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連環計鹿死誰手伍

官兵大營騰地冒起燎天的火勢,這火勢順著那稍微有些冷冽的風突然變得像個貪婪的家夥,將大半個官兵的大營一口氣吞在了裏麵。

當下愣在南城門外不遠的這幾路官兵,此刻都被這突然點起的大火所骸的魂不附身,要知道官兵大營是一切軍事行動的根基,連大營都丟了,那意味著的就不是斷了糧草和供給這麽簡單的事,而是徹底沒了歸屬,連心裏都會變得空****的,沒有什麽可以憑借也沒有什麽可以依附。仿佛,就連手裏握刀的勁力都在隨著那越來越張狂的火勢而一點點地遺失。

就在官兵一個個點著腳尖踩在馬鐙上,探著脖子朝官兵大營極力張望的時候,彭澤濤將軍也一樣懸著一顆焦慮的心,極力地從那邊的火勢裏,仿佛可以看到什麽罪魁禍首似的。可是,就在這眨眼的一瞬,唰的一聲刀刃激起的風響,接著便是屍體倒地的鈍響。

眾官兵聞聲心下一震,急忙回頭來看時,隻見方才將刀刃架在王毅脖頸上的彭澤濤,此刻已經身首異處地倒在馬下了,孟澤濤的腦袋飛落在了十幾步之外,而那個看著分外突兀光禿禿的脖頸上,卻依舊血如泉湧。

王毅將軍的混鐵蒺藜槍橫橫地掃在麵前,還愣愣地保持著方才一槍刃消掉敵手腦袋的姿態。而這一切落在官兵的眼裏,除了驚愕還是驚愕,一時都緊緊攥住兵刃愣在當下沒了反應。

原來,就在眾人一同張望大營的時候,這裏卻還有一個王毅,在無聲無息之間動了別的心思。如果,這火在提早一會兒燃起來,王毅的反應也不會這麽靈光。但是,彭澤濤將軍已經將一切挑明了,朝廷要王毅的命,孟督監更要王毅的命,那麽,官兵的大營著火,別人關心,王毅便不必再關心什麽根基,什麽歸屬,就算負了重傷的孟督監被活活燒死了,那也不關他王毅的事。

此刻的王毅就在眾人一愣神的空,當下將混鐵蒺藜槍當空一舉,大喝道:“冤有頭,債有主。主犯已除,餘黨不究!”說罷雙腿用力一夾馬肚,**的戰馬吃痛前蹄一躍便是長嘶,接著猶如脫弦之箭,嗖的一聲便狂奔出去。王毅雖然吼聲似雷,但是心裏依然也要掂量下此刻自己的處境,生生害怕彭澤濤的部將阻攔圍殺,當下揮舞起長槍來,竭力大喝道:“擋我者死——!”

彭澤濤將軍的部下見自己的主子死了,雖然心裏震怒不竭,但是這王毅此刻也是殺紅了眼的魔君,心裏多少精明點的人,都不會將自己的命用到犯傻上來。當王毅這邊馳馬揮槍而來,便一個個抽身閃躲一旁。頓時在這人山人海之間開出一條大道來,而那些王毅的手下,在遲疑了一下後,也立刻打馬狂奔緊隨其後,頓時這將近幾百人的隊伍便立刻形成了一種不可阻逆的衝鋒。

這夥群龍無首的官兵呆愣愣地持著兵刃,一直無可奈何,眼睜睜地看著王毅等眾橫穿過人群的另一側,進入了茫茫的夜色中,最後連一點身影都瞧不見。他們這才回過頭來,木然地瞧著地上尚自淌血的彭澤濤的屍首。此刻,這個戰場在如何,都似乎與他們沒了幹係,心底的恐懼與迷茫漸漸掩上了他們的心頭。就在這夥官兵不知何去何從,其中意誌鬆動的幾個想腳下抹油溜之大吉之時,一大對人馬從方才王毅逃去的地方又奔了回來。

這是,此刻的馬蹄聲卻要比方才還要強上十倍百倍,聽著奔雷似的聲音,為數一定不少,莫非王毅嫌殺了彭澤濤不解氣,此刻不知哪裏尋了救兵,前來踐踏彭澤濤將軍的屍身麽?就在眾人心裏坍塌,見勢頭似乎不妙,便要一哄而散之時,當下一騎已經飛馳近處,當空一喝。

眾人全身滾過電流似的,齊齊轉眸一看。隻見這來人身披一領單綠羅團花戰袍,腰係一條雙搭尾龜背銀帶,手持一支精鐵離火槍,**一匹神駒,全身烏黑似炭,在這夜色之下,猛然一看,仿佛那來人憑空禦風而來。而這一切,在眾人心裏都不見怪,可等他人奔到近處,在這夥人馬的火光下一亮,眾人便立刻臉色變了又變。

隻見那槍頭之上挑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那脖頸處的鮮血還未流幹,顯然是剛死不久,而在那人頭上的雙眸中,尚且還有驚恐之色並未消散幹淨。眾將心下一驚,趕忙定睛看時,都暗暗吃了一驚,那人頭不是別人,正是方才馳馬而去的王毅將軍。這才過了許久,方才虎虎生風的一個大活人,此刻就是含有滿腔怒氣,作為一個死人,也再難成什麽氣候了。等眾人心裏一念轉過,再看那馬上之人時,心裏更是暗吃一驚,你道那人是誰,正是再暗中監視彭澤濤的朱寧大將。

原來,在彭澤濤一刀殺了李守義之後,朱寧便已經在遠處的小山坡上看著,等大營起火之後,雖然震驚,但是本該死去的王毅卻帶了幾百兵眾衝殺出來,這更讓朱寧擔心,便索性一揮大軍,搶上前來一槍結果了王毅的性命,接著,挑著王毅的人頭,便來此處,安撫招納彭澤濤的部卒。當下,彭澤濤的手下一見是代為統軍的朱寧大將,便立刻二話不說,順應朱寧的號令,齊齊歸於他的帳下,合兵一處。

朱寧遠遠看了眼那華陰縣緊閉的南門,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撥馬頭,便心有不甘地朝著官兵大營狂奔而去。雖然朱寧似乎看出了南門守衛的虛弱,但是,此刻卻萬萬沒有機會再去攻打了,在這缺兵短將的現實下,朱寧一身不能二用,即便他曉得現在揮舉大兵再次攻打南門,必然可以一舉奪城,但是,在成敗麵前,要明白孰輕孰重,這才是大將所為。

這官兵大營的失火,必然是有敵軍偷襲所致,不但輜重糧草囤積其中,更重要的是,官兵的靈魂人物——孟森孟督監此刻還因為重傷而身處其中,此刻不回兵相救,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朱寧心裏叫苦不迭,一步步安排策劃好的東西,卻防不勝防地出來這麽多的紕漏,這叫他如何有顏麵回到京師!朱寧心下一緊,手中的兵刃也不由地攥出了細密的汗來。

……

“報——!”一個少華山的傳命兵卒快步奔上西門城樓上來,在那朝著官兵大營火勢騰天的方向張望的史進麵前跪膝拜而下,急忙報道:“大當家的,柳權天大哥也領兵到了,此刻集結在西門城樓下待命。”

“好!”史進從遠方的火色中收回目光,看著身前的傳命小兵道:“下去吧!”

“大哥,官兵大營著火,這是唱的哪出戲?”時遷矚目著遠方的火色,心裏雖喜,但麵色卻有些迷茫不定。

“當初,我領兵攻打他的大營,也是中計吃了一火燒連營的虧,我想孟督監就算軍資再宏厚,也經不起他這般燒來燒去的折騰。我估摸著,官兵大營裏出了大事,不是有人叛亂,便是有了紕漏,或者,更樂觀些……”史進看著時遷微微地,包含笑意地沉默不語了。

“大哥的意思是?朱武哥哥,會派人來?還是,楊春哥哥殺回來了!”時遷說著,心裏不由地更為踏實了,臉上頓時也有了一絲的笑意。

“嗯嗯嗯,我也是這麽揣測,應該不會是計,真當是天助我也!今夜官兵必破!”史進說著便從侯在左右的親兵手裏接過了長槍,快步朝城下的方向走了幾步,突然頓下了腳步,回頭朝時遷道:“賢弟,一切小心。西城門樓就拜托你了!”說罷,史進快步下了城門,統領了城中精銳一千騎兵,便帶領了柳權天和穀燕兵兩支人馬立刻又朝南門而去。

時遷沒想到史進說走就走,沒有半點預兆,甚至此刻在時遷的心裏,都不曉得史進這是要往哪邊殺去,自己除了在這裏枯守城池還能如何幫他一臂之力。但是,時遷還不及問史進一聲,史進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城角。

時遷回過頭來,看著這一片大好的情形,本該歡欣鼓舞,可是,就在西門城前那批官兵越來越高昂的呐喊聲中,時遷卻心裏生出許些不詳。但到底是哪裏不詳,就連時遷自己都說不明白。

可是不等時遷仔細來想,隻見城下那些隱沒在黑暗中的官兵頓時喊的更加猛烈起來,從之前到現在,沒有停歇過的呐喊,此刻雖然聽得已經耳熟,甚至在眾人心裏都習以為常,但是,此刻那喊聲並未因為時長而放低,反而氣勢更加洶洶,這讓時遷的心裏頓時起了警覺。

不對……這官兵的勢頭不對。

時遷趕緊快步上前,放眼一望,隻見此刻的官兵竟越來越快的逼近西門城樓了!

終於等不及了,這官兵,終於要有所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