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黃石崗驚魂重重(肆)

晁蓋怎麽聽怎麽覺得這王公子越來越神秘起來,仿佛自己家的很多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這鄆城縣裏的很多陰謀也被他了如指掌一般,倒是自己這個當事人卻像是個愣頭青一樣被蒙在鼓裏。

就在雷橫也覺得這個事開始變得複雜起來的時候,那王公子又開始進一步說道:“臧寒中聽說令兄晁濟道給了官府一些好處,換的在牢裏的舒坦。他心裏不甘,便故技重施也花了一大筆銀子收買了吳大人,不但如此,在吳大人的授意和接引下,進而收買了鄆城縣監獄的管營,並策劃了這麽一處謀殺。而至於秦東,臧寒中隻是花了極少的銀子為誘餌,促其動手罷了,說白了就是這句中被利用的一個替罪羊。隻要他把你做了,那麽秦東也就活不長了。”

雷橫聽到這裏顯然是懂了,畢竟身在官府之中自然是曉得其中的貓膩,於是接口說下去道:“秦東自然會被管營做掉,上麵不查便罷,一旦查起來,也就有了托詞,說秦東仇殺了晁大哥,然後自己遭到晁大哥的兄弟報複死了。等上麵派人再查報複秦東的凶手時,這案子破不了,上麵又要照顧麵子,吳大人這時候出麵花點銀子買通了那下派的官員,隨便從死牢裏提一個出來殺了頂罪,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晁蓋聽著心裏一陣發緊,平日裏過的逍遙快活,從來不涉及這衙門裏的勾當,卻沒想到這其中也當真是烏煙瘴氣。隻是,當下他們的奸計沒有得逞,就算吳大人想收手,那臧寒中也勢必不肯的,現在拉了那吳大人站在他們那邊,必定對晁家是沒得半點好處,不曉得哥哥是否已經有了警覺,他們會不會在外麵靠著官府的包庇而為禍晁家吧。

晁蓋心裏越想就覺得晁家越危險,可是,生怕自己那生性魯莽的大哥有什麽疏忽而造成不可追悔的差池。以前但凡遇到麻煩和險境,都是和大哥一起坐下來細細謀劃,這才打下這麽大的家業來,可是,現在晁蓋一想自己陷在監獄裏,不由地蹙起了眉頭,一雙拳頭放在膝頭上緊緊地攥著。

雷橫看得出晁蓋心頭的焦急,便想了下道:“晁大哥,你放心好了,在外麵,我和朱仝都會盡我們所能保護晁家,不會讓臧寒中得逞的。隻是,在這裏麵無親無故,而那管營又心懷鬼胎,這才是真正叫人擔心的。”

“牢裏頭由我照應,我會保晁蓋萬無一失。”王公子端起茶杯送到自己的嘴邊,將這最難辦的事情,說的簡直像是翻雲覆雨般容易。

晁蓋方才隻顧自己為晁家擔心了,當下這才想起王公子的救命之恩來,趕緊起座,便朝這花花公子模樣的王公子拜倒,道:“多謝義士救命之恩!”

王公子起身將晁蓋扶起來,讓到座上,笑笑道:“不足掛齒,都是相互照應罷了,昨夜不也是多虧了你的銀子,我才逃過一劫,不然誰曉得會不會被那馬麵一樣的惡漢生生打死。”

晁蓋知道王公子是不願輕易受人的恩惠之情,故意把昨天的事說出來,其實都是一個幌子,晁蓋心裏明白就憑方才王公子顯露的那一身俊俏的功夫和戰略思想,昨夜就分明是他在戲耍那馬麵,就算是自己不出頭來解圍,也定然不會像是王公子開玩笑說的這般被馬麵生生打死。就此,晁蓋看的出著王公子的心胸就非同一般,不像是那些個給予別人小恩小惠的人一樣天天把魏別人做的事掛在嘴邊,倒像是別人欠他的一樣。

晁蓋和王公子相視一笑,心裏都明白,但這一笑也就足夠了。

“聽你的口音,你不像是鄆城縣本地人……”雷橫朝著王公子問道。

王公子笑了笑,輕描淡寫地道:“都頭就是都頭,果然不一般,這般就聽出來了。小可卻是不是本地人,客居這裏做黑商生意,卻不想因為一些財務的糾葛被抓了進來。好在略略累積了些資本,賄賂了管營和牢頭,僥幸沒有受什麽罪。”

雷橫曉得這黑商生意,是一些買賣私鹽軍火的一種地下交易,這其中雖然有風險來銀子也很快,但是要想做成,腦袋可必須轉的比別人快。於是,雷橫點了點頭道:“看公子一副富貴氣派,卻真沒想到竟有這樣的本事。”

王公子笑了笑,沒有應話。但是坐在一旁的晁蓋卻心裏有如明鏡一般,知道王公子這句話就是托詞,隻是因為對雷橫這衙門身份有提防,才沒有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表露出來。

於是晁蓋為了不讓雷橫再追問下去,免得王公子被問的緊了難免窘迫,於是便將話頭岔開了去。

三人這麽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特別是說起了華州所發生的那莊大事,眾人更是有了共同的話頭,因為怕隔牆有耳,所以大家都沒有表明心跡的話,說的都是史進的一些傳聞和事跡,但是,卻聊的很是投機。三人的感情在這無形之中也又深了一層。

就在三人聊的起興的時候,外頭的官兵高聲報告,說鄆城縣管營來了。

果然,不過片刻,那管營一撩簾子進到了帳裏來,一看三人在帳裏坐著,心裏就曉得這兩個囚犯來頭不小,現在和雷都頭的關係更不一般,於是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等閑看待,堆起一臉虛偽勉強的笑來,拱手道:“讓兩位受驚了!”

晁蓋和王公子相視一眼,急忙都客套道:“哪裏哪裏,托大人照顧,有驚無險。”

管營聽得臉上直紅,但是,好在台麵上還是過得去的,於是,在王公子讓了座之後,四人一同坐下。管營這才又說道:“事情查清了,都怪那挨千刀的秦東,勒索份子錢不成就動了殺機,唉,說來慚愧,他呀在牢裏做慣了黑老大,現在愈發連我也不放在眼裏了,喏,現在綁來了,你看怎麽處置?”

“你是問我?”雷橫聽著他的鬼話,心裏一陣冷笑,道:“你自己的事,還是自己來斷決吧,我不插手,隻是……我回去得給吳大人個交代,你看著辦吧。”

管營聽了這話,就有些坐不住了,這樣的事傳到吳大人耳朵裏,豈不是要遷怒與他,這銀子撈不到還是後話,萬一吳大人害怕牽連,一怒將他的烏紗給免了,那就得不償失了。而自己這幾年在牢裏發了不少昧良心的財,更是為所欲為地欺壓囚徒,這牢裏牢外仇都不少,一旦這烏紗丟了,那性命估計也就不保了。

管營想到這裏,頓時臉煞白了一大半,道:“雷都頭,這事……唉。”

晁蓋看管營欲言又止的難受樣子,實在看不慣這樣的小人樣,於是,起身道:“雷都頭,不妨我們出去看看。”

雷橫點了點道:“好,出去看看那可憐鬼。”於是也起身,四人一同出了帳來。

在外麵牢頭已經將秦東死死綁在了一棵白樺樹上,手裏拿著皮鞭,正罵罵咧咧地一鞭又一鞭地抽打著秦東。秦東縱然身上的衣服被抽爛,裏麵的肉也一道道翻卷起來,流出觸目驚心的血,但是卻愣是將頭一橫,咬著牙沒喲叫半聲痛。

王公子看在眼裏,心道這小子雖然被人耍了,但是卻還是條硬漢,想起早上暴動的那一幕幕,心裏對著秦東又多了幾分可憐。

晁蓋邁步來到牢頭的麵前,道:“大人,手下留情,容我和他說句話。”

牢頭聽見有人說話,一看是晁蓋,便停下手來,喘著粗氣,又拿眼看了看管營和雷橫,雷橫將頭一點,道:“聽他的。”

於是牢頭便將鞭子圈起來,站到一邊去了。

晁蓋看了那秦東一眼,秦東依舊是一副不屑的樣子,將脖子往一邊一梗,不往晁蓋這邊看上一眼,那表情簡直就是“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模樣。

晁蓋不禁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轉過身來對雷都頭和管營一拱手,道:“這件事,就這麽算了,請大人開恩,放了他吧。”

雷橫一聽立刻變了臉,嚴厲地道:“晁蓋,你要休要一時胡說,現在放了他,隻會留下無窮的後患,倒不如將他交給我,我提上堂去,判死了他,來個利利索索。”

管營聽了晁蓋的話,心裏歡喜的哪裏有不肯的,可是現在雷橫不許,非要將這事鬧到吳大人那邊去,當下心裏更是著急起來,眼巴巴地望著晁蓋,希望晁蓋能再說些好話。

管營的意思晁蓋和雷橫哪裏會不知道,兩人故意要他心裏掙紮煎熬,故意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將那管營的心都折騰的七零八落的時候,雷橫乘機讓步,讓管營欠下晁蓋一個人情,這般一來,晁蓋子啊牢裏也終究是多了一道保障。

雷橫嚴厲地道:“看在晁蓋的麵上,那我也就不說什麽了,但是,這件事我記下了,要是再讓我曉得有什麽貓膩,可別怪我雷某人奉公執法!”

管營一聽,頓時舒了一口氣,連忙道:“不敢不敢……”

晁蓋和王公子看了,不由地心裏竊笑了。