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區。

工地上,趙術來到一塊中等大石前,目測了一條線,便開始鑿眼,偶爾澆上點水。

很快,釘子已經釘在了石塊上,伴隨著趙術逐一敲打,最後大石裂為兩半。

裂開的部位很整齊,隻需要精修一下,便可以使用。

“少府,上吏,這便是使用方法,使用這個工具,可以提高出料。”

擰開水袋,灌了一大口水,趙術抹去額頭的汗,向章邯與固介紹。

俯身觀察了一會兒大石,章邯指著分開的石塊:“將這一塊開鑿出來,將邊角料去掉。”

“諾。”

累的氣喘籲籲,趙術也沒有辦法,隻好將水袋放在一邊,再一次鑿石。

一刻鍾後,原本隻有一麵整齊,其餘各麵都參差不齊的石塊,在趙術的開鑿下,變成一長條狀,有棱有角,雖然沒有精修,但大致差不多。

章邯看著地上的邊角料,點了點頭:“這個工具與方法,確實可以提高出料,避免增加廢料。”

“但,這對於出料有作用,對於開山采石作用不大,除非是大的釘子,在縫隙中,才有效果。”

章邯執掌少府,對於工匠的活多少了解,一眼就看出了這一套工具適合哪一方麵。

章邯看到趙術欲言又止,斷然開口,道:“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

“少府所言極是。”

章邯的眼光很不錯,趙術先是點頭應承,然後在地上畫了一個一頭扁平,大部分成圓柱的圖。

“少府,若是開山采石所用的是這種放大了的釘子,同理,錘也做大一點。”

“這種釘不用太多,隻要兩根,隻需要將扁平的一端伸入裂縫中,一端用錘敲,一來鐵製的可以用很久,不容易磨損,二來,將錘把留長一點,容易出力氣。”

“若是一根就可以分石,就可以,若是一根不能分石,那便用另外一根伸入縫隙最窄處,再一次敲打。”

“如此一來,想來可以提高開山采石的速度,再配合小型的錘釘,石料的供應,將會快捷不少。”

趙術所講,道理其實很簡單,驪山石料區已經在用,隻不過沒有人提出,將其工具化。

章邯點頭,趙術所言,有極大的可行性,畢竟這隻是改版的用尖石入石縫,開山采石。

章邯清楚,這些很簡單的東西,並不是誰都能夠想出來的,畢竟這麽多刑徒,這麽多服役青壯,為何隻有趙術想出來了。

一念至此,章邯開口,道:“這些你都是怎麽想出來的?”

“每天除了掩埋屍體,便是對著石塊發呆,琢磨怎麽能夠提高出料與開采,想的多了,靈光一閃就想出來了。”趙術的回答,嚴絲合縫,沒有絲毫的漏洞。

章邯很是欣賞趙術,沉思了一會兒,道:“等服役結束,有沒有想法入我少府?”

進入少府,這是一條路,特別是與趙術專業對口,而且進入少府,也算是有了大秦的編製。

但,趙術清楚,進入少府,他一輩子隻能埋頭苦幹,而且權限不高,有些事不能做,最終也就是個將作坊大匠。

他想改變華夏,用自身才學鑄華夏之光彩,進入少府,根本不能實現他的目標。

想到這裏,趙術搖了搖頭:“多謝少府厚愛,對於術而言,進入少府這是夢寐以求的事兒。”

“按理來說,術不該不知天高地厚,拒絕少府,但,家翁亡於趙人之手,我想等服役結束,便去參軍。”

“一來,我老秦人當為王上赴死,為大秦死戰,二來,我也想親手殺趙軍,以慰家翁在天之靈。”

“還望少府莫怪趙術不識抬舉。”

“哈哈,少年人有如此豪氣,這是好事。”章邯伸手拍了拍趙術:“為王上赴死,為大秦死戰,這是我老秦人的信念。”

“你小小年紀,有如此想法,我身為秦將,也為秦吏,高興還來不及,豈會怪罪。”

說到這裏,章邯話鋒一轉:“這樣,這一片采石區都由你負責,具體需要什麽,你找固商議,合理的要求,都會滿足。”

“諾。”

望著趙術離去,章邯轉身朝著外邊走去,他是少府,很少待在這裏。

“少府,這伍長術有赤子之心,當真難得!”固誇讚了一句。

“哈哈,是很難得!”

固不是一個層麵的人,有些事兒,章邯不想說,但是他清楚,這個趙術不是簡單之輩。

章邯清楚,趙術心裏有為家翁報仇之念,也有為秦王赴死,為秦國死戰之意。

但,趙術不入少府,絕對不是這麽簡單。

趙術是想上戰場,博公侯萬代,如今大秦與趙國正在大戰,戰場也是老秦人得爵位最好的地方。

對於此,章邯並不在意,畢竟誰又不是從少年時代過來的,當年他也是如此自信,如此熱烈。

身為老秦人,當沙場爭雄之心,正因為這一點,章邯才更看重趙術。

這是一個不安分的人。

在這個禮崩樂壞的大時代,隻有不安分的人,才有搏一把,改變命運的可能。

趙術升官了。

隨著章邯一句話,他從負責一伍的伍長,變成了管理這片采石區的總負責人。

這裏,有五六百人在開山采石。這意味著,趙術相當於一個五百主。

想著昨日見到的漫山遍野攢動的人頭,趙術清楚這樣沒有組織,沒有紀律的苦幹,是沒有前途的。

將其中伍長,什長召集起來,趙術開了一個小會,對於所有人,進行了明確的分工。

趙術清楚,章邯是一條粗大腿,很適合現在的自己。

他一定要想方設法抓住。

“諸位,現在我們都是一體的,諸位沒有完成下發的任務,勢必會牽連到我。”

趙術看著眾人,笑了笑,道:“大家都是來服役的,時間一到就會離開驪山,回到家鄉。”

“想來,諸位也不想在服役的過程中,出現意外,安安分分的結束秦法規定的徭役。”

“所以,大家好好配合我,完成每一天的任務,隻要我好過,諸位的日子也會好過。”

“可若是因為你們,讓我的日子不好過,那麽相信我,你們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