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春風裏,陽光下 第二十章皇帝的最後殺招

人的生命力在某些時候強大的令人發指。

在病**躺了六年,又被人暗算之後的趙禎此時竟然能夠說話了,雖然隻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他卻不允許鄒同再幫他翻譯。

“吾兒回來了。”趙禎靠在床頭笑眯眯的看著滿頭大汗的兒子。

趙旭不明白這是生命對病魔的最後反擊,還以為這是父親已經快要痊愈的征兆。

驚喜的上前握住父親的手叫到:“父皇,您的病見好了?孩兒知道就會是這樣的。”

他眼中的歡喜之情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趙禎看得歡喜,在這座陰暗的皇宮裏麵,大概隻有兒子和鄒同兩人不希望自己早早的去見列祖列宗。

“聽說你去了雲家?如果你真的喜歡雲家的丫頭,父皇可以給你下旨賜婚,雲崢應該不會反對的。”

趙旭歡喜的幾乎說不出話來,摘掉自己的頭盔,三兩下就把身上的甲胄給解掉,還喝令大殿裏的武士將所有的兵刃拿走,父親的病剛剛有了起色,見這些東西非常的不吉利。

趙禎見兒子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笑道:“孩子,當一個皇帝無論什麽時候兵戈都不能丟。

仁天下不如威天下,威天下不如霸天下。

兵戈就是我們皇族威懾天下的東西,跟我們吃飯的家夥一樣丟不得,隻要沒到最後時刻,就不能放下武器。”

趙旭笑道:“可是父皇乃是一代任君,可笑龐相他們已經為父皇準備好了諡號曰“仁皇帝”,還說這是對一位帝王最高的褒獎。”

“那是父皇無能,不能文治天下,也不能威震四夷,所以隻好當一個無能的老好人皇帝。”

“父皇可不是無能的老好人,當年在平型頂怒斥遼皇,駕馭三軍奮馬揚鞭於邊陲,如今你的部將已經為大宋奪得了遼國西京道,不日就會拿下南京道。如此一來,燕雲十六州故土盡歸我大宋,到時候,我大宋京畿繁盛。邊塞穩固,天下蠻夷還有誰敢窺視我大宋江山。”

趙禎笑道:“孩子,這些都是父皇為你做的,你一定會是我大宋開國以來最具威勢的一位帝王。父皇隻希望你能將一個更加繁盛的大宋交給你的孩子。

現在,你聽父皇說。我們要是再這麽閑談下去,恐怕就來不及給你交代更多的事情了。”

皇後,淑妃以及六宮嬪妃都豎起了耳朵準備好好地聽聽皇帝的遺言,但是隨著鄒同的一聲呼喝,她們不得不離開了大慶殿。

皇後一出殿門就看見龐籍扶著寶劍坐在大殿外的台階上閉目養神,韓琦站在他的右側,背著手看天邊的那一絲魚肚白。

大慶殿前站滿了全副武裝的軍卒,任憑晨風吹拂他們頭盔上的紅纓一動不動。

在他們背後是盤膝坐在地上等候皇帝召見的文武百官,他們也是一言不發的等候最後時刻的來臨。

“龐相,為何不見禦林軍和兵馬司的將領和軍卒?”皇後眼見趙延年站在陰暗處虎視眈眈的模樣。多少有些心驚。

“陛下有令,步兵統領和禦林軍如今正在皇城外戒嚴,無令不得進皇城一步。”

“為何雲氏賤婢可以進皇宮?”

龐相瞅瞅立在大慶殿門廊下的葛秋煙道:“葛氏是護衛太子殿下回宮的,還要在這裏等候文信侯世子,自然有資格站在那裏。”

“為何甲胄滿身?弓弩不禁?”

“雲家乃是將門,不穿鎧甲,皇後想讓她穿什麽?”

“曹家曹猛何在?他是羽林衛將軍,今夜當在大慶殿值守,為何也不見蹤影?”

“卯時已到,他自然是不再當值了……”

龐籍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著皇後的問話。雖然看不見皇後幕離後麵的表情,也多少能夠猜到幾分,不過這個時候他不會理睬皇後到底是怎麽想的,等小皇帝登基之後。大事就已經定了。

與士大夫共天下,這是皇帝剛才在見到自己的時候說的一句話,有這句話就成,大宋的天下依舊是穩定的。

十二歲的皇帝和二十歲的皇帝對文武百官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區別,會不會執掌朝綱也不是很大的問題,有士大夫在。天下依舊是那個天下,不會塌下來。

皇帝把皇權與兵權緊緊地鎖在一起,卻把政事交付給了士大夫,從今往後大宋三權鼎立已成事實。

隻要雲崢如約離去,大宋就不會再有什麽問題。

皇後從龐籍這裏得不到一個滿意的回答,就命自己的宦官首領出宮去,誰知道太監首領被守衛大慶殿的軍卒給擋了回來,跋扈慣了的太監首領,才喝出一句“無禮!”,一個新軍隊正就揮刀砍下了他的首級。

龐籍仿佛沒有看見噴血的無頭屍體,兀自老神在在的望著遠方想自己的心事。

其餘文武百官也隻是看了一眼,就重新抱著勿板眼觀鼻鼻觀心的盤膝坐在金磚上,等候事態進一步的發展。

死了人,皇後反倒不驚惶了,坐在宦官搬來的一張椅子上臉色鐵青的瞅著大慶殿的門口,她很想衝進去問問趙禎,為何她一介母儀天下的皇後會在這裏受盡侮辱。

淑妃並沒有坐下來,而是攙扶著哭的已經站不住的薄太妃立在一邊,該做的事情已經做遍了,唯一失去控製的就是皇帝突然間能說話這麽一個意外了。

按照崔達給出的時間,皇帝駕崩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他們算的很準,就是估錯了皇帝強大的生命力。

還以為皇帝會在無聲無息中死去,沒想到皇帝竟然可以大鳴大放的安排自己的後事,隻要趙禎沒有想著讓自己殉葬,自己的賭注就已經贏了。

如果皇帝沒有要求自己殉葬,藍藍今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之所以要下毒,前提就是皇帝會逼自己殉葬,如果皇帝沒有這個心思,隻能說明一件事,自己確實是一介毒婦,半生所恪守的婦言,婦工,婦容,婦德都將化作東流水。

和淚流滿麵的趙旭不同,趙禎笑眯眯的看著兒子坐在一張凳子上,由鄒同給他穿龍袞戴冕旒,這和平日裏皇帝戴的雙翅冠不同,唯有祭天和祭祖的時候才會穿。

這是趙禎早就命內務府為自己的兒子特製的小號冠冕,如親眼見兒子穿上冠冕,心中充滿了欣慰。

多年苦撐,如今終於塵埃落地了。

內務府存留的一顆奪命丹丸,配合生命的歸光返照,可以把將死之人的性命挽留在這個世上兩個時辰,過了這兩個時辰,死相難看至極。

趙禎才不會在乎這些,早就想死的他哪裏會在乎死相的好看,隻要能在臨終前將事情交代清楚,身體化為飛灰他都不在乎。

“兒子,記住父皇對你說的話,千萬不敢忘懷,還要記得告訴陳琳,朕故去之後他不得身死,否則九泉之下朕也不會饒了他。”

見趙旭流著淚不斷地點頭,趙禎又道:“去吧,朕的時代結束了,你的時代開始了,朕想在你接受文武百官朝拜的時候離開,朕死之後,不要揭開臉上的珠簾,這是父皇對你唯一的要求。”

“父皇!”趙旭悲鳴一聲跪倒在地上,向父親的身邊爬去。

“站起來!如今你是大宋的皇帝,除了天地祖宗,沒有人能夠讓你的膝蓋彎下來!”

鄒同見趙旭哭的全身發軟,就把太子扶起來,等他站穩之後就摻著他走向了大慶殿的大門。

到了門口趙旭推開了鄒同,回頭瞅了一眼朝自己微笑的父親,咆哮一聲,用力的在自己胸口捶了幾下,而後就昂首闊步的走出了大慶殿。

聽著外麵山呼海嘯一般朝賀聲,趙禎瞅著鄒同道:“鄒同,你說旭兒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嗎?”

鄒同笑道:“陛下,您聽聽,太子是如何的受群臣擁戴啊,他將來一定會成為一位偉大的帝王。”

趙禎笑道:“你把皇後喚進來吧,多年夫妻總要給她一個交代的,朕沒有生病之前,曹氏賢淑大方,有母儀天下的風範,自從朕病倒之後,怎麽就變成了滿肚子怪心思的女人?”

“奴才不敢妄議娘娘。”

“沒讓你評價皇後,朕隻是要你叫皇後進來。”

鄒同走出大殿,隻見趙旭正襟危坐在龍椅上,麵對初升的朝陽,正在接受百官的陳情表和賀表,每當一位官員拜過自己之後,趙旭都會說一句“朕不會忘記愛卿的從龍之功!”

皇後有些失魂落魄,淑妃倒是一臉的驕傲……

皇後直到聽鄒同說皇帝請她進去,委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踉蹌著腳步奔進大慶殿,一進門就淒厲的大喊一聲:“陛下啊”

“委屈梓潼了。”神情有些委頓的趙禎笑著對皇後說。

“臣妾不委屈,不委屈!”

“委屈了就是委屈了,你在你夫君麵前還做什麽假,後宮是你的,你以後不會再受委屈了。”

“可是淑妃……”

“淑妃?哈哈,她就要嫁人了,不會留在宮中了……”

“嫁人?誰敢娶?”

“沒人敢娶,不過朕非要她嫁出去,為了她兒子的江山,她不嫁都不成!”

皇後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握住皇帝冰涼的手道:“她確實該出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