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應對

大張旗鼓的清查趙家在常州老家的家產?趙申喬聽的不由一愣,一轉念便已經明白過來,官員,特別是漢員的根都在老家,不論是革退離職,還是告老還鄉,官員最後都必須回籍,一般官員貪賄所得,多用於在老家購地置房。

趙鳳詔擔任太原知府十四載,若真是貪賄三十餘萬兩,必然會將銀子運回老家,不可能留在太原,也不可能置於京城,畢竟京師上下都知道趙家清苦廉潔,貞武此舉,不僅可以順帶查一查‘三世進士’的趙家是否清廉如故,亦可一舉查證趙鳳詔是否被人陷害。

想到這裏,趙申喬不由暗自感慨,這主子心思之縝密,動作之迅捷,實是出人意料,趙鳳詔這下算是有救了,他忙叩首道:“皇上英明睿智,聖明燭照,洞察秋毫,實乃天下臣民之福。”

貞武雖是不喜趙申喬為人太過嚴苛古板,但此人清廉自律,剛正不阿,潔身自好,在貪腐成風的官場尤為難得,於公於私,他都的善加保全,整頓吏治,不僅要嚴懲貪官汙吏,亦要大力倡廉,護廉,樹立廉潔榜樣,這一點,康熙做的極好,他自然要大力繼承。

清查趙家在常州老家的家產,貞武便是出於保全之意,微微沉吟,他才道:“為避嫌疑,山西你就別去了,直接回京,廣東、江南推行攤丁入畝,你功不可沒,北方各省隨後即將大力推行攤丁入畝,你好好將推行的經驗總結一番,各種利弊皆要一一列出,朝廷的每一項革新,不可能十全十美,須得逐步完善,個中弊端,需要你們推行的官員善加總結。”

聽的這話,趙申喬不覺心頭一熱。貞武能夠抱著這種態度,確實是國之大幸,他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山西。

山西曆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係曆代王朝爭霸之地,亦係蒙古遊牧進攻中原的必攻之地,宋太祖趙匡胤一句‘盛則臣服,衰則先叛。’道盡了山西的地勢。

明清定都北京以來,山西、河北又係守護京師的咽喉要塞,大清在山西的大同鎮、太原鎮皆駐紮重兵。僅大同鎮便駐紮了一萬八千餘綠營,太原亦不少,雖然綠營兵數額不及大同,但卻駐紮有大量正藍、鑲藍兩旗的滿蒙兵丁。

山西,太原城,龍王廟街西側,山西巡撫衙門。

二堂後內署,簽押房。都察院左都禦史揆敘,山西巡撫蘇克濟、布政使蘇瞻,按察使嶽代。山西太原鎮總兵金國正等幾位大員濟濟一堂,幾人皆是神情凝重,貞武以推行滿漢一體,推行滿漢聯姻,公主下嫁孔府的消息已經快馬傳到了太原,一眾人皆是憂心忡忡。

都察院左都禦史揆敘掃了眾人一眼,見幾人都不吭聲,便沉聲道:“諸位,大規模的滿漢之爭是不用指望了,趙申喬此時想必也回到了京城。紙是包不住火的,眼下已沒有任何僥幸可言,趕緊的籌集銀子,先將這窟窿填起來,治河的銀子,本憲再奏請皇上另行劃撥。”

填窟窿?這窟窿如何填?現在去哪裏弄銀子來填?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痛。一聽這話,幾人皆是腹誹不已,奏請皇上另行劃撥銀子,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大旱之後常有洪澇,一旦發大水,這半拉子工程立刻就會被衝的無影無蹤。

瞥了揆敘一眼,蘇克濟才道:“總憲大人,若有法子填補虧空,咱何必費盡心思,火中取栗,打這賑災銀的主意。皇上三令五申不準貪侵賑災錢糧,京師倉場營私舞弊案,一下就殺了八個,革職的更是不計其數,咱們如今可沒有退路,再說,這治河工程亦不能半途而廢。”

嶽代緊跟著道:“撫台大人說的極是,治河工程確實不能半途而廢,一旦發洪水,則會前功盡棄,還望憲台大人三思,再則,銀子早已如潑水一般潑了出去,購糧購石料,開工錢,如何填補的回來?”

“少來這套。”揆敘冷冷的說道:“甭以為本憲不知道,這層層的工頭,哪個不是你們的親信子弟?本憲一番好意,想出以工代賑為你們填補錢糧虧空,難道換來的就是你們的恩將仇報?”

屁的個好意,幾人在心裏恨恨的罵道,還不是想鼓搗出一份天大的功勞,以邀取聖上恩寵,不是你好大喜功,非要將攤子鋪的如此之大,咱們會如此被動?不是你出主意參劾趙鳳詔,信心滿滿的保證能挑起滿漢之爭,咱們會落到眼下這欲罷不能的局麵?

原來,揆敘想借以工代賑的工程撈取政績,博取貞武的青睞,以工代賑,遭災各省都有,要想出位,獲得貞武賞識,自然得是大功績,他到太原之後,發現太原城經常遭受洪災,便想徹底根治汾河和東西兩麵的數條河流。

這個以工代賑的方案一提出來,立刻就得到了山西幾位大員的鼎力支持,根治太原城的水患,這不僅是份天大的功勞,也是個浩大的工程,對他們來說,這是個難得的發財的機會,至不濟,也能將手頭的錢糧虧空補上。

京師倉場營私舞弊案一發,他們都意識到貞武登基的三把火,極可能便是從清理虧空開始,一個個心裏都正為任上的虧空發愁,揆敘的這一提議無異於是雪中送炭,兩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不過,他們忽略了監生,也未料到趙申喬會到山西來暗訪,有道是一步錯,步步錯,為了爭取時間,揆敘又指使山西巡撫蘇克濟參劾趙鳳詔,並動用關係,企圖挑起一場大規模的滿漢之爭以混淆視聽,轉移視線,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誰知貞武竟然輕描淡寫的化解開了,事情至此,已無任何回旋的餘地。

見有些冷場,山西巡撫蘇克濟掃了幾個屬僚一眼,才開口道:“憲台大人消消氣,我等豈是恩將仇報之人,眼下局麵,咱們理應同舟共濟才是,治河工程確實都是親信在督工,但由於工程太大,銀子緊湊,賺的銀子都是賬麵上的,如今要將所有的安輯銀、撫恤銀、除害銀湊出來,根本就不可能,說句實話,為了這個治河工程,藩庫和各個府縣的虧空已是越發的大了。”

聽的這話,揆敘不由微微一愣,他自二等侍衛授翰林院侍讀,充日講起居注官,然後累擢翰林院掌院學士,兼禮部侍郎,工部侍郎,升都察院左都禦史,沒有任職地方的經曆,地方上的一些貓膩,他還真不是門清,但對於工程,他還是知道的不少,畢竟做過工部侍郎,這個工程浩大,朝廷的那點賑濟銀子確實是不夠,這他是清楚的。

為此,他還跟負責賑濟陝西的刑部尚書賴都折借了一百多萬兩賑濟款,再則,山西這幫子官員又是征徭役又是克扣工錢,而且還強行輸捐,並且輸捐了兩次,會沒銀子?鬼才相信!

沉吟了一陣,揆敘才直接道:“你們強行向當地鄉紳和商人輸捐的銀子難道都進了腰包?三百多萬都湊不出來?”

聽的這話,布政使蘇瞻不由暗罵了一句,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巧屁,三百多萬兩豈是如此輕易能夠湊齊的?你當山西有銀礦?蘇克濟瞥了他一眼,也未吭聲,他是知道明珠當年貪了不少錢的,這位二公子身家必然亦是豐饒,口氣大點,在所難免。

見幾人皆不吭聲,揆敘不由暗歎了一聲,道:“山西老摳富甲天下,實在無策,先跟當地富商拆解,如何?”

跟當地富商拆解的法子,蘇克濟豈有想不到之理,他們平日裏可沒少借,他們怕的是揆敘就此置身事外,那可就將他們害死了,微微沉吟,他便開口道:“當地富商有錢是不假,甭說三、四百萬,就是一千萬,數天之內也能湊齊,不過,山西老摳之名亦是聞名天下,這錢可不好借。

再則,咱們手頭多多少少都還欠有舊賬,即便拚著臉麵不要,上門拆借,估計亦難以借到手,畢竟不是三、五萬的小數目。”

揆敘也不是省油的燈,一聽這話,便已猜到幾人的心思,他提出這點,便已有盤算,當下他就輕歎了口氣,道:“本憲與你們一同署名,可成?”

聽的這話,幾人心裏都是一喜,揆敘既肯在借據上署名,就不怕他不傾力去遊說,他畢竟是做過工部侍郎的,況且以他的人脈和身份地位,根本不愁朝廷不劃撥工程銀。

布政使蘇瞻立刻起身一揖,道:“憲台大人大義,此舉於下官等人而言,實是恩同再造。”

蘇克濟亦是滿臉堆笑的道:“憲台大人名滿天下,有大人這塊金字招牌,那些個老摳定然大為放心,別說三百萬,就是五百亦無問題。”

“那就借五百萬吧。”揆敘立即說道:“此番賑濟,乃是皇上邀買民心之舉,皇上極為重視,朝廷定然會派大員前來調查,不僅安輯銀、撫恤銀、除害銀要如數發下去,以工代賑的工錢亦要補發,征的差役最好亦補發工錢,以免授人以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