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血腥前風起雲湧(貳)
劉一毛瞪起一雙虎眼看著那和晁蓋說的正歡的囚徒。那囚徒被劉一毛嗬斥的深深下了一跳,全身不由地猛地一顫,原本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裏,一時害怕竟然忘了。
劉一毛看那囚徒縮頭縮尾,一副懦弱相,便愈發猖狂起來,叫罵道:“你這半夜雞叫的鳥廝,吵了爺爺的好覺,明天看我怎麽收拾你!媽的……”
“好!睡吧……”晁蓋打了個哈欠,朝那對麵的囚徒擺了擺手,便要轉身上床。
這時那對麵的囚徒有些驚恐地叫住了晁蓋,晁蓋回頭看他,他卻沒敢再說話,隻是拿眼弱弱地看著那邊的劉一毛。
晁蓋心裏懂得了,便也暼了那一副凶相的劉一毛,道:“沒事就早些歇了吧,明兒個你跟我,看他們能把你怎麽樣!”
那對麵的囚徒臉上有了一絲幸喜,一言不吭,倒頭回去睡了。
晁蓋安睡之後,整個監獄又安靜下來,四下裏輕微地響起了陣陣的鼾聲。晁蓋翻來覆去沒有睡著,心裏還想著剛才和那囚徒說起的話題。這些日子江湖上最熱門的話頭就兩個,一個是史進領導下的反宋武裝,一個便是那神秘兮兮的生辰綱。
晁蓋前些日子就聽說史進輕而易舉就拿下了關西鎮,這般一來,朝廷就錯過了圍剿的最佳機會,要想將史進軍團困在華州,那可就難了。關西鎮是接連東西的要道,從此史進軍團占據了這個交通要道,進可攻退可守,當真是走了一步活棋,這下一步,既可以通過風陵渡來攻打陝州,也可以繼續西上將華州的府衙打下來。晁蓋想到這裏,頓時覺得史進這幫人馬將來定然成大氣候,不由地輾轉過身來,仰麵朝天枕著雙臂,望著黑漆漆的牢獄頂上發呆。
“這邊走。”
就在晁蓋發呆的時候,監獄的另一邊又有了些嘈雜,晁蓋豎起耳朵來一聽,原來是差役的聲音,還夾雜著一些人匆忙的腳步聲。
晁蓋翻身坐起來,望向監獄的過道,對麵的一些囚犯也被差役的紛亂給吵醒了,那邊的劉一毛也再次站了起來,一雙賊溜溜的狗眼火氣衝天地瞪著過道,似乎等待著人來再次開罵。
眾人等不得多時,那說話的幾個差役便走到了這邊。晁蓋朝那邊一望,前前後後有四個差役,前頭一個打著一盞昏昏暗暗的燈籠,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獄字,在燈光的照耀下,晁蓋看清了另一個差役的臉,那正是晚上送飯來的牢頭。此刻,牢頭並沒有來照應他,而是滿臉堆笑地引著走在差役中間的一個後生。這後生身子極為結實,就他那門庭信步般的幾步走,也處處透漏著此人身手的不凡。晁蓋遠遠看去,隻見這後生和他一樣,沒有上手鏈腳鏈,背後卻比他多了一個包裹,那春風得意的模樣,顯然不像是落了什麽罪來到這地方的,倒像是來這裏徒享受似的。
就在晁蓋打量著這後生的時候,後生和眾人也走到了晁蓋的號子邊上,那後生往晁蓋這邊隨意地望了一眼,就像是發現了他感興趣的東西似的,拿眼也上下將晁蓋打量一番。這下子,晁蓋才看清楚這漢子的臉,生的實在俊俏,但是,此刻落在心裏的映像卻大打折扣。往常來說,像這般有錢人家的子弟再加上有潘安之貌,往往都是一個流連花叢的花花公子,若是再結識一幫子市井之徒,那就更在成了禍害一方的流氓闊少。晁蓋心裏這般想著,但是,畢竟人不可一概而論,於是,和那人生生地對望,直到那人被牢頭畢恭畢敬地送進了對麵的那個號子裏。
“王公子,這裏是有些不舒服,但今天號子滿了,湊合湊合,明兒個就有單間了,我給你換個寬鬆些的,你這罪,其實說起來就沒什麽,住個半把個月就可以出來了,以後有什麽吩咐,叫我就行了。”牢頭說著,臉上一笑,那未老先衰的皺紋聚集了半張額頭。
王公子將包袱往那草墊上一丟,也不顧身上華麗的衣著,便一屁股坐了下去,擺了擺手,道:“好,好,好,這裏我看就不錯,明兒個也不必換。但是,以後靠您老照應的地方還多,今兒時間不早了,我就不送了,您請回。”
“噯,好。”那牢頭打著哈哈,退了出去,帶著那來時的四個差役,打著燈籠便轉身回去了。
牢頭一走,這下那些個醒來的囚犯就愈發精神了,隻是,那牢頭將燈籠打走了,監獄裏除了過道每隔老遠的一盞燈外,其餘都是一片黑暗。王公子此刻坐在草堆上,身處一片粘稠的黑暗,無聲無息間借著好眼力,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牢獄的地形。當下所在的這個號子有五大步寬,有十一二大步長,一麵靠牆,三麵柵欄,左右相隔著另外的兩處混合號子,而斜對麵不遠處卻正是晁蓋的單人間。
“老大,又來了一個。”劉一毛躡手躡腳地來到秦東的身邊,對著半坐起來的秦東輕聲報告道。
秦東方才就聽到了動靜,此刻聽了劉一毛這麽一說,方才的好奇頓時一掃而空,頗為不耐煩地說道:“媽的,半天是來了一個,有什麽稀奇,搞他娘這麽大的動靜。”秦東罵了一句倒頭便睡。
劉一毛雖然不敢驚動老大睡覺,但是有些話卻還是該說的,於是,便輕聲地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又一個晁蓋……”
“什麽?”秦東果然驚得馬上坐起身來,探頭往外麵張望,牢裏靜悄悄的,哪裏還有方才喧鬧的影子。
“今兒個怪了,方才牢頭像是送大爺似地請了一個人進來,看那樣子像是有錢人家裏的少爺兒,聽牢頭叫他什麽王……王少爺。進來的時候一樣沒上手腳鏈,一樣沒挨過殺威棒。”劉一毛看見秦東來了興趣,便立刻上來將方才的經過又詳細講了一遭。
秦東一麵聽一麵點頭,道:“沒想到,今兒個,該輪到我秦東轉運發跡了!”
老大這突然感慨出來的一句話,讓劉一毛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轉運從何說起,這發跡又是從哪裏而來。
秦東不管劉一毛繼續道:“這人一定生的白白嫩嫩,麵貌也多半是屬於俊朗的了,一般前麵一手會拿把扇子,一步三揮,後麵一隻手故作高雅地放在背上,總的看來目高於頂的樣子,臉上卻一副好色之徒的表情。”
劉一毛不曉得秦東這話又從何說起,隻是當下聽的一愣一愣,便接口道:“大哥,你認得他?模樣倒是有七分對,但是卻沒拿什麽扇子。”
“拿不拿扇子不要緊,這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
秦東突然抬起手來照著那劉一毛的腦門就是一爆栗,低聲道:“重點是他有銀子!笨蛋!”
劉一毛一聽“銀子”這個詞,頓時就腦袋想明白了。一拍大腿道:“對啊,又有一筆可觀的銀子拿了。”劉一毛話剛說到這裏,頓時又泄了氣,低聲道:“大哥,萬一又是一個晁蓋一樣的刺頭,那該怎麽辦?”
秦東狠狠地挖了劉一毛一眼,抬手又給了他一記爆栗,道:“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哪來那麽多晁蓋,若是咱命背,那就明天把他一起……”說著秦東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秦東接著道:“何況,像這樣的小白臉,生來就是富貴命,吃不得一點苦,平日裏仗著家裏的錢財,丫鬟小廝隨便他把玩,沒有哪個不從他的,嬌生慣養著了,但現在落在這牢裏頭,在咱的地盤上,嚇唬嚇唬他,就得尿褲子,就算有些骨頭硬的,你給他點顏色瞧瞧,他就狂不起來了,乖乖聽你的。話再說回來,現在他進來了,一定在外麵闖了禍,家裏人怕他委屈上下打點是要的,但身上也少不得帶銀子。”
劉一毛經老大這麽一提醒,這就想起來了,急忙道:“對對對!老大乃神算,那廝進來的時候,隨身背著一個鼓囊囊的包裹。”
秦東眼睛頓時閃過一捧精光,道:“是隻肥羊,快去撈了回來!那廝進了那個號子?”
“在順毛虎的那裏,我現在就叫順毛虎下手。”劉一毛說著便興奮地轉身就走。
可是,劉一毛還沒走出幾步,就被秦東從後麵生生扯住了他的肩頭,低聲喝道:“胡鬧,你腦子是怎麽長的,順毛虎今天不能出手!你叫馬麵去做這一票!”
劉一毛轉念一想也確實是這麽個理,幸好沒莽撞,不然壞了大事。但是現在有老大的這句話,劉一毛心裏就踏實了不少,立刻將頭一點,便走那邊的柵欄旁,打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順毛虎此刻已經窩在那號子的一角,半閉著眼,聽了這口哨,立刻睜圓了眼,看著劉一毛在側對麵探著腦袋朝這邊張望,他心裏想起身,但是沒動,在暗中輕輕踢了踢睡在一旁的馬麵。那長臉大漢立刻爬起身來,到了那柵欄邊上,隔著一條一步來寬的過道和劉一毛相望。
劉一毛見果然是馬麵過來的,頓時露出了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