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泰山難移
(?)????“肉幹何在?”
這是彭蠡先生見到雲崢隻後說的第一句話,憨牛趕緊戰戰兢兢地將紅綢包裹的幾條臘肉捧了過去請老人家過目。
彭蠡先生嗅了嗅非常的滿意,立刻就讓老仆拿去煮,完事後見雲崢有點發愣,就拍拍雲崢的肩膀說:“合適的時間,有合適的拜師禮,這就足夠了,你這個弟子我收下了,聽說你烹得一手好茶,大異常人,老夫垂涎已久,速速烹來。”
雲崢立刻就笑了起來,這個老師算是拜對了,像他這樣的大儒反而不重視表麵上的那些東西,老人家模樣和藹,語言溫和,又是一個開朗的性子,這樣的好老師,要是不把馬屁拍足了,那就是自己在暴殄天物,不知好歹。
讓小沙彌惠果帶著臘肉,雲二,憨牛去寺廟裏玩耍,自己親自從牛車上卸下紅泥火爐,還有茶盤,這個茶盤可是名貴的紅木所製,瘸子整整雕刻了半個月,又打磨了半個月,這才成型,裏麵放著一套潔白的茶具,光是物件就和大宋貴人們鬥茶的器具不同。
從火盆裏夾了一塊燒紅的木炭投進小火爐裏,再扔進去兩個幹鬆果,片刻時間火焰便升騰起來,雲崢取過銀壺,加入清水,將銀壺放在火爐上遺憾的對彭蠡先生說:“這個壺本該是琉璃所製,這樣就能看見水沸騰之後的水花,不同的茶用不同的開始衝泡才會好喝,隻可惜蜀之鄙沒有琉璃工匠。製作不出那樣的水壺,隻能用銀壺代替,讓先生失望了。”
五溝坐在那裏嘿嘿的笑道:“你就吹噓吧,和尚沒見過琉璃壺,你以為彭蠡老兒也沒有見過?他可是在大富之家做客兩年有餘,見多識廣,你蒙混不過他的。”
雲崢笑而不語,隻是耐心的用剛剛燒開的水清洗茶具,清洗過後,從竹罐裏用木勺取出一勺茶葉。放進大茶碗裏倒了一點開水悶香。
趁著這個功夫對彭蠡先生說:“世人都是蒸茶。烤茶,唯有學生用炒茶,這裏麵的學問很深,學生隻學得一些皮毛。讓先生見笑了。”
彭蠡笑道:“用別出心裁之法做事。隻有兩個結果。一是美妙絕倫,一是粗鄙不堪,既然五溝和笑林都對你的茶藝極為稱道。老夫倒是充滿了希望,到了現在,烹茶之術中的”潔“字你算是做的分毫不差。
聽說你的茶水無香料之餘韻,又無蔥薑之厚味,隻餘一味茶韻,老夫渴欲一見。”
雲崢笑而不答,見悶香已畢,就再次提起銀壺將大茶碗添滿,用蓋子蓋住茶碗,將嫩黃色的茶水倒進茶盅,請五溝和彭蠡先生用茶,算是敬師之茶。
隻聞茶香就讓彭蠡先生眼前一亮,兩指撚起茶盅,裏麵的茶水隻夠一口,輕輕抿了一口,仔細回味,半響,又將剩下的茶水一口飲盡。
五溝笑吟吟的看著彭蠡不說話,隻是不斷地飲茶,茶葉的品質算不得好,三泡之後就已經淡而無味了。
看到雲崢開始滅火,彭蠡先生才到:“此乃君子之茶哉,有顏回之風,先苦後甘,餘味悠長,不染俗塵,不加繁華,隻餘青木之香,果然奇妙。”
五溝大笑道:“這個弟子收的值吧?遇到難事可以遣之應對,無事之時可以伴你悠遊於泉林之下,爭名奪利之時又能拿出來炫耀,沒錢的時候還能弄幾文用用,隻可惜他不願意當和尚,否則那裏有你的機會。”
“酒肉和尚能教出什麽好人出來,莫要誤人子弟。雲崢我且問你三件事,你要用心回答。”
見彭蠡先生如此莊重,雲崢整衣肅手躬身道:“先生盡管問,弟子知無不言。”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善者不辯,辯者不善。汝能持否?”
雲崢沒想到彭蠡先生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要自己做一個能聽的進去忠言,並且能分辨出善惡好壞話的人,這一點必須做到,立刻大聲回答:“能持!”
彭蠡點頭曰善,而後又問:“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汝能知否?”
這一點也沒問題,不過是要自己向大自然學習,隻做好事,不做壞事,但是需要知道怎樣才能做好事,雲崢拱手道:“能知”心裏麵加了一句話,隻要別人不惹我。
“你既然能遵守前兩道,老夫也不苛求,今日受了你的茶水,壞了我的文心,第三道且等你出師之時再問便是。明年四月初五,來我錦江書院入博學苑進修,不得遷延,若得寸進,當可入審問苑攻讀經史子集,自慎思,明辨,二堂出師後,自然會有篤行大道助你青雲直上。你可知曉?”
雲崢大喜,自己算是真正的進入了讀書人的群體,隻要升四級就能去參加大考,簡單,四年之後,自己按照這具身體的年齡正是十八歲的大好年華,正好去東京汴梁城嚐試一下自己能否東華門唱名。
禮畢之後就算真的成了人家的弟子,所以他和五溝和尚喝酒吃肉的時候自己隻能站著伺候,五溝報複性的將雲崢支使得團團轉。
雲家哪來的美食流水般的端了上來,彭蠡和五溝吃的滿嘴流油大呼過癮,明顯喝高了的五溝指著雲崢對彭蠡說:“如何?和尚騙了你五六年的揭帖柬書,有這麽一個弟子,就足以償還了吧?所謂寧吃好桃一個,不吃爛杏一筐,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這小子的易牙之術也是精妙絕倫,而且他身上的秘密很多,留給你慢慢發掘,你會驚喜不斷。”
彭蠡先生倒是沒有失態,瞅著雲崢說:“說到文運,我蜀中這些年從未有大才橫空出世,若你有此機緣,老夫哪怕竭盡全力也要送你入青雲。”
看到老頭子有點黯然,雲崢不由得苦笑,沒有文運?蘇軾那家夥馬上就要像太陽般橫空出世,整整照耀亞洲一千年,自己在他麵前算什麽東西?
見老頭子也喝得差不多了,身子靠在瓷枕上搖搖欲墜,隻好背著老家夥在老仆的幫助下送到了客房,至於五溝自然有其他的和尚照顧。
給老仆留了一些酒肉就帶著全家回去,進了豆沙關在自家的家俱店休息一陣子,雲二和臘肉帶著憨牛去吃烤豆腐,隻有雲大一個人坐在店裏四處看看。
滿世界都是油漆味,好在都是植物漆,雲大並不反感,發而有些喜歡,這個壞毛病是從上一世帶來的,汽車跑過去之後的廢氣,能跟著聞好長時間,不過那是在鄉下,城市裏的汽車尾氣味道可就不那麽好聞了。
看了好大一圈子,對這些古色古香的家具非常的滿意,每一個都拿手摸摸,瘸子的手藝確實不錯,能在自己繪製的圖案上進行自發的改進,比如這架官帽椅,背後的弧度就非常的美妙。逛得久了,不但覺得無趣還妨礙夥計做事,於是找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等著臘肉他們回來,一個女子抖抖索索的從外麵走了進來,先不說話,撲倒在地上就對雲崢梆梆的磕頭,嚇了雲崢一跳,當那個女子抬起頭來的時候,雲崢才認出她來,原來是蕭主簿的那個愛妾杏花,現在的杏花早就沒了初見是的那些富貴氣,滿臉的風塵,人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她當年殘酷的對待杏花樓裏女子,如今自己淪落風塵,也該知道其中的苦楚,杏花樓從來就沒有改變過,以前是什麽模樣,想在依然如此,每回路過杏花樓雲崢隻想快步走過,他能為那些冤死的百姓複仇,卻對杏花樓裏的那些妓女無能為力,僰人女子自己也隻能救一個臘肉,超過兩個就會遭到官府的質問,如果想要將那些女子全部救出來,難度比雲崢自己攻陷元山還要困難。
元山不過是一座明麵上的大山,身份卻是壓在所有人心頭的一座大山,就連街上的乞丐也覺得自己比那些僰人高貴些。
“多謝公子美言,杏花沒齒難忘,劉縣丞已經納小女子為妾了,方才出門采辦,偶然見到公子,杏花隻是過來磕頭謝恩,這就走。”
本來還想說話,但是話語在嘴裏咕噥了三圈子到了最後也隻能長歎一聲,揮手讓杏花離去,沒法說,也不知道怎麽說,當年的鳳凰已經淪落成了草雞,還能如何?
臘肉帶著雲二憨牛從遠處高興地走過來,每人手裏都拿著一大串烤豆腐,邊吃邊走,杏花見到臘肉過來,連忙低下頭提著籃子匆匆的走遠了。
臘肉嘴裏叼著一塊烤豆腐若有所思的瞅了一眼杏花,不過很快就不再理會,不管哪個女人是誰,都和自己無關,給雲二擦嘴都比關心那個不相幹的女人是誰重要。
回家的路上雲崢一句話都沒說,說起來是個大諷刺,自己不喜歡青樓,偏偏是花娘青樓的第一個股東,說不定還會是最大的一個。
人活的就像是一個軲轆,不管如何的轉動,也無法逃脫輻條的控製,沒了輻條,車就塌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