明天早上吃什麽。”

說完了之後敖遠雙手微微用力,隨著再細微不過的一聲哢聲響起,夏琰飛錯位的關節被敖遠正回了原位。

夏琰飛甩了甩手後用左手輕輕打圈按摩:“多謝。”

敖遠坐回原處:“省省吧你,說得像多真誠一樣。”

“被你發現了?”夏琰飛眨了眨眼,語氣裏沒有一絲誠懇,“我還以為我偽裝的挺誠懇。”

“並不是好嗎,聽起來要多虛偽有多虛偽。”敖遠開了瓶水遞給她,“說真的,你究竟對聞珊做了什麽以至於她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夏琰飛喝了兩口水以後才回答他:“我還以為你會先問我們幾個剛剛跑到哪裏去了,那我就可以很自豪的回答我們幾個剛剛氣死一直躲在旁邊準備英雄救美,等等,好像哪裏不對的樣子。”

敖遠歎氣:“哪裏都不對好嗎姑娘?”

夏琰飛:“咦,這樣啊?”

短暫的跑了兩句題之後夏琰飛才正經了起來:“其實就像藍若雪告訴你的那樣,真的沒什麽。我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沈沉舟究竟是個什麽人告訴了她,哦,有誇大但是我保證是屬於正常範圍之內的。”

“當沈沉舟莫名其妙的跑出來對我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她一邊按摩著自己的手腕一邊笑了出來,“我就應該想到,聞珊不應該是方沉曄的人。方沉曄沒有那個思維可以編出這麽完美的一個局,那就隻有一個可能,聞珊是沈沉舟的人。”

敖遠沒有說話,夏琰飛也就順勢說了下去:“沈沉舟的心機和城府,似乎已經夠得上說是深不可測,沒錯我就是用的褒義語氣,也隻有他才能說動方沉曄這個偏執狂。”

“我先前也說過,能動的了聞家的也就隻有我們四家,而方沉曄作為方家大家長親自指點的下一任族長,他完全有這個實力。”

敖遠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又扔出了一個問題:“羅玨呢,他沒跟你們一起?”

夏琰飛笑了笑,鬆開了自己的手腕:“直到我們剛剛被關在那個詭異的地方的時候,我才想起來羅玨從一開始就是沈沉舟手下的人。”

“你說真的?”敖遠有些詫異。

夏琰飛揉亂了自己的頭發:“來之前我哥曾經提醒過我,說方沉曄手下的沈沉舟是最值得擔心防範的一個人,而沈沉舟手下……向來有一條從來不叫的狗。”

“直到那時我才想起來,那所謂不叫卻是咬人最疼的狗,和羅玨現在表現出來的特征真的是一模一樣。”

敖遠皺眉:“你確定?”

夏琰飛點了點頭:“對,我對這個人印象並不深,所以當張軒說這個人的時候我一點印象也沒有,而真正接觸了之後我也試探了他,沒發現一點問題才稍微放下點心來。”

“可事實上,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不是嗎?”

“說得對,”夏琰飛輕輕地打了個嗬欠,當放鬆之後那些從骨子裏泛出的倦意便開始努力催促她躺平休息,“那迷藥是他給聞珊,然後讓聞珊加到火裏燒起來的。藍若雪當時離聞珊離的很近,所以才染上了那個味道。”

夏琰飛又打了個嗬欠但明顯還想要再說下去,但是敖遠卻阻止了她:“得了,你睡一會兒吧,我顯然不能指望你在嗬欠連天的時候繼續說下去。”

“沒事,我……”剩下的話被敖遠捂在她眼睛上的手給打斷了,“嘿!”

“睡吧,我在這裏守著呢。”敖遠的聲音低沉卻有著奇異的安撫性,“多休息一會兒沒事的。”

夏琰飛再次打了個嗬欠,隨後放任自己陷入身體無限渴求的睡眠之中。

看到夏琰飛極迅速地睡著了之後,張軒輕聲地問道:“你要不要再睡一下?”

敖遠搖了搖頭,也輕聲地回答他:“你睡吧,我守著就行。”

張軒想了想,表示同意之後便找了個地方也開始休息。

敖遠的右手輕輕敲擊著地麵,思索著夏琰飛告訴他的以及他心裏壓著的那些事情。

夏琰飛至今也隻是問了鬼君究竟是誰,而他究竟做了什麽或者是說當年究竟是什麽事情才造成了他被封印而鬼君煙消雲散。

他其實有幾次已經想要對夏琰飛開口,但是終究不知道怎麽開始說第一句話。

若換成是其他人,敖遠覺得自己估計連說的欲望都沒有,可當他麵對的是夏琰飛的時候他終究沒辦法做到不瞻前顧後。

夏琰飛。

王炎成琰,飛龍在天。

這八個字和這個名字或許就是他今生注定的劫難。

可是敖遠卻無比慶幸有這場劫難。

這麽漫長的時光,這麽多的人來來往往,他能遇到夏琰飛這個人,何其有幸。

他就這麽胡思亂想,或者說是抽風一樣的多愁善感的時候,左肩上突然多出的重量卻讓他微微一愣。

敖遠像是不敢相信一樣輕輕地轉過頭去,輕的仿佛怕驚擾了最輕的羽毛一樣。

或許是因為睡著的原因,夏琰飛不由得向旁邊歪了過去。

最終靠在了敖遠的肩上。

恰好的線條,有著黑色長發和穠豔眉眼的姑娘的臉剛剛好可以靠在他肩上睡得安穩,細軟的發絲舒服的觸感,她身上的,似乎是已經深入發膚的,淡淡的中藥味道。

心跳和呼吸一瞬間便亂了節奏。

敖遠輕輕伸手攔住夏琰飛的肩膀以便她睡得更安穩,眼裏盛滿了少見的溫柔笑意。

有什麽關係呢,敖遠慢慢地想,什麽問題都終究會有個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