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命喪花下不自知

李固見那大漢“史進”懂了,非但毫無反對,反而猴急無措,於是便將話頭挑明道:“史進大哥如果這飯菜用的差不多了,我們便移步月朦朧,那裏我已經安排了一桌上好的花酒,今夜大哥如不嫌棄便在哪裏安歇也無妨。”

那大漢聽了頓時喜上眉頭,連聲道:”無妨無妨,隻是……”說著便朝懷裏的紅姐看了一眼,這顯然是既想去喝花酒又舍不得懷裏的美嬌娘。這般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模樣,久經風月的紅姐怎能不知。

紅姐銀鈴般地又笑了,拍打了下那大漢“史進”的胸脯,帶著一口地方特有的韻腔道:“怎麽儂?還舍不得人家儂,嗬嗬嗬,沒關係儂,我們這些姐妹都是月朦朧的人,都是李固保長周到早些便請過來伺候您了儂。”

這一句話不但讓那大漢“史進”聽得舒服,也給李固說了好話。

李固微微笑了笑,等那大漢“史進”的意思。那大漢樂的花都開了,心下對李固的安排甚是滿意,自己混了也快半輩子的生計了,還從未有這般周到地被人抬舉伺候過。以往都是聽聞一些傳言,說人家官老爺富貴人是如何個活法,如何個快活,真當是百聞不如一見,今天身在其中,怎麽能抵擋得住這樣的**。

大漢“史進”看著懷裏的紅姐“哈哈”笑了,再看向李固和李緘道:“李保長這般周到,真讓我史進受寵若驚,既然已有安排,那我就客隨主便好了,哈哈哈。”說著又是發自內心壞壞的笑。

李固和李緘相互看了一眼,也都微微笑了,道:“史進大哥能大駕到我等小鎮,是我們關西鎮的榮幸,那麽史進大哥,請把!”

大漢點了點頭,便起身和李固李緘一同下了樓去,隨同陪席的人也便即刻散了,大漢的手下不必多說,自然也要有李固的人前來安排,與那大漢“史進”一同前往月朦朧。

眾人吃飽喝足一踏出流水樓閣,被這傍晚的小風習習吹拂,頓時有些小小的迷離,全身毛孔舒張,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這是何等的生活。

“史進大哥,轎子已經備好了,這麵請!”李緘這麽一說,眾人才回過神來,拿眼一瞧,可不是,流水閣樓外齊齊整整地停著十三頂藍呢大轎,每個轎子都有四個轎夫,前後還另有兩人伺候。這樣的待遇,恐怕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保長級別所能消受的了。

大漢和眾人看了心裏極為滿意,特別是周邊老百姓那羨慕的目光,頓時叫他們的虛榮心吹捧到了極致。等他娘拿到了金子,下半輩子便天天過這般神仙的生活!那大漢心裏想罷,便順著李緘的引領,坐上了最前端的一頂。緊接著又安排大漢的手下各自做了一頂,等眾人都上轎了,李固和李緘相視一笑,才各自坐上各自的轎子。

李固鑽進轎子的時候,裏麵擺著一張紙,上麵利利落落地寫著幾個大字:“鳳陽路,一切就緒。”

李固看罷,輕輕地將這紙張一撕兩半再揉成團,暗暗捏在手心裏,深深地換了口氣,臉上又浮現出一道神鬼難測的笑意。

“走吧!”這是李緘的聲音。

轎夫得了旨意,便悠揚地吆喝一聲“起轎”,四個人便穩穩地將轎子抬了起來,猶如一字長蛇般相繼朝著那月朦朧去了。

流水閣樓是再關西鎮的東西方向,而月朦朧這等胭脂之地都集中在鎮子的西南邊,從此即彼,首先要走關吉路,路經一個熱鬧非凡的集市,接著逢街而轉進入嶺應道,再者便是鳳陽路。這鳳陽路岔口極多,是個胡同密布之路,也是個民在聚集之所。而此時此刻,李固的小舅子趙鵬天已經將手下的江湖人馬安排妥當,在其中某處民宅裏靜靜候著了,這黑乎乎的宅院裏,靜悄悄的沒有人語,隻有熱湯煮沸的聲響,聽起來詭異而讓人悚然。

而此刻的眾多漢子卻依然歡天喜地地坐在轎子裏,並不知道再過幾個街道,他們其中的某人,將要麵對的是神鬼莫測的噩夢。當下的他們,是頭一回坐這轎子,以往都是在一旁候著,今日終於也有幸坐了進來,心裏哪裏能抑製的住這般的興奮。

他們將手摸摸這轎子裏的坐墊,咦!還是絲綢的咧。他們打心裏歡喜的很,那一雙眸子更是不甚乖巧,東瞅瞅西看看,轎子裏的一事一物都讓他們稀奇,真的是開了眼界了。其實,李緘也著實是備了上好的轎子,自打他們進門開始,便差人四下去準備了。這一頂轎子外麵看著不是極大,但是其中卻很是寬闊,放著一張紅木的小桌子,這小桌子雕刻著仕女圖,做工極為講究,桌上擺著一盞羊脂油燈,一個精致的小香爐,那小香爐通體金亮,香爐蓋子鏤空出一圈福祿高升的字樣來,兀自嫋嫋冒著青煙。那大漢“史進”雖然不認識這上麵的字,但是這個做工卻很讓他喜歡,他輕輕將那香爐的蓋子接了起來,用牙齒一咬,在燈光下一瞧,喝!果然是他娘金的。大漢眼珠子一動,立刻將那香爐蓋子揣進了衣甲中,但是想了一下,又依依不舍地掏了出來,兩隻手撫了又撫。等他娘今晚痛快了,明日他們收拾妥當便一大早拿了銀子開溜便是,這輩子還在乎這點金子。那大漢想罷便就不甚心痛了,安安然然放了回去。

這轎子裏頭,除了這一燈一爐,還有一個托盤,上麵各色瓜果樣樣齊全,此外還有一壺香茶,這等的招待說實話,不但是大漢“史進”從來想都不曾想過的,那些個坐在轎子裏的下手漢子更是想都不敢去想。當初這十個人一同而來,就算是麵對些什麽驚人之事都覺得人多勢眾,相互有個照應,但是,李緘這麽將他們在不知不覺中便合情合理地分散開來,在一時的虛榮包圍之下,就像無數的光環籠罩在他的的頭頂,一時間都有點昏昏素素。

可是,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處,在這樣的轎子裏,那感覺就像是生在富貴中的公子哥,不對,更像是獨霸一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老爺。就像此刻的瘦猴,在被那大漢“史進”說動的那一刻開始,就不曾想過,來到這關西鎮竟然不是冒險和廝殺,而是這般舒爽的招待,這般天上人間的享受。瘦猴將頭盔放在身旁,看著桌麵上的瓜果,那些紅豔豔綠油油的美味,讓他不由地心動,反正這轎子中有無旁人,於是探身在那香爐上嗅了一嗅,便動手摘了一串葡萄咬了三四顆嚼在嘴裏,甜美的汁水頓時充滿唇齒,就在這嘴裏還不及吞咽下去,雙眼便又看到了表皮黃澄澄的鴨梨,讓瘦猴口舌生津,也拿起來咬上一口。這鴨梨方才還在口裏,又有不曾見過的水果進入了他的視線,外殼紅溜溜的,觸摸起來有些堅硬,上麵有些龜裂的紋絡,他生在北方,不曾見過大戶人家的生活,這果盤裏的荔枝就自然是不曾識得的,也不知是怎麽個吃法,還好四下無人,於是便撤了一個放在嘴裏,牙齒一咬,頓時有汁水流出,這味道美是美,但是瘦猴再往下咬就有些費事了,好像這東西裏麵有個圓圓的石頭似的。

瘦猴並不曉得那是荔枝的核,隻是將心一橫,用了吃奶的勁將它咬開,在嘴裏一通咀嚼,但覺沒什麽味道,完全不似方才,好像就像嚼著木頭似的,左右沒有什麽味道,瘦猴這時候才突然意識到,這東西是不是就像那鴨梨的核一樣,並不能吃。這一念到此,在嘴裏又慢慢地嚼了嚼,才愈發覺得自己確實是吃錯東西了。這才心裏著急了,呸呸呸地將嘴裏的汙爛吐了出來。

瘦猴吐空了嘴裏的東西,又巴紮巴紮了嘴巴,覺得有些淡淡的澀,這種澀澀的味道其中還有些微微的苦,這瘦猴越用心感覺,就覺得這味道越濃,越讓他不舒服。這眼前這般多的美味還沒有常遍,也不知那月朦朧是遠還是近,瘦猴怕沒有機會再嚐到這般的東西,於是,看到手邊沏好了一壺茶,拿起來便想將嘴裏的苦澀漱掉,但是他心裏的緊切,竟然忘記了去關心這茶水的溫度,這滾燙的碧螺春往嘴裏一倒,頓時燙死了這瘦猴,他大大地張著嘴,啊地高高尖叫了一聲,生怕外麵的人聽見,立刻便用手將口封住,頓了下,立刻放開,用雙手死勁往口裏扇著氣。雖然瘦猴忍住了叫痛,但是這生痛就像長了生根了一樣,一個勁地沿著舌頭往喉嚨裏去。

瘦猴後悔地腸子都青了,苦澀就苦澀吧,好歹還可以接著吃,剛才這手賤的拿什麽茶水嘛,艸艸艸艸!瘦猴心裏又將那沏茶的婢女罵了千遍萬遍,卻還是不過癮。可就在瘦猴在這裏心裏暗自惱怒的時候,隻覺得轎子穩穩地降了下來,外麵高高地長聲道:“雲朦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