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鬥毆

一隻鵪鶉被牛大塞進嘴裏,這家夥連骨頭都不吐,嘴裏含糊不清的告訴別人這隻鵪鶉被烤的酥爛,連骨頭一起嚼味道最好。

酒樓是好酒樓,菜是好菜,裝菜的都是銀盤子,周圍伺候的夥計也是幹幹淨淨的,丁六有氣無力的往嘴裏灌水醒酒,剛才的烈酒他喝了兩杯子。

早就看出來了,這裏麵隻有為首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斯文人,其餘的人估計都是軍漢,好些家夥額頭上都有金印,不過為首的那個人似乎還是一個官身,黑色的腰帶係在腰間,垂下來一個館驛走動的腰牌,這很說明身份。

能住在館驛裏,而不是住在客棧的都是官身,而京師種地的館驛也不是一般的官員能住進去的,丁六作為坊市子裏的明眼人看得分明,這些人和捧日軍的那些軍卒完全不同,不說別的,他們即使走路也會擺成一個很自然的雁翅陣,每個人的腰背都挺得筆直,但是不管如何修飾,他們習慣性的將手放在腰間,這是軍漢最明顯的特征,而這個特征隻有世家的那些護衛身上才能看到,不過也奇怪,這些人好像非常的散漫,為首的官員好像並不去過多的約束他們,更多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是一種無奈。

嚴謹和散漫本身就是相衝突的,但是這些人不管是散漫還是嚴謹的時候,好像都保持著足夠的警覺,腰裏麵鼓鼓囊囊的,裏麵要是沒帶家夥打死丁六都不相信。

一般這種人都是吃霸王飯的,蠻不講理是常態,但是這些人似乎很講道理,隻要拿了東西。吃了東西就會給錢,看著那些妓子眼神也會色咪咪的,但是那些到店裏來買行菜的小姑娘,或者良家,這些人眼睛裏就沒了那種猥瑣的神態。

這些到底是什麽人啊?他們真有錢!這是丁六最直觀的認知。今天自己拿到的賞錢,已經超過自己十天的所得了,幹一次行當,能有十個大錢的賞賜就不錯了,現在口袋裏裝著最少一百枚銅子,沉甸甸的。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牛大看見一個小姑娘站在樓下,用脆生生的嗓音叫賣薑蝦和酒蟹,聲音叫的好聽,不由得探出頭去吼道:“小丫頭,給大爺來十份!”

牛大生的醜陋,臉上還有金印。喝過酒之後,額頭上的金印變成了血紅色,模樣猙獰之極,小姑娘嚇得手一抖,籃子都差點扔掉。

這樣的人不敢惹,隻想著轉身就走,卻不防丁六從後麵攆上來罵道:“跑什麽跑。你不打算做生意了,老子娘還等著你賺錢呢,那些人別看長得凶惡,卻是最講道理的一群人,趕緊上去把菜式布好,你今晚走運呢,一遭兒就把菜式都賣光了。”

隻要是街市上的丁六沒有不認識的,小姑娘怯生生的對丁六說:“丁家哥哥,他們真的是好人?”

丁六不耐煩的道:“你要是不願意上去我就喊別人了。”

小姑娘瞅瞅自己的籃子,咬著牙還是走上了酒樓。小姑娘一上來,一個壯漢就對著牛大笑道:“還真是有眼光,這樣的小娘子確實是今晚看到最順眼的,你看看她的細腰……”

平日裏這些話小姑娘沒少聽,比這過份的她都聽過。有時候為了多賣幾樣菜式,還會故意將自己的腰身顯擺一下,可是今天,她感覺自己就像進了狼群的羊羔,偷眼瞅一眼丁六,隻見這家夥也呲著白牙和這些人一起調笑自己。

“臉蛋兒長得不錯,最主要的是柔嫩,捏一把就會出水信不信?”

聽人家這麽說,小姑娘的臉都白了,不過還是強忍著眼淚布好了才是,跪坐在一邊伺候這些人吃菜,喝酒。

一把銅子拋了過來,小姑娘趕緊拿裙子的前擺兜住,卻不防一雙白生生的小腿露了出來,汴梁城的女子喜歡穿七間破的擺裙,這種裙子最是能顯露腰身,唯一的要求是不能穿褻褲,會顯得臃腫,這樣的東西是從紅阿姑那裏傳出來的,小姑娘的腿被一個眼尖的大漢瞅見了,立刻就大笑起來,於是,又一把銅子飛了過來,小姑娘接著拿裙子兜……

郎坦黑著臉吼了一嗓子說:“一個個的都能做小閨女的爹了,還這麽不講究,喜歡小閨女就賞點錢財,莫要糟蹋人。”

牛大哈哈笑道:“軍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甲子營的規矩,這會跟您來的都是甲子營的老弟兄,哪有混蛋啊,主要是看這個小閨女大冷的天連褻褲都沒有,爺幾個賞他幾文錢買褲子穿,才沒有糟蹋人。”

小姑娘臊的滿臉通紅,兜著沉甸甸的一裙擺子錢,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丁六笑著湊趣道:“幾位爺您可弄錯了,人家穿的可是七間破的裙子,這裙子不興穿褻褲,是專門顯露腰肢和小腿的,個中的趣味就在這裏。”

郎坦愣住了,東京和成都的風氣差別太大了,牛大張著嘴大笑:“原來是這樣,小閨女接著,爺再賞你錢。”一大把銅子又丟了過來……

小姑娘見這些人最多隻是動動嘴,並不胡來,也慢慢地放下了戒備的心思,人家賞了好幾百文錢,就將籃子裏的蝦蟹全部拿來出來,還張嘴唱了一首柳永的《雨霖鈴》,雖然唱的沒有大家們好,牛大等人依舊給了滿堂彩。

一群人坐在欄杆旁邊玩的熱火朝天,不管是郎坦他們,還是小姑娘和丁六,都覺得今晚是一個很好的日子,卻不知他們的喧鬧聲早就讓隔壁的一群人非常的不滿。

一個穿著青袍的漢子走過來皺著眉頭對為首的郎坦拱手道:“這位軍侯,鴻臚寺正在接待西夏外藩,還請諸位安靜些,免得打擾我等說話。作為賠禮,今晚諸位的酒菜就算在在下的身上如何?”

人家話說得客氣,郎坦自然會給這位官員一些麵子,拱手道:“我等剛從邊州歸來,不免有些得意忘形,這就收斂一下,至於酒菜之說,倒不用郎君破費。”

青袍漢子見郎坦也是一個知禮的,笑著拱拱手就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談話,卻不防一個西夏人猛地站起來指著牛大吼了一句西夏話,並且憤怒的衝過來要打人。

在馬上作戰牛大自知不是人家的對手,但是在陸地上肉搏,讓他害怕的人不多,西夏人的話他可是聽懂了,竟然敢罵自己是野豬,不打他更待何時。

嘴裏剛剛嚼了一隻螃蟹,小姑娘正坐在邊上教他怎麽吃螃蟹,螃蟹已經被他咬爛了半邊,張嘴就吐了出去,正好吐在那個西夏人的臉上,狂怒的西夏人根本就不聽背後其餘西夏人的勸告,牤牛一般的衝了上來,三拳兩腳之後,兩個人就扭打成了一團。

郎坦聽別的甲子營軍卒告訴了他原因,不由得將眉頭皺了起來,沒想到喝個酒吃個飯還能遇見西夏的仇人,這個西夏人八成就是西夏已經死掉的太子寧令哥的侍衛,要不然怎麽會從人堆裏將牛大這個參與襲擊太子府的人給人出來。

青袍漢子幾次怒吼住手,地上不斷翻滾的兩個人卻沒有人聽他的,無奈之下向郎坦道:“這些都是西夏使者,鬧大了誰都不好收場!”

郎坦瞅著牛大占著上風笑著說:“這位郎君,他們這可是宿怨,一個把人家西夏太子的府邸給炸成廢墟,一個應該是西夏舊太子寧令哥的屬下,說不定就有親眷死在那場變故裏,這個架可不好拉,我們沒有摻乎進去已經是看在你的份上了。”

青袍官員似乎沒聽明白郎坦在說做什麽,大宋一個普通軍卒怎麽可能和西夏使者有冤仇,想要拿出腰牌喝令郎坦約束部下,卻發現郎坦正在悄悄地將一個摔破的瓷碗踢到那個西夏人的身下,目眥欲裂之下大吼了一聲,就看見有血花從那個西夏人的身下淌了出來,轉瞬間鮮血就淌了一地,那個西夏人抽搐幾下就不再動彈了。

後麵的那些西夏人悲憤的大吼一聲,齊齊的向牛大撲了過去,郎坦把手一招,甲子營的眾人也跟著撲了上去……

眼看著這群人在鬥毆,郎坦拿腳踢踢已經死掉的西夏人笑著對那個青袍人說:“最好的西夏人,其實就是死掉的西夏人,兄台以為如何?”

青袍人半天才從嘴裏擠出一句話道:“你這是謀殺!”

郎坦笑著道:“你會揭發我?”

青袍人艱難的搖搖頭道:“還是按照意外處理比較好,等西夏人走了之後,我會和你們上官訴說此事,你們休想逃脫罪責。”

郎坦嘿嘿笑道:“我家將主弄死了李元昊,弄死了寧令哥,弄死了西夏三成的官吏,弄得西夏大亂,到現在都元氣未複,好像沒人找他問罪,你要是想追究我們弄死西夏人這回事,我敢保證,你送過去的文書一定會被我家將主用來點火,或者擦屁股。”

青袍人猛地想起一個人來,指著郎坦道:“你是武勝軍的人?你們將主是雲崢!”

郎坦瞅瞅那些從樓上打到樓下的漢子,笑道:“剛才是西夏人多,現在我的弟兄都來了,老子也要下去揍人,沒走一趟西夏京城,是我這輩子的遺憾。”

說著話就從二樓跳了下去,一腳踢在一個悍勇的西夏人腦門上,順勢踩在這家夥的肚子上,那個西夏人嘴裏剛剛吃下去的東西混著血水就噴了出來。

沒等郎坦揍第二個人,十七八個西夏人已經全部倒在了地上,牛大手裏拎著一個矮凳擦拭一下嘴角的血道:“狗日的,在西夏老子都是橫著走的主,竟然敢在東京城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