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黃石崗驚魂重重(壹)

晁蓋看著雷橫詭異的笑容,心裏頓時一寒,有種突如其來的後悔襲上心來,不禁暗自怪自己太大意,隻是憑對方幾句話便騙的信任,這也太大意了。現在被官府的人抓住了有謀反之心的罪證,這可是要誅家滅門的啊。晁蓋想到這裏,不禁後背已經濕出了一大片的冷汗。

當下隻聽雷橫又湊到耳邊輕輕地說了四個字,道:“所見略同。”

晁蓋聽了,立刻轉過臉來,驚奇地看著雷橫,大大地張著嘴,正要說話,雷橫卻將手輕輕按在晁蓋的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道:“說不得,說不得。”

兩人一路說一路走,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官兵壓著這夥囚徒終於到達了黃石崗上。晁蓋舉目四望,這黃石崗分岡上和岡下兩片,形如葫蘆,四下裏都是被開采的陡如懸崖,四麵山壁高百丈,靠人力攀上去實在費事,搞不好摔下來是定然沒命。而在這岡上,是連綿不斷的丘陵般的山地,岩石突兀起伏,有一大半被開挖出來,顯然是上回官家開采的遺跡。

“好了好了,地方到了,都給我老老實實幹活,誰敢耍貓膩,可別怪我手裏的鞭子!”牢頭說著故意將手中的長鞭在地上甩的劈啪響,仿佛是一道道的晴天霹靂在眾人腳邊猛然炸響了起來。

官兵在黃石崗的四周遠遠地布置好了防線,像一張大大的網,將所有的囚犯都兜在了裏頭。

管營這時候也帶著差役來了,幾個平車上拖著大批大批的鐵鎬大錘一類的工具,遠遠地拖到工地上,由差役上前來分發給眾囚徒。秦東這會兒從管營的背後走出來,一嘴的油光抹亮,微微滿足地笑著,從差役手裏接過一把鐵釺,走向了那邊正在等他的兄弟們。

那幫子人見自己的大哥回來了,一個個立馬蜂擁而至。劉一毛當先上來,上下看了看秦東,沒什麽傷便高興地確認道:“大哥,那狗官提你去幹什麽了?沒事吧……”

“沒事,沒事。”秦東舔了舔嘴邊的油光,頗為得意地站在眾人的簇擁之中,四下一看,自己的手下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官兵瞧不著,於是便從後背裏抽出一把尖銳閃亮的匕首來,道:“有了這個,一會兒動起手來就方便多了,不信那廝不栽在我們手上。”說著眾人一通笑了。

“幹什麽!幹什麽!幹活去,別在這裏偷懶!”牢頭說著便一鞭子抽了過來。

眾人見了趕緊躲開一個缺口來,秦東趁著手下紛亂閃躲的這片刻的空隙將匕首遞到了劉一毛的手裏,便吆喝起來:“兄弟們,走咯走咯,各就各位!開始幹活了!”

這一語雙關的話聽到牢頭的心裏是一種滋味,但是聽到眾囚徒心裏又是一番滋味。大家按照昨夜商量好的計劃開始分頭行動起來。劉一毛帶著七八個囚徒快速地在岡上找到了一片方便下手的好地形,這是一個差不多五六人高的小山丘,像是掰饅頭似的被人開采了一半,留下這一半上麵凹凸不平,下麵是一個雨水衝擊留下的一片淺淺坑洞。劉一毛站在了這坑洞下,四下裏一望,有那山包擋的嚴嚴實實,哪裏能看到半個官兵的影子。

劉一毛四下裏打量了一番,頓覺心滿意足,便破有些手舞足蹈地暗自道:“真是天助我也!比想象中的還好,當真是省了不少麻煩,看來這晁蓋的命,不是我等要索,而是上天注定的事。”劉一毛一想到這裏,便仿佛看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銀子放在了自己的麵前。

劉一毛這麽想著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勁力,於是,抄起一支鐵鎬,招呼身邊的與他為伍的五六個囚徒便從山包的另一處緩坡三把兩下地爬了上去,挑了一處便於下手的地方,立刻在四周開始動手,賣力地將鐵錘長槁砸向那些突兀的大石。

秦東遠遠地看著劉一毛已經看準了地方上手,自己這邊也在裝模作樣幹活的掩護下,將得力的人手四五十人星羅棋布地安置在這山頭的四周,離得的小山包的斷麵都不遠,差不多一聲令下都能立刻趕到。秦東為了以防萬一,親在站在了那小山包的斷層下,設身處地的站在晁蓋的視角上思考,如果晁蓋想逃,會選擇怎樣的路線。秦東一麵拿著鐵釺假裝撬動一塊山壁上的一塊礦石,一麵暗自轉目看著四周,將晁蓋可能選擇的逃脫路線都想了個遍,於是,便不動聲色地一一來到手下麵前,將他們各個必須的站位都做了交代,而就在秦東這邊安排差不多妥當的時候,劉一毛那邊打了一個低沉的響鼻。秦東抬頭一看,一塊懸在山崖邊上的礦石已經被劉一毛等人敲鬆了,鵝卵形的一塊烏黑石礦,約有半人高。

秦東看著滿意,便對著劉一毛將頭一點。劉一毛看了也勢在必奪地微微笑了,招呼手下將一支鐵鎬使勁插在了那礦石之下,稍稍將那礦石撬得鬆動起來。

“噢!好痛!”一個囚犯這時候突然抱著腳叫了起來,他一麵跳,一麵看著他身邊的一個囚徒痛叫道:“你究竟在幹什麽……”這囚徒越往下說,聲音就越低,顯然是看清了那弄痛他的囚徒,實在惹不起,便連說話都沒了底氣。

“幹什麽?老子,礙著你什麽事了!”一個長著馬臉般的的人物突然轉過身來,瞪著一雙暴眼看著那囚徒。

“我……我的腳,你打著我的……我的腳了。”那囚犯顯然是被馬麵嗬斥地沒了氣勢,當下說話也軟綿綿起來。

“打著你的腳了?哈哈哈。”馬麵看著那囚犯抱腳跳起的樣子,仿佛覺得很好玩也很好笑,不由地放聲笑了起來。但是當笑過三聲之後,頓時收住了笑意,毫無前兆地飛起一腳將那囚徒踹倒在地。

那囚徒被這突然而來的一腳踹的在地上直滾出五六步遠,直到身子撞在一麵堅實的牆壁下這才停住而來去勢。他雙手顫抖著摸摸額頭,見麵沒有血,這才劇烈抖動著掙紮著爬起身來。這感覺就像是一棵病樹,被狂風折倒在地上一般。看他那樣子,顯然是痛的都快爬不起來了。

晁蓋遠遠地看在眼裏,心裏暗暗歎了口氣,心想,白白長了一身的肉,到頭來沒半點骨氣不說,還這般不耐打。晁蓋心裏看著那馬麵又拎著鐵鎬朝那囚徒走了過去,看樣子那馬麵不像是就此收手的樣子。而此刻那被打趴下的囚徒也搖搖晃晃地扶著那斷壁殘垣爬了起來。這下晁蓋將那囚犯的臉麵看了個清楚,這不正是昨夜陪他聊天的那個麽。

這一瞬間,做完的回憶都瞬時間在腦海裏流淌起來,晁蓋想起來了,那漢子昨夜說話就是一副天生的懦夫樣,唯唯諾諾,從他全身上下,看不出半點大男子氣概的影子。而昨夜,劉一毛就放了話說要在今天尋那囚犯的麻煩,而之後向另一個新來的囚徒索要銀子一事也看的出,那馬麵就是劉一毛手下的人。

晁蓋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這劉一毛的手段還真狠,說要教訓那人,便在暗中差遣手下挑起事端來,這樣他參與進來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收拾那囚徒,即便最後被差役發現,劉一毛也可推脫的幹係,而對於那囚犯來說,既心裏明明知道是劉一毛故意找他麻煩,但是卻沒有半點直接的證據來抓他的把柄。

而就在晁蓋想通這一點的時候,那邊傳來一聲低低的救命。

晁蓋往那邊一看,那囚徒已經被馬麵死死按在地上,正一拳一拳往死裏打。

就在這電光一閃的瞬間,晁蓋想起昨夜許下的許諾,要罩著那囚犯,不讓別人傷他一更寒毛。雖然,晁蓋不願多管閑事,但是大丈夫說一不二,既然說了要罩著他,那就要保他周全。況且,劉一毛找那囚犯的麻煩也不全因為他說話的聲音打攪了劉一毛的好夢,多半也是因為那人與自己說了話,劉一毛心裏不爽,這樣遷怒於他。晁蓋這樣一想,心裏就愈發堅定了,這個頭是出定了,雙手也不由地握緊起來。

“救命,叫你嚷!叫你嚷!”馬麵一麵將鐵錘般的拳頭砸在那囚犯的後背上,一麵低沉著嗓音喝罵道。

此刻那囚犯已經全然沒有半點掙紮,全身隻是不住地顫抖,哆哆嗦嗦地隨著馬麵一拳一拳的打擊吃痛地呻吟著。

晁蓋看不下去了,將手裏的鐵錘一丟,便邁開流星大步朝著這邊走了過來,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馬麵的背後,突然大喝一聲:“幹什麽!”

這一聲猶如滾雷炸響的聲音,將馬麵活生生地嚇了一大跳,以為是差役過來發現了,全身不由地驚的肉跳。可是,還不等他回過頭來,晁蓋已經將手一伸,死死地將馬麵的後背扯住,另一手抓住馬麵腰間的皮帶,將雙臂灌滿力氣,低喝一聲便將馬麵整個人都半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